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哪怕自己正死死盯着这个人的脸,竟然也看不清了?
“喂……”对方也觉得不对劲了,变成了两只手扶着他。
不,这不对!
柳晨锐真有点着慌,生怕自己是犯了什么颅内出血之类的脑病,自己还这么年轻,周围又大雪封路,他现在要是病了,怎么办?
哪怕平时再自持稳重,到底是年轻人,感觉到脑袋里一阵阵被抽空的飘忽感,柳晨锐紧张的浑身紧绷,生怕接下来会有排山倒海的症状席卷而来。
不,不会的,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柳晨锐强迫自己镇定,这一下,他控制住了脸色,蓦然看向周围。
赵老师、赵凯、其他同学、那个女孩……
没错啊?
这些人的面孔,自己明明都看的很清楚啊?
想到这里,柳晨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再次看向搀扶着自己的人。
脑海一晕,他又忘了!!
柳晨锐倒抽一口风雪,接着忍不住眯起眼,他用力的看,努力的看,全心全意的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搞明白今天怎么回事,他就改名换姓!
结果他才刚刚浮起这个想法,忽然,柳晨锐眼前的人脸,就像被不断的调清焦距一般,一点点的,变得清晰起来!
模糊的轮廓不断的褪去,最终,柳晨锐面前,一双清亮见底、坦率随性的眼睛迟疑的看着自己。
这人身形颀长,身高真和自己差不多,但没有自己这么结实,长相明显比自己还要小几岁,那张脸就和这人的手给柳晨锐的印象一样,像个不睬俗事的贵公子哥儿。
他身上穿着柳晨锐绝对不会穿的那种新潮款式、还很昂贵的衣服……应该很新潮?
柳晨锐也不太懂这些,反正,这人穿着蓬松宽大的羽绒服,和这公子哥儿整体给人的感觉都是十分契合,让人忍不住心想,这些人抛锚在路上,是不是有点活该啊。
感觉什么都没准备好只靠运气好,就出门瞎转悠似的。把高海拔山区想的简单了吧?
第46章 第46章 暴风血夜 他看到了那安静立……
今天的饭点已经过了, 但赵老师将这群自驾游客安排在空宿舍之后,还是专门为这些落难的旅人在食堂开了次小灶。
柳晨锐全程都在帮忙,看清公子哥儿的脸之后, 他的那种精神恍惚、无法集中的症状,也奇迹般的消失了,他心里彻头彻尾的松了口气之余,干活儿也更积极了,一直把公子哥儿等人送到房间里。
公子哥儿好像是和他的亲戚朋友一起旅的游, 那个像是他姐姐的卷发女人, 护崽子似的,把公子哥儿盯得死紧,柳晨锐就敏锐的发觉,每当自己和公子哥儿说话, 那个女人就会笑眯眯的看向他们, 好像自己不知怎么会害到他似的。
“你们这条件真好。ace, 你睡那。”卷发女人指着一张房间深处的床,也给公子哥儿安排好了。
艾斯?
还是S?
这是名字还是外号啊?
果然是公子哥儿, 难道有个外国名字?
公子哥儿没有一句拒绝的话, 甚至都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就乖乖抱着行李走到了那张床边上。
“哇,这豆腐块,真有生之年啊,”卷发女人说完,又回身把自己床上叠的方方正正的军绿色被子, 像是抱着炸弹似的捧了下来,慢慢摆在了单层床下边儿的桌子上。
“帅哥,我放这行吗?”卷发女人带着奇怪的笑意、十足佩服的看着眼前有棱有角的被子, 说:“我用自己的睡袋就行了,你们辛苦叠的,别给弄散了……ace?”
柳晨锐转过头,就见那小公子哥儿也把被子从床上拿开了,只是没来得及像卷发女人这样作为,拿的过程中便出了“意外”,被子散开了一些。
公子哥儿看了卷发女人手下的被子一眼,回应:“恩?”
柳晨锐就见卷发女人粲然一笑:“你可别学我,我看你那个睡袋太薄了,你把被子盖上吧,我怕你冻僵啊。”
公子哥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他依旧学着卷发女人,把被子放在了桌子上。
柳晨锐就听到自己身边响起一个平淡的声音,是他们车队里那个被所有人都隐隐关注、讨好逢迎、总被其他人视线围绕的男人,这时第一次开了口,对公子哥儿一本正经的说:“ace,你陈姐这次说的有道理,不然你过来,我们像上次一样一起睡。”
叫陈姐的卷发女人说:“姓蒋的,你要死啊。”
“我要跟年轻人借点火力,”姓蒋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说。
“大哥,我也可以。”房间里剩下的那个年轻男人摸着鼻子毛遂自荐。
卷发女人:“你可以个屁,有本事让我来。”
“我说的是年轻人。”
“蒋——提——白!”
柳晨锐好不容易才从他们的对话里找回了自己,赶忙说:“锅炉房那边现在只有一个人在忙,说不定什么时候房间里就会变冷。这被子本来也是给你们拿出来用的,你们就抖开就可以了,也不用像我们一样叠,你们随便用。”
“好好好,麻烦你了!你不用担心,我们开玩笑的,冷了肯定会用的,这不是舍不得嘛。”
卷发女人陈姐,不得不说,长得挺好看的,她的笑容和话都让人觉得熨帖,柳晨锐看看时间,也准备走了。
转身之前,他见公子哥儿已经回去铺床。这公子哥儿一直和这几人待在一起,虽然在他们之间走来走去,但总显得过于安静了。
就好像其他三个人,连带着把这公子哥儿的话也给说完了似的。
柳晨锐出门时候,忽然听到身后陈姐惊呼“卧槽”,喊的顺溜无比,像是她的口头禅,接着才说:“这怎么回事啊,ace,你挺有天分啊?”
“什么啊陈姐?”摘掉帽子,头发短的像一头青茬的年轻男人也跟着出声,很快倒抽一口凉气,停顿片刻后说,“我草……我也试试?”
柳晨锐被房间里的热闹吸引,难以控制的回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就发现卷发女人一手拿着空水盆,一脸惊奇的看着一张桌子上叠的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那是……公子哥儿的被子?
柳晨锐眉头不自觉挑了挑——对他这样的军校生来说,叠被子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基本技能罢了。
但他一想到,看着像压根儿没做过家务、不沾阳春水的那小子,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就能悄悄的把塌散的被子恢复原状……
果然像卷发女人,陈姐说的,还真有点这方面的天分?
柳晨锐关上门,挠挠头,把一屋子的热闹关在了里头。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他一转身,和赵凯迎面碰上。
“你又怎么了?”柳晨锐立即发现赵凯的神情有些奇怪,按理说,赵凯现在应该很兴奋很开心才对。
“我也不知道,”赵凯竟然还皱了眉头,拉着柳晨锐走,边走边悄声说,“我觉得这些人怪怪的,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们好像很讨厌我,一个劲儿赶我走,有时候趁我不注意,还会用诡异的眼神看我,真的,你有没有感觉,这些人阴森森的?”
“……你真什么都没做?是不是说错话了?”
“诶柳晨锐,我俩是不是兄弟,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会说错话?”赵凯真是不吐不快,从刚才带自驾游这些人到食堂开始,他就有个念头徘徊在心里,现在只有他们俩,赵凯立即说:“你记得当地人的鬼故事不,他们可说,到了下雪天,是无论如何不接待客人的啊!说下雪了来敲门的,都是困在通灵雪山里的鬼,趁着下雪,雪山的范围扩大了,他们就下山了,不仅要找热食吃,还要找活人替自己上山!”
“什么替自己,像水鬼那种?”
“是啊!不是,你能不能认真点,我说的可是真心话,”赵凯眉毛拧的都要连在一起了,“你看他们在餐厅里,吃东西的时候,汤都快凉透了,他们所有人,都还觉得烫呢!”
柳晨锐脚步一直都没停,耳旁风似的听着赵凯说话,这时候却脚步一顿,奇怪的看了赵凯一眼,说:“不是所有人啊,我一直跟着的那几个人,他们就很正常啊。可能他们在外边待的时间太长了吧。”
柳晨锐说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张五官立体而精致、明朗清俊,但也娇贵气十足的脸,以及那比自己想象的大咧咧、没有任何保护的双手和双耳,柳晨锐自言自语:“用不用给他们拿点冻疮膏?”
“要……要吧?”赵凯说完,鼻孔里喷气,“你真的好吃里扒外啊你,我在告诉你这些人诡异,你还要给他们带冻疮膏?”
“我就没看出来诡异,我认为,你现在觉得诡异,是你觉悟还不行,觉悟需要提高提高。”
“德性!想单挑就直说啊!哥哥给你提高提高觉悟!”
两人打闹着在熄灯前回了自己的房间,晚上,柳晨锐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吵醒了。
被吵醒的不只是他,走廊上瞬间就出现了许多奔波的脚步,但竟然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任何集合的命令,只有学生之间的相互召唤。
柳晨锐隐约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心跳呼一下就加快了,他跳下床,飞快走出了房门。
“柳晨锐,怎么了?”
拉住一个同学说话的柳晨锐缓缓的回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回答赵凯:“出事了。”
暴风雪愈演愈烈,仓促穿上厚衣裤的柳晨锐,跟着其他人连奔下四层楼,一群人迎头冲进了风雪里。
等亲眼看到现场,柳晨锐头皮发麻,好像寒风瞬间就带走了他对身体的感知,凉的连想法都冻结了。
一名穿着单衣的女同学,以一种极其狼狈难堪的姿势,深深躺在雪地里,她只有上身穿了衣服,秋裤则被褪在了脚踝,只有一只脚上挂着。
她脸上还残留着惊恐,泪水在她脸上结成了冰,两条暴露在风雪里的腿已经彻底冻成了青白色。
她的脑袋一侧有个可怖的伤口,以至于那附近的雪地,都被鲜血染红了。
而她的身边,还趴着另外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身上穿着冬衣,但他的皮带被解开,裤子同样被褪了一半,好像这个男人在死前,正在对女孩施暴。
这个男人整张脸埋在雪里,后脑勺上的血迹蜿蜒将雪化成了一个浅坑,而他后脑上的血已经被冻结了。
这名女同学,柳晨锐每天都会见到,而这个男人,是赵大海。
柳晨锐心里冰凉的发颤,但脑袋一热,他飞快脱下身上的外套,想要盖在女同学身上。
“柳晨锐!”他立马被人阻止了。
先来的人都想到保护现场,不敢擅动,同时拦住了呜呜大哭的其他几个女生,但雪越下越大,眼看要把一切都埋住了。
所有人聚齐后,立即有人进行现场勘查留证,他们每个人都上过邢技课,但这时,还是无头苍蝇一般。
因为基地并不大,他们都是分批次来的,这一次只有他们30侦查的几十人在基地里,而唯一的管理老师,就是赵大海。
“小叔——小叔!!”柳晨锐猛地清醒,拦住了疯狂的赵凯,大家一齐拦住了他。
“是谁干的?!!”赵凯平时开朗,谁也没见过他这种神情,他悲愤的喊着要找到凶手碎尸万段,还说:“不可能!!他是被诬陷的!!他不可能对何清做这种事!!”
“我们都知道,我们都知道好吗?!!”柳晨锐也对他喊,“我们都知道赵老师的为人,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冷静!!首先要冷静!!”
赵凯满脸狼狈的鼻涕眼泪,两眼通红的像是冒血,他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柳晨锐,仿佛在判断他说的真假。
“我们都知道赵老师为人,”柳晨锐笃定的说,他眼眶也通红,“我们会抓到那个人的,做了这种事的杀人犯,我们肯定会抓到他的。”
凶手不仅杀害了他们,还故意羞辱他们,这样的恶行,让所有人都恨得目眦欲裂。
柳晨锐说到这里,他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总觉得像是哪里周围出现了异常。
但瞬间,他就意识到了异常来自哪里。
他看到了一个人,就站在不远处,众多手电筒光线的边缘。
那个人和白天一样穿着羽绒服,一动不动、安静的立在风雪里,看着他们这边的乱子。
对方一张脸惨白惨白,柳晨锐没有用心分辨对方神情里的沉静是来源于哪,而是下一刻,一道光束意外掠过对方,柳晨锐瞳仁骤然紧缩,连呼吸都停了!
他看到了那安静站着的公子哥的外套上,一片片、一道道、泼洒一般、遍布深重、陈旧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