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提白话音落下,牛心言就感到手边一凉,顿时有种讨厌的预感。
牛心言朝身边一看,就见怨灵病床不知什么时候,再度寂然无声地贴着他出现了。
牛心言:“……”
……
……
蒋提白指挥下,事情进展的比预想还要顺利。
在大雨还没有落下来的时候,瘦成皮包骨的母虎已经被用厚厚棉被蒙上、捆绑起来,然后放上木板被拉上了地面,期间它甚至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之后再抬上怨灵病床,很快众人再度向村外的大巴跑去。
只是这一次村里的地面坑坑洼洼,非常原生态,怨灵病床好几次差点翻车。
好在母虎比起内部世界,体重要轻得多,几人一齐扶着鬼病床,也不算太困难。
这一次众人再回到大巴旁时,直接将母虎抬进了车上,放在座椅间的过道里。
松绑司机时,司机看着母老虎哭了出来。
“怎么又要走,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到底折腾什么啊?”
陈雨依玩笑归玩笑,但经过这一路观察思索,心里已经有些理解了蒋提白说的‘真相’,这时候笑嘻嘻道:“大哥,你好好开车,一会儿我们走了,你就自由了。”
司机重新坐上驾驶位,从后视镜往后一看,离他最近的、那拿枪的男人,整个人看起来都只剩下一口气,却还在坚持。
车上另一名长相像老外的人质,则和皮包骨的老虎,被一同放倒在过道里,这副景象,极端的怪诞,司机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精神错乱了。
司机浑身大汗淋漓,强行甩开心底诡异冰凉的感觉,将大巴第二次启动了。
……
……
大巴开上林间道路,蒋提白取来那个内部世界里装着古董和黄金的背包,再一次打开来的时候,里面竟然出现了一沓白色的——
“是审判书!!”
那两名幸存的玩家,一看到勾勒着金色花纹的幸运纸张,知道自己劫后余生,激动得差点相拥而泣。
尤其是之后蒋提白丝毫没有讲条件,就将审判书分发给了所有人,更让他们感动的连连感谢蒋提白,称以后要给蒋提白做牛做马。
“要笔吗?”蒋提白问。
“有,有吗?”
蒋提白不好意思地一笑,“没有。”
“……好,好,没事,呵呵,没事!”
说着,那名玩家熟练地咬破指尖,仿佛生怕审判书被抢走,快速在白色审判书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他身边的同伴也是同样急切。
而在名字写完的第一时间,两人就消失在了座位上。
等他们消失,陈雨依坐在椅子上吁出口气。
“老蒋……你说这里……”陈雨依话没说完,感觉到一道火辣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就见牛心言胳膊肘勉强撑在扶手上,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
“牛老师,你怎么还不走?”陈雨依奇了,“你伤口不疼吗?”
“怎么不疼?”牛心言虚弱道,“可我也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走?”
“……看这里风景不错,坐大巴观光一下。”陈雨依厚着脸皮说。
“是,好歹缘分一场,我也多陪你们一会儿。”
牛心言此时犹如回光返照一般,悠闲自在起来。
陈雨依登时看向蒋提白,后者却摇摇头,意思是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林况见两人似乎是为难,悄声问:“……老大?”
“林况,先说好,”牛心言忽然道,“你要是对我出手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谁要对你出手了,”林况被拆穿,又被陈雨依挤眼睛制止,只能原样坐好,“我对老弱病残都是很尊敬的。”
……
……
大巴越行驶越远,焦躁恐慌的司机,抓着方向盘的手,也越来越稳当,呼吸越来越平稳,越来越趋于安静。
牛心言早已依次观察过蒋提白一伙的所有人。
他已经看明白了,现在有一个秘密,蒋提白圈里的人都知道,只有自己是个外人,被刻意蒙在鼓里。
而且这个秘密,恐怕不单属于这个副本,很可能和审判者游戏的大规则有关。
证据就是,蒋提白这些人手里,现在都拿着一张审判书,其中还有两名新人,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在审判书上写下名字,甚至连离场的意思都没有。
这一点也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看出来了,包括那个新人A,现在都有样学样,根本没有使用审判书,甚至将珍贵的审判书随意放在了一旁。
……
……
随着时间流逝,蒋提白仍然没有催促他们任何人离开。
牛心言感到自己的生命也在随着车轮滚动流走,知道自己等不起了,逐渐有些急躁,无奈之下,还是把审判书拿在手里,指尖犹豫着沾上了血。
纸张垫在大腿上,按下一笔,纸页哗啦响。
“蒋提白啊蒋提白,”牛心言声音虚弱,边写边摇头,自嘲道,“你果真是个棘手的人物……我算是怕了你了,希望下次……”
正说着,窗外景色猛然模糊,大巴被倾盆大雨浇淋,后背僵直的司机打开了雨刷器。
就在这一瞬间,闪电与雨刮器一同划过,车内光线骤然明亮后,比先前更黯淡了许多。
牛心言登时连自己写下的笔划也看不清了,动作不由停顿。
他揉揉鼻梁,眼镜重新落下来后,牛心言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再次看向试图熬死他的蒋提白这一众小混蛋。
他还没定睛,忽然间,牛心言眼前一花,竟然看到,车厢里多出了很多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人影。
牛心言按在审判书上的手骤然用力,双耳嗡嗡作响,浑身僵硬在了座位上。
“老师……”一个牛心言再熟悉不过的阴险声音,也徐徐地响起在他耳边。
他身边靠窗的座位上,不知具体是哪一秒,也多出了一个人来。
牛心言身子缓缓回转过来,颓然靠在了椅背上。
他那只沾了血的手指,也放弃了继续在审判书上写自己的名字。
“是么……”牛心言目视前方,自言自语道,“这个副本,原来真的还没有结束。”
轰隆隆隆——隆隆隆——
白光在车厢内剧烈频闪的瞬间,车厢内彻底乱套了。
尖叫声,低喊声,闷哼声,扭打声,甚至猛然,一声真正属于野兽的吼叫——是地面上那只一直很安静的母老虎,吹气一样疯涨的影子匍匐在过道里,下一秒飞跃向后排——牛心言毫不犹豫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那张他一直想要对准的少年的脸——他的好学生的拳头迎面朝他挥来,牛心言身子后仰,偏过头去,手中枪口霎时间喷出火光。
他没有看自己的枪打中了没有,这么近的距离,他必然会打中。
此时牛心言眼缝里映照着的,是极致混乱的车厢,以及最为“宁静”的大巴的末尾,那里有一个高高的存在,深深地弯着腰,双手按着椅背,细长弯折的手肘,戳刺向天花板,节肢动物一般蛰伏着。
那怪物翕动着炙红的双肺,让牛心言耳边仿佛听到了“嘶嘶”肺叶燃烧的声音,那是——
游荡者!
“呜!呜!啊————!!!”地板上的李乔尼,在被母虎饥饿地撕扯身体的剧痛中,挣掉了塞在嘴里的破布,凄厉地惨叫起来。
很快,惨叫声消失了,李乔尼所有生命体征,也跟着完全消失的时候,车厢里所有人的视线,在母虎孤独而疯狂的吞咽声中急遽黑暗了下来。
突然,牛心言身下一空,大巴的座位消失了,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只觉得肠子都要被摔出来,顿时也惨叫一声。
很快,他咬牙闭了嘴,是因为他意识到,周遭已经不是完全黑暗的,是有光线的。
有一根蜡烛,静悄悄照亮了不远处的墙角。
四周人影绰绰,是站立着的蒋提白、陈雨依、林况、金梓语、贺肖,以及被幸运神眷顾了的新人A。
……
……
四周狭小的不可思议,也肮脏的不可思议,熏人的恶臭,似乎就来自蜡烛光线照不到的角落。
还有这个空间的中央,放着一张床垫,一个纤瘦的影子,闭目蜷缩在上面。
一下子有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床垫上的人,也同时感觉到了,撑着身体缓缓坐了起来,露出一张目光呆滞的面容。
她长发乱如枯草,身体瘦削无力,环视自己居住的空间里,出现冒出来的这些陌生人,她连吐气都不敢大声,但人人都能看出她极度的激动。
……
……
刚才车上出现的,他们每个人的灵神,在他们到达这个真正的小黑屋、地下室、地窖的时候,统统消失不见了。
但陈雨依心跳仍然极度剧烈,心有余悸的腿脚发软,赶忙扶住了潮湿的墙面。
偏偏在这时,陈雨依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声音,正来自房间中央的女人。
“陈雨依……你还好吗?”那个女人轻声呼唤道。
陈雨依骤然看向女人,接下来,却发现自己不是特例,那个女人甚至依次看向其他人。
“林况……金梓语……你是……蒋提白,牛老师……还有你……”女人粼粼的目光已经看到了柳晨锐。
柳晨锐心中一凛,立刻打断她:“你是谁,这是哪?”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因为现在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是被囚禁在这的。
那个女人却显然是神志不清了,不仅没有回答他,还开始喃喃自语,仿佛这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女人呆呆地道,“是真的,灵神是真的……今天是……是……”她慌忙爬起来,抚摸墙上的刻痕,“一……二……三……四……是……九天……是第九天……”
“你们……你们是我的游戏玩家,是我的灵神……”女人浑身发颤,神情愕然又惊喜,“我,我完成了,我‘成灵神’了!”
所有人听了都有些发愣,很快心中隐隐冒出寒意。
除了游戏玩家那一句,还因为‘成灵神’,正是灵修班上课第九天的最后一天,要完成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