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刻,贺群青也怀疑陈雨依其实是在考验自己,毕竟答案实在是显而易见的。
“咳……”贺群青重新拿起那一沓演员档案,“在所有人里,曾海箐是唯一一个,在舞剧团建成的同时就加入的演员。”贺群青抽出曾海箐的档案,指着曾海箐入团的日期,又和另一张舞剧团宣传彩页上的成立月份做了对比,“曾海箐是资历最老的成员。”
陈雨依拿过档案和那张陈旧、极其不起眼的宣传彩页一对比,结果还真的和贺群青说的一致。
“这的确说明她和郭清认识时间最长,但未婚妻是哪来的?”
贺群青又拿起最早一年的考勤日志,因为距今久远,郭清“控制狂”、“偷窥癖”的记录风格还没有完全形成,记录的内容中规中矩,参考价值并不多,早早就被陈雨依扔到一边了。
“在每一本考勤日志上,记录的曾海箐单独请假或调休的日期,都和郭清自己的休息日期一样,一直到最新的一本。”
说着,贺群青又拿起了之前陈雨依看的时间最长的、也是单独被锁起来的,郭清的记事本。
陈雨依登时一愣。
那是相当厚实的一本,内容涵盖了郭清这些年比较重要的工作内容,也是舞剧团的重要事件,比如首次出国演出、巡回演出等等。
这一本,陈雨依是耐着性子从头翻看到最后的,其中有几条记录,她也是看见了的,所以看到贺群青准确的翻开到某一页,她神情变得很怪。
里面有两条郭清和知名艺术家的谈话反馈,郭清在中间加塞似的写到:
【他们又催我了,拖不得了。所以今天编导工作结束后,我要和她商量商量日期了。……她今年各方面又有提升,天赋正在爆发,这样日趋成熟的舞者,是舞剧团宝贵的财富,我怕任何变化都会影响她,我舍不得。】
陈雨依又看一遍,抬起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就这?”
谁谁谁是舞剧团的宝贵财富,“舍不得”,“天赋爆发”“灵气十足”诸如此类的话,郭清在考勤日志里,几乎对所有成员都说过。
恐怕在郭团长心里,他每个成员都是他的宝贵财产,还是很私人的那种吧?
单凭这句话就推断曾海箐是郭清的未婚妻,这是什么直球思维?
“难道就不可能是有人要挖走哪个女演员?”党叙看完,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边说还边看陈雨依的脸色,难说是不是在附和她。
贺群青听了这话,不由也奇怪的瞅了党叙一眼。
虽然在他看来,一段话里只要有“催我”、“拖不得”、“商量日期”这几个关键词,就是在催婚嘛,但他还是老实的为陈雨依解释。
“不是哪个演员,是曾海箐。”贺群青翻到记事本的后面,在某一页找到了一句话。
【我们总算订下了,我真庆幸。今天也是我最近一段时间,最放松的一天。】
“这句话的确有点暧昧。”陈雨依希望自己别打击到baby的积极性。
她委婉的说:“我知道曾海箐是最早加入舞剧团的演员,郭清老大不小了,有未婚妻也无可厚非。而且从副本的角度来看,曾海箐这么‘特殊’,他们之间一定会有很深的联系,你说的可能是对的。”
随即,陈雨依说出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往前翻,这里写着,铁合金厂房的租赁,是‘秦姐’在负责,而郭清这段时间一直在她那碰壁,所以我之前以为,是工厂的租赁合同重新签订了,没想到是订婚。而且订婚这种事,郭清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不写清楚呢?”
贺群青挠挠下巴,忽然觉得陈雨依说的很有道理,甚至听了她说的,都有点忘了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说了。他好不容易把思想重新拉回来,才想到了一点。
“他为什么要藏着掖着,这我没想到。”贺群青这次开口比较保守,专门为自己留了出尔反尔的余地,“也可能是我看漏了吧,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郭清在所有这些文件里,写到别人的时候,都是用名字,个别演员则会使用昵称,但是只有在和曾海箐有关的部分,郭清统一会用‘她’,一次也没有提过曾海箐的名字。”
陈雨依:“……”傻眼。
见到陈雨依陷入沉默,贺群青这边自然开始反省。
自己怎么能一上来,就只想到男女之间情情爱爱那档子事,还催婚?庸俗啊,自己这格局也太小了,思想真的有点老气吧?
突然,一只发青的手从旁边探过来,随便拿走了几本考勤日志,又看了看郭清的记事本。
是蒋提白转悠一圈回来了。
蒋提白看的时候,完全像是茫无目的,他随意翻来翻去,偶尔才突然停下来,盯着其中某一页看很长时间。
“郭清的确应该藏着掖着。”最后,蒋提白自言自语似的开了口,“因为他实际上,是和别人的女朋友订婚了。”
说着,他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一份租赁合同,以及一张有些年头的集体合照。
陈雨依先看了合同第一页,又扇风似的看到最后一页,哦了一声,啪的合上了这份合同,“这……你从哪找到的?”
“保险柜啊。”
贺群青和党叙同时往保险柜一看,那边灰突突的金属柜子,已经悄无声息的敞开,像是钞票的东西,在那周围散落了一地。
“所以说,周济……那个医生,他也是舞剧团的投资人?”陈雨依手里的正是这片厂址最早的租赁合同,当在其中反复看到周济的名字,她慢慢理清了思绪。
“是投资人、也是创始人。”蒋提白有气无力的陈述,“而曾海箐曾经是周济的女朋友……可能现在也是。”
“照片呢,也是保险柜里找到的?”
“照片在墙上大相框的背后。”
蒋提白指尖夹着那张合照。
合照是集体照,里面至少有三十人,众人背后还挂着一条横幅,显然是某次艺术交流会议拍下的。
而在这张照片里,面容稚嫩的曾海箐站在周济的身边,亲热的挽着男方的胳膊。
站在另一边的郭清,也许是还没准备好,快门落下的时候,他恰好扭过头,看着曾海箐和周济的方向。
第28章 第28章 过目不忘 这什么情况?高智……
“所以说, 又是一次副本比现实精彩,狗血照进灵魂的试炼是不?”陈雨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 是你那天在医务室看到什么了,才猜到周济和曾海箐的关系,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你那天在医务室到底看到什么了?”
之前蒋提白从医务室出来后就沉默不语,陈雨依一直对他找到的线索念念不忘, 现在终于可以问了。
“其实我知道周济和曾海箐的关系, 不是从这张照片,也不是在医务室发现的,”蒋提白浑黑的瞳仁直直看向贺群青,“而是更早的时候, baby, 你应该也知道。”
“我……?”贺群青声音里都透着怀疑, “我知道吗?”
蒋提白盯着贺群青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只是这笑容很短暂。
他说:“第一天的晚上, 和曾海箐争执的人,我们都以为是郭清。但当我到周济的医务室时,听到周济的声音,我意识到,那天和曾海箐在一起的人,更有可能是周济。而且那一晚, 曾海箐腹部的伤口,像是手术缝合后,又被撕开了, 她满手、手腕上都是血,精神不正常,所以很可能是她自己撕裂的。而她的整个上身,都有做过大手术的痕迹。”
陈雨依消化着这段话里的信息量,半晌说:“她整个上身?”说着,她看向贺群青。
“手术痕迹?”贺群青开始迷茫了,他觉得那天和蒋提白在一起的人可能不是自己,不然为什么蒋提白知道了这么多,自己却好像第一次听说?
不过贺群青倒知道,蒋提白肯定也是在曾海箐受伤后回到舞台上时发现的这些线索——当时曾海箐没穿衣服。
可关于伤口和手术痕迹,这一点“细节”,蒋提白从来没有提及。
贺群青之前一直避免回忆曾海箐那天的模样,但此刻必须去回想了——关于曾海箐的身体,他只有一两秒极其深刻的记忆,就是她捂着腹部从黑暗中走上舞台的时候。之后贺群青脑海中的画面都过于短暂,直到曾海箐背过身去,穿好衣服,他不确定自己看到了曾海箐身上有手术的痕迹。
“baby,蒋提白说的是真的吗?”陈雨依不明所以的问贺群青,“怎么他看到了,你没看到?你们当时不是在一起吗?”
“是在一起,”蒋提白低叹一声,仿佛也为这一点感到惊奇:“我还以为他看到了,原来真没有啊。可能是他见到曾海箐的衤果体心烦意乱,才没有仔细看吧……baby,我当时说过没有,不想死就别移开目光?”
贺群青:“……”
是啊,错过这么重要的线索,和寻死有什么区别?
陈雨依目光中流露出真实的震惊,瞪眼看着贺群青,活像看一个奇怪的生物。
她是万万没想到,眼前的新人没看到线索,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什么叫看到曾海箐的衤果体心烦意乱,所以移开了目光?
现在还有看到女人衤果体,尤其是女舞蹈演员的衤果体,会移开目光的男人吗?!
这是得多单纯、多纯洁、多年轻啊?!
陈雨依缺氧似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捂住了胸口,说:“妈呀。”
贺群青见陈雨依身形摇晃,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哪里突然不舒服。
他现在已经明白,在这个游戏里,什么意外状况都可能发生的。
“你怎么了?”贺群青不由扶住她。
“我……”陈雨依呼吸有点急促,断断续续的说,“我没事,我只是心脏突然……”
心脏?
贺群青这时才想起,陈雨依进副本后,不仅大半夜要抱着个铁锹挖土,还被开膛破肚、血腥诡异的梦魇缠住好几天,到底也三十几岁的人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过劳的可能性了?
“是不是太累了?”
“不!baby!”陈雨依按住了贺群青的手,“你千万不要为我担心!我真的只是……”
只是心动而已啊!
贺群青还等着陈雨依继续说说症状,一只冰冰凉凉的手忽然拉住了贺群青的手腕。
贺群青打了个冷战。
不管接触多少次,蒋提白这个体温,真低的像鬼啊。
蒋提白万分轻柔的拉过了贺群青的胳膊,同时从那上头抹掉了陈雨依的手,笑眯眯的说了句:“别碰他。我理解你现在的想法,挺脏的。”
陈雨依:“……”
贺群青:????
在陈雨依爆发之前,蒋提白慢条斯理的说:“继续说线索?”
“说说说,”陈雨依露出谄媚的笑容,“我不碰他,我脏,我脏。你请说。”
贺群青:“……”???
“曾海箐年轻,好操控,或许觉得订婚不算什么。”一说到正事,蒋提白呼出一口气,浑身的精气神就散了,显得无精打采,“郭清做了曾海箐和周济的第三者,他又是个控制狂,暗地里先一步和女方订了婚。这件事在法律上的确不构成犯罪,但正因为不犯法,没人会被惩罚,道德上才会让人发疯。周济和曾海箐这么多年的男女朋友,周济做出任何事都有可能。”
“不过……”蒋提白话头一转,“曾海箐是谁的女朋友,谁的未婚妻,这都不重要,最多能证明他们之间有很深的矛盾,无论谁是杀人凶手,都有充分的理由,这就足够了。”
“我们现在需要知道两件事的真相,第一件,郭清的金条——他那么多钱从哪来?第二件,曾海箐身上手术的痕迹,是因为什么?和夜间玩家被带走刨腹……做手术,二者之间有没有关系?这一点,我们要找到周医生问清楚。”
“但我判断,无论钱从哪来,周济最终都抛开曾海箐,和郭清联手了。”蒋提白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话,又补充:“毕竟副本里,一旦出现大数额的金钱,那真相永远只和利益相关,和其他任何事都无关。”
蒋提白看向贺群青,问:“你说郭清只有在提到曾海箐的时候才会用到‘她’?”
贺群青忽然被点名,两腿不由直了直,含糊应了一声,说:“这点在郭清写的考勤日志里挺明显的。另外记事本里有几条笔记,也可以和曾海箐的考勤日志对应,很容易看出来的。”
很容易?
陈雨依眼皮一跳,扶住了额角。
她偷偷看身边的新人,感到一阵眼晕,还是真实的眼晕。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里的考勤本、各种宣传文件,还有郭清收集的艺术资料,加上记事本,这是多少材料?
如果事先知道郭清这个隐蔽的“她”的用法,觉察起来可能还算容易,偏偏眼下谁都是两眼一抹黑,连她都只能凭直觉将资料先分一个轻重缓急,有些详细看,有些就随便扫一眼,有些则直接略过,才能收获一部分信息。
假如多给她一些时间,她或许也早晚会发现郭清和曾海箐之间的关系,但这次显然时间过于紧迫,叫她觉察到郭清这点暧昧,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