当年东升倒台,不止仰文轩觉得解脱,仰甲更是在背后踩了自己老大哥好几脚,从前装孙子,后来也是终于当了一把大爷。
但是谁能想到,走到绝境的仲阳夏居然能涅槃重生。
仰甲心里抱有侥幸,认为一个毛头小子,又跟父母关系甚差,并不了解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知道自己在当初的事情里充当着怎样的角色,所以刚开始倒是不怎么紧张。
直到秘书向他汇报,仰文轩不止在仲阳夏落魄时接连使出阴招,害得仲阳夏处处受困,还抢过仲阳夏的小男友。
这他妈还得了?仲家那小子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你别跟我在家里逼逼赖赖!”仰甲好不容易把气顺下去,理清思路,“温家的下场你也看见了,那小子手段了得,做得滴水不漏,倘若不赶紧补救,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家!”
“怎么补救?”仰文轩冷笑一声:“你不是也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早就踩了他的底线,根本就不可能把关系修复。”
仰甲默了片刻说:“想不出办法也得想,我已经收到风声,那小子新投了一家房地产公司,不知道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搞不好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仰文轩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显,“他一个行外人能掀出什么风浪?我们何必自己先把自己吓破胆?”
“未雨绸缪,懂不懂?”仰甲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你以为他就一个人吗?数聚得上面赏识,他如今的地位多少大佬愿意和他同船,他手一指,多的是人愿意为他出头!”
前段时间仰文轩才在酒吧偶遇过温文,曾经的光鲜耀眼的公子哥坐在角落,遭人排挤,那凄凉的场景惹得仰文轩咬紧了牙。
仲家倒台之后他一直沉浸在虚假繁荣之中,仲阳夏回国后,他只得自我麻痹和逃避,直到此刻他终于迟来地有些慌乱,“那您说该怎么办?”
仰甲叹了口气,点燃一支雪茄夹在指尖,吸了两口,说:“生意上的事,你安排下去全部都安到温家那小子头上,就说当初你也只是受他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反正温家现在大势已去,当年又是明目张胆第一个收拾仲阳夏的出头鸟,罪名全部推给温文,温家就是叫冤也不会有几个人信。
“你跟他原本关系是很好的,破裂的重要原因,不过就是你抢了他的小男友,给他戴了绿帽子。”
仰甲出点子:“去安排点人,将你们当年的事设计成另一个版本,把消息散播出去,是那个井锦给你下套忽悠,你识人不清才上了当。”
仰文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您觉得这种一眼就假的事仲阳夏会信?”
“信不信不重要。”
仰甲沉重地叹了口气,“但是你得让他看到你的态度,就算关系没有转圜的余地,也能让我有点时间有点理由去找点中间人去缓和一下,能将损失降到最低更好,我们仰家如今来得不容易,和仲阳夏虽然能勉强一斗,但一定会元气大伤,绝不能坐以待毙!”
仰文轩有点犹豫,井锦很懂事,又跟他多年,如果就这样把他推出去,下场显而易见。
“事到如今你还心疼那不要脸的小蹄子?”仰甲冷哼一声,“你也可以选择跟他私奔,从我仰家滚出去,从此做个平民百姓去吧!”
仰文轩拳头几松几紧,最终低了头,“我听您的。”
第70章
井锦如今在仰家的一个小分公司当经理,日子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仰文轩送他的那套房子他拿给父母住了,还给父母找了相对清闲的工作打发时间。
而他自己又买了一套房子,在一个中高端小区里,用来跟仰文轩同居。
下班后井锦把车开进车库,拎着买好的新鲜食材进入电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悠闲地哼着歌。
今天在公司里有个新来的小员工不懂事,对他不够尊敬,井锦直接把文件拍对方脸上,指着人一顿臭骂。
那小员工一脸愕然很是不服气,还想理论,被其他人给拉住了,小声告诫,“闭嘴吧,这位可是仰总的……”
话不用说明,他和仰文轩的事虽然没有公开,但也几乎人尽皆知,那小职员脸色灰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弯着腰来给他道歉了。
井锦高昂着头颅,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着实享受这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感觉,仿佛那个曾经被人轻视的自己,已经永远地被尘封在了记忆的深处。
刚进家门,井锦发现今天仰文轩回来得比他早。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井锦把菜放下,洗了手出去从后方搂住仰文轩的肩膀,“亲爱的辛苦了,我给你捏捏肩膀。”
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仰文轩往后靠,睁眼去看井锦,一张白皙好看的脸,温顺乖巧的性子,除开想恶心一把仲阳夏,其实对于当初把井锦占为己有这件事仰文轩还是觉得不错的。
井锦表面上文文静静,到了晚上又很放得开,什么姿势都肯来,仰文轩每次都能尽兴。
只可惜,到底是玩玩,仰文轩以后肯定要结婚,如果对象是个大家族,必定是不能允许他养着三的。
况且如今的局面,甚至都不必想得那么长远。
“井锦。”仰文轩忽然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嗯?”井锦弯下腰亲亲仰文轩的额头,“怎么了亲爱的,怎么今天脸色不太好啊?”
仰文轩叹了口气,坐了起来,他直勾勾地盯着井锦,没什么犹豫地说:“我们分手吧。”
井锦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像是石化一般,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分手吧。”仰文轩说:“我家里给我安排了联姻,我很快就会结婚,我们的关系不适合再继续下去。”
井锦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恐和慌乱,“怎么……怎么会这么突然?我……”
眼见着井锦眼中蓄满泪水,仰文轩皱起了眉头,“当初我们说好的期限早就超过了,不是吗?这些年你在我身边也捞到了不少好处,知足吧。”
“你不能这么对我!”井锦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急切地说:“文轩,你知道的,我对你全心全意!”
再漂亮的脸庞一旦苦着脸埋怨指责,就失去了原本的光彩。仰文轩不耐烦地按了按脖子,“你总不会真的是想跟我一辈子吧?可能吗?我们又不是在谈恋爱。”
不是在谈恋爱?
井锦快要站不稳,一下跪坐在地,“那我们……”
“你不是知道的吗?”仰文轩冷声说:“除了你,我在外边还养了一个,只不过你比他拿得出手,所以经常带你出去而已,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到底在一起数年,仰文轩默了片刻,说:“我往你的卡里打了50万,别再娘们唧唧的纠缠不清,今天过后我俩就再无瓜葛,你也不用再去公司里,从此好自为之吧。”
仰文轩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井锦连滚带爬地抱住他的裤腿,哭喊道:“别这样……别这样,文轩,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你结婚也没关系,我们小心一点,我保证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仰文轩的耐心已经用光。
他一脚将脚边的人踢开,侧过身,阴沉着一张脸,用一种像看垃圾一般的眼神俯视井锦,“你是不是太入戏了?你扪心自问,你离不开的是我吗?你离不开的是钱和权力。”
像井锦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像是阴沟里的蛆虫,闻见一点味儿,就飞速爬过来。倒也算上进的一种,只可惜他们大多数都贪得无厌,不懂得适可而止。
一开始井锦的愿望很简单,想拯救自己,想拯救父母。可是当他的愿望达成之后,他便想要更多,想要高高在上,想要颐指气使,贪图权力与金钱的滋味。
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不顾道德,没有底线。
背靠着仰文轩这棵大树,这几年他活得太安逸了,居然忘记了居安思危。
“文轩,你别不要我……”井锦卑微地乞求着。
可惜仰文轩已经甩上了门。
精心装修过的房子一下空旷了下来,只剩下井锦的哭声。
倒不是他真的多在乎多爱仰文轩,而是这事着实来得突然,他被打得措手不及。
“这两天他每天都会去仰家的公司总部楼下等仰文轩。”一个戴着细边眼镜的男人划拉着手机向仲阳夏汇报,“只不过仰文轩打定了主意不再和他牵扯,叫保安把他打发了出去。”
“做得不错,杨助。”仲阳夏端坐在宽大的座椅上,手中的钢笔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再上几把火。”
“明白。”
杨柏是仲阳夏亲选的新助理,三十出头的年纪,思维敏捷、能力出众。
“仲总,那仰家那边……”
仲阳夏短暂地笑了下,眼底却寒意丛生,“且让他们放松警惕,我先处理了井锦,再跟他们秋后算账。”
杨柏点头道:“最多半个月,就能见效果。”
确实如杨柏所料,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井锦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现在的这套房子是贷款买的,当初为了要面子挣一口气,也为了不让仰文轩觉得他拜金,这套房子他没有让仰文轩出钱。
本来他的工资也还能应付每月的两万房贷,但现在突然被仰文轩从公司里踢了出来,一下子没有了经济来源。
一开始他还不算慌乱,待在仰文轩身边多年,他也借着机会结识了不少的富二代,有人曾经对他表示过有意思,他当然也留了对方的联系方式用作备用。
只是不知怎么的,这次他不管联系谁,大家都找借口不见他。
井锦直觉事情不对,托朋友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仰文轩害怕仲阳夏报复,对外宣称当年是他不要脸地用尽方法主动勾引,才惹得仲阳夏和仰文轩关系破裂。
现在圈子里都在传井锦是个浪货,人人嗤之以鼻。
他就像是被少爷们一时兴起把玩过的毛绒玩具,丢在路边脏兮兮的,再没人想看一眼了。
井锦不死心,跑到仰家公司总部蹲了好几天,但仰文轩根本不见他,还让保安把他给丢出门,大门外来来往往的员工,看他像看个猴儿似的,令他倍感屈辱。
更要命的是,以前经过他手完成的一个单子时隔一年多居然被爆出来有问题,他作为已经被公司踢出来的员工,直接被架到了火上,双方都要追究他的责任。
他跑断了腿也找不到任何对自己有利的证据,明明当初完美无瑕的东西突然就漏洞百出了,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自己陷入一滩又臭又脏的淤泥之中去。
他找了很多律师,却都被告知没有打赢官司的希望。
不想坐牢就只能选择私了,井锦两天就赔光了自己所有的存款,还倒欠了二十来万。
他感到极度悲伤的同时又非常无力,似乎厄运突然集中地砸在了他身上,他被紧紧的压着,毫无反击之力。
身上没有了钱,工作暂时也没有找到,房贷便跟不上了。
不得已,井锦想要变卖居住着的这套房子,然后搬去跟父母同住,结果本来应该很好卖的房子居然无人问津。
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奈井锦只能想着去找父母借点钱。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平常明明和蔼可亲的父母,此刻居然说没钱。
井锦整个人都呆了,“你们每个月上班有工资,我之前还经常拿钱给你们,你们都用哪儿去了现在说没有了?!”
井父唯唯诺诺半天吐不出一个词,井母在一旁直抹眼泪。
翻来覆去问了几遍,井锦才得知真相,原来他们俩的钱,都被井父拿去打麻将了!
“赢了又想多赢点嘛,好给你存点老婆本。”井父不停地搓着手,心虚地对井锦说:“输了么,又想扳本……”
赌徒都是这种样子,欲望是无底的深坑,一旦掉进去就怎么都爬不起来了。
井锦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像是要跌倒,井母连忙过来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母,确实,他们已不再是曾经荷花塘的模样,那时的他们穿着布衣,表情憨厚,任由别人欺辱打骂,懦弱朴实。
在这儿,他们如今也穿上了好的衬衫和裙子,看起来光鲜亮丽,再没有一丝土气。
是了,迷失在这寸土寸金的Z市里的,又何止他井锦一个。
没有退路了,井锦只得继续卖房,好不容易有两个人来问,给出的价格却远低于行情,只是再不舍得,心头滴了多少血,最终他还是一咬牙卖了。
拿到钱把银行贷款结清后,仅仅剩下不到三万块,而他却还欠着二十几万的债……
一瞬间,井锦觉得天都塌了,世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