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先别这么莽。”他俩明明是第一次去凡人境啊,哪能冲着跟人动手去的, “这样, 我们呢先去探探闻叙叙的口风,如果他愿意……”
“他那么聪明,你肯定一开口他就猜到了。”
卞春舟沉默片刻:“……你又知道了!”
陈最一脸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那这样,我先去找开元峰的师兄师姐问问凡人境到底什么个情况,最好拿到一些行走游历指南, 比如疆域地图、风土人情之类,我听闻叙叙说起过,他自小长在一个叫碧洲郡的地方,上京赶考时才第一次离开家乡,如果能够多知道一些凡人境基本常识,也能更快助他找到仇人。”
“你决定就行。”
“你等着,我等下就去开元峰问问,顺便问问有没有人去过凡人境。”
陈最闻言,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的吧,阿娘说除非是特殊需求,一般修士哪怕再穷途末路,也不会去凡人境历练、寻求契机,就算是修仙界的普通人,也极少愿意去凡人境生活。”
“因为安土重迁吗?”卞春舟忍不住有些好奇。
“不知道,反正渡过界海本就不易,这也是为什么修士需要金丹修为才能独自前往的原因。”
“界海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好像从未在舆图上见过?”这个问题他老早就想问了,而且很奇怪诶,闻叙叙从悬崖上掉下来,直接就掉进了破云秘境,这……是不是也从侧面证明,修仙界和凡人境是两个完全独立却又没那么独立的两个空间?还是说,是两个有交叠但从不重合的位面?
“因为舆图上本来就没有。”陈最奇异地看着卞师弟,“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吗?界海虽被称之为海,但它其实是一片连接衡泽大陆和凡人境的乱序区域,因其中风波如同海浪一般难以捉摸、惊涛骇浪,故而才以海为名。”
“界海不是海?”行叭,毕竟苏醒海还是一座岛呢,你们修仙界取名字就不能遵循一下基本法吗?!这样子会让外来人员很难适应啊。
“对,界海有固定的进出入口,当然偶尔也会有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缺口,就像闻叙来到修仙界的契机,就属于是偶尔出现的入口。”
原来如此啊,幸好问了一嘴,不然他就得在开元峰的师兄师姐面前闹笑话,在今天之前,他是真的以为要渡过一片危险隔绝人烟的海域才能抵达凡人境呢:“那界海的固定出入口在哪里?”
“雍璐山应该就有吧?”陈最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啊?这么草率的吗?”
陈最不解:“哪里草率了?阿娘说五大宗门底蕴深厚,非寻常宗门能比,我觉得有。”
“所以你也不确定?”
陈最觉得跟卞师弟聊天有点累,遂不理人开始做手上的填阵烟花,卞春舟老早知道自己朋友什么德行,将手上的烟花完工一部分后,就去开元峰找熟人打听了。
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居然还真有,不过听说封闭很久,几百年都没人使用过了。
“你是替小师叔祖问的吧?”开元峰的师姐从柜子上拿出一个玉简,“早从小师叔祖拜入咱们雍璐山,开元峰就有在搜集关于凡人境的消息,不过因不是刻意收集,所以消息多是零零散散的,卞师弟,还请你代为转交给小师叔祖。”
卞春舟缩了一下手:“这……我代为转交,岂不是抢你们功劳?”
“春舟师弟,你是不是有点太高看自己了?”这位师姐含笑道,“你要在小师叔祖面前耍小心机,他定能一眼识破,再者,师弟你是这种混账人吗?拿着,小师叔祖可是咱们雍璐山未来的门面,不过……你们这也太猛了?这就要进阶金丹了?”
卞春舟刚要伸的手立刻摆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不不,没有的事!我才刚刚筑基中期啊,师姐冤枉啊!”
开元峰师姐:“……如果师姐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今年不过才入山门的第七年吧?”寻常修士七年可能还徘徊在炼气中段呢,你们都筑基中期了,还搁这儿谦虚呢?你们这些天才的标准真的很无理取闹。
“对,师姐你的记性真好。”刚好入冬了,七年前的这会儿他确实刚刚拜入雍璐山。
“……谢谢,你师姐我有时候也恨不得自己的记性稍微差一些。”不过看到师弟这幅开朗的笑颜,开元峰师姐到底也摆不出冷脸来,“拿好,去做事了,你自便吧。”
“嘿嘿,多谢诸位师兄师姐。”
卞春舟这边厢高高兴兴地回了若水峰,过春峰的闻叙却是不知道好友和师门弟子给他准备得如此齐全,他这会儿下不了山,又不想夹在师尊和昭霞陛下之间当受气包,干脆就闭了个小关。
修行至今,闻叙对于修行已经小有心得,如果说从前是战战兢兢地摸着石头下水,那么现在他已经能够感知到水下的石头在哪,从来迅速前进过河了。
但随之而来的,又出现了新的难题。
人不可能因为战胜了一座高山,就止步于前,因为高山的背后,还有更多的高山们,对于未知和强大的追逐,才是修士最为核心的驱动力。
闻叙一直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以前是读书,现在是修行,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他所能做到的极致。
筑基的时候,他是完美筑基,那么金丹他也想做到“完美金丹”。
不过在修仙界,是没有完美金丹这个概念的,结丹说穿了,只是一个将修士体内灵力扭转成为一个灵丹核的过程,原本筑基之后,修士体内的气海扩大,所能容纳的灵气也扩大了数倍,筑基期既然是以筑基为名,实质上也是一个修士继续为自己“打地基”的过程。
体现在修行上面,就是修士不停地吸纳灵力、为己所用。
当然相对于炼气期的单一,筑基期吸收灵力的速度和质量自然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实质上来讲,是没有改变灵力吸纳方式的。
但金丹不同,修士一旦结丹,体内的气海就会被金丹所取代,所有的灵力最终都会汇入金丹,随后不断成长,直到结婴,这颗金丹会慢慢地蜕变出修士的模样,渐渐地成为修士的第二个化身。
如此,便是修士人生中最为重要的蜕丹结婴。
换句话说,修士结什么婴,取决于修士的金丹质量,如果金丹结得非常勉强仓促,那么多半元婴也会非常虚弱,但如果金丹十分精纯凝练,那么就给结婴打下夯实的基础。
而且结丹区别于筑基最大的不同,就是金丹的好坏并不具备绝对的评判标准,因为每个修士的修行方式都各有不同,都由修士的灵根和悟性决定,金丹也是如此。
所以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完美金丹”。
值得一提的是,单灵根之所以会成为修仙界大众意义上的好天赋,便是因为单灵根在结丹之时不需要考虑任何的五行相生相克,毕竟灵根只有一种,金丹不会有第二种可能,省去了“调和和试错”的冗长过程,修为进益自然就快了。
与之相反的,灵根奇特、占比又不均衡的,为了以后能够更长远的修行,修士自然少不得需要耗费心力去研究怎么均衡天赋带给自身的影响,有些五灵根的修士,每条灵根的占比都非常地……匪夷所思,修士无法均衡,哪怕灵力积累够了,也找不到结丹的契机。
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多灵根修士筑基之后,就再没进阶的原因。当然天无绝人之人,有些多灵根修士聪慧过人,或者是灵光一闪,或者是运道惊人抓住了契机,自然也能平步青云、直达元婴。
当然,这些是对于普通修士而言的困扰,对闻叙而言,如果他不挑剔,只要他到了筑基后期,就可以尝试结丹,并且成功的几率会非常大。
他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结丹复仇,但临到头,他反而没那么迫切了。
复仇他要,但是修行之路,他也要继续走下去。
第194章 相见
但是, 要如何化气为丹呢?
闻叙脑子里并没有具体的概念,灵气在体内是流动的、没有形状的,就像风划过天空一样, 它们经由经脉,按照特定的路径一圈一圈地行运周天,不仅是闻叙本人,就是他的身体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运转模式。
人是有惰性的, 一旦处于一个舒适区,就很难跳脱出来, 修行也是如此。
对于任何一个修士而言,结丹都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稍有不慎,修行走岔还是轻微的,修为倒退或者是道心崩溃都不是最坏的结果,曾经有人自忖天赋冒然结丹, 落到最后直接身死道消,连留下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但要如何跳脱出来呢?
闻叙没有任何的头绪, 于是他只能反反复复一遍遍地运转灵气, 试图找出压缩灵气、滴气成液的方法,但灵气出乎意料的顽固,或者说, 它们跟他一样性格“保守”, 在未知形态没有确认安全性之前,固执地维持着现状。
或者说,此刻他体内灵气的心态,就是他本身意志的投射,他必须全身心地期盼作出改变, 才能带动灵气一起奔赴结丹的进程。
果然,结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闻叙倒也不气馁,毕竟结丹如果不难,那修仙界的金丹真人岂不是要遍地都是了。
问题不大,或许等进阶筑基后期后,他对灵力的理解就会有所不同。
换做是以前,他肯定是没有这么乐观豁达的,但现在事实已经教会他一个道理:如果一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那么恐怕是时机未到,他应该做的是静待时机的到来,而不是急着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按春舟的话讲,就是不要内耗。
想到这里,闻叙忍不住有些担忧,春舟的烟花也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了,还有师尊有没有联系上君神尊啊,希望师尊的传讯符写得动人一些,若不然他真怕君神尊提着大刀来一刀劈开过春峰。
他殃及池鱼事小,就怕师尊的希望落空。
承微却是不知道小徒弟如此担忧他的,当然他如果知道了,也只会若有似无地跟宗主侄儿抱怨徒弟有时候太过贴心的烦恼。
今日小昭霞没来,他颇有些寂寞地对着风雪喝酒,这在从前是常态,但自从收徒之后,他总觉得过春峰的风雪都没那么冰凉了。
承微有些担忧友人,其他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君照影的道心出了问题,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征兆,那时候他的修为还比她高,虽然所谓“读心”的天赋时灵时不灵,他也不会随意对朋友使用,但就那么一次,在闯荡秘境的时候,他察觉到了对方心境上的裂纹。
很细小很细小的蜘蛛纹裂,但对于修士的心境而言,那无异于是信念崩塌的开始。
但姓君的个性刚烈,又恣意傲然,他几次故作随意的旁敲侧击统统都没效果,直到后来……某个修无情剑道的傻逼身死道消,他就知道自己不用旁敲侧击了。
对于低阶修士而言,修为进阶代表着喜悦、强大,但对于化神之上的修行,每一次的进阶都需要付出“代价”,天道似乎在全面贯彻“人是在苦痛中成长”这个道理,如果心境上无法提升,那么修为就无法进步。
而人的心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如何提升呢?不过就是一次次地锤炼自身意志。
君照影是个对自己够狠的人,承微自来傲慢,却能够心平气和地承认自己修为不如对方,因为论说心境上的领悟,他是完全不如对方的。
而自从姓君的修为比他高了之后,他就再也探寻不到对方的心境如何,五百年一别,间或也曾收到对方的传讯符,但几乎都是些找他借物、或者是炫耀新得了什么天材地宝的信,他收徒之时,也给君照影发过传讯符,可惜估计是气着了,竟连回复都没有。
此次昭霞塔自投罗网,她若是再没信息,他可就得出山找人了。
承微喝着小酒想着,其实下山也挺好的,他先偷偷去趟碎天剑宗跟雾山比划比划,然后把人拐上,再去犄角旮旯挖人,其实五百年不见,他也怪想从前那些旧友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一乐,然后……
“你说什么?”
雍璐山虽为五大宗门之一,但如果有客来访,守山门的弟子是不会随意驱赶来客的:“你说你来找谁?”
面对一个身量不到他腰间的小女孩,守山门的弟子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来找你们宗门的承微神尊。”
好家伙,这么丁点儿大小的孩子,不不不不不会……是师叔祖遗留在外的血脉吧?夭寿了,雍璐山摊上大事了。
不行,他得速速禀告宗主,守山门的弟子刚准备传讯,眼睛的余光就看到了小师叔祖翩然而至的身影,哦对,禀告给小师叔祖也是一样的。
“小师叔祖,她……”
“闻叙”摆了摆手:“不必声张,是师尊叫我来接她的。”
既然是师叔祖的意思,那就没有不放行的道理了,守山门的弟子刚要说话,眼前灵气一荡,那还有小师叔祖和小女孩的身影啊。
不……不是吧,他也是筑基中期啊,明明同样的修为,为什么他根本看不清小师叔祖离开的身形啊,这合理吗?!
他忍不住破防了一会儿,这才传讯将消息送到宗主峰。
雍璐山有关于过春峰的消息都是标红的,顾梧芳第一时间拿起消息,然后差点儿两眼一黑,不是吧?有小女孩指名道姓来找师叔祖?别不是什么……遗失在外的血脉吧?
那是不是……神龙血脉?夭寿了!
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宗门呢,雍璐山自上而下都是这调调,顾梧芳看了消息就根本坐不住,连忙就往过春峰而去。
可惜,这次过春峰铁将军把门,别说是他了,估计是其他合体期的大能来了,也得强行突破才能进去。
怎么办?要不问问小师叔?
事急从权,顾梧芳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可惜闻叙还尚在闭关中,根本没机会看到贴在外头的传讯符,不过哪怕他看到了,也不会随便去过春大殿打扰师尊。
而此刻的过春大殿中,承微正在跳脚,不是情绪状态,而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怎么缩水成这样了?你现在也就跟小昭霞一般大了,它都不敢对着你叫姐姐了!”
“你以前不是一出动就声势浩大、是只耗子都得知道你来了此地的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低调了?”
“该说不说,还是小昭霞面子大,居然能让你主动现身!”
这话,听着实在有些酸溜溜,不过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出承微现在的心情是真的非常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