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第一次出现明显情绪变化。
银色的瞳孔深处,倒映出一支在空中微微抖动的金红色树枝,上面缓缓流动着金色的血。
那来自祂的,也来自……
抱住祂的这个少年。
疯子。
【起源】目光冰冷下来,“你在自杀?”
“不,这是封印。”
楚修宴缓缓抬头,那双金红色的眼睛明明耀眼明亮,却隐隐像极了【起源】的银瞳。
“仔细想想,你是【起源】,你若是真死了,我可能有些舍不得,其次是这个世界很可能会奔溃。最后,我们本源相似,要我杀了你的难度,似乎有些高。所以我决定,一起沉睡吧……在这个空间里。”
【起源】的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
楚修宴每说一句话,就有一条金红色的树枝将他们两个贯穿,深深嵌入本源之树内部。
【起源】直直注视面前的少年,对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不管身体出现多少伤口,脸上依旧是那股冷淡的,懒散的表情。
祂是该还手的。
缠绕整个天空的猩红色树枝蠢蠢欲动。
但就在这时,
轰隆。
有什么沉闷的声音出现。
【起源】缓缓睁大眼。
在祂的感知里,有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
【起源】低下头,若隐若现的视野里,看到西北基地的雪山一座座坍塌,一座座消失。
祂看不到那些熟悉的基地轮廓,那数百次的循环,数千年里,始终驻扎在雪山半山腰处的基地,消失了。
这一瞬间,祂似乎愣住了。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响起,那像是一阵海啸,但仔细去感受时,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你看,你现在连悲伤都感觉不到了。”
面前的,那位新生的神明如此说道。
【起源】抚上自己的胸口,寂静无声,只有不断流下的金色鲜血,让皮肤似乎都变得滚烫。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起源】回忆着先前出现的感觉,说:“我曾经一直以为,小舅他们会永远站在我的身后。”
本源之树被撕开一条缝。
在外头等不及的张淳等人,急匆匆赶来,看到内部一片血腥的场景,差点眼前一黑。
楚修宴即使身体无法动弹,但还是还抬起手朝他们的方向挥了挥,然后说道:“还差一点,我就能彻底封印【起源】。”
“但也能把你自己一起封印了。”【起源】指出:“我想要救人,想要拯救世界,而作为我的半身,你想终结一切,包括毁灭吗?”
“你体内残留的人性,替你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
楚修宴依旧没有回答,那双金红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起源】。
他现在……的确出了一点点小问题。
简单来说,心如止水,佛系看人,但同时还有一个念头不断在脑海里循环播放,那就是彻底终结这个世界。
……太糟糕了。
就说不能成神。
虽然最后还是成神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变回去……
他缓缓闭上双眼,再次袭来的金红色树枝将他与【起源】缠绕,严丝密缝地合拢,如同一枚茧。
来自那枚奇异石子的力量太过恐怖,不管是【起源】还是他,都不能肆意在外活动,更不能随意改变这个世界。
但就在那时,来自本源树枝的痛感席卷而来,就像是打算沉眠时,突然被人提着肩膀拽了起来——
“云焰!谁教你这么战斗的?!”
张淳气势汹汹地抓住楚修宴的两只手臂往外扯,宰柘掏出那把两米长的大刀,冲贯穿楚修宴与【起源】的金红色树枝重重砍去。
那一瞬间,袭来的剧痛差点让楚修宴落下泪水。
但接着,张淳又迅速地捂住他的脸,一字一句问道:“这种选择抛弃一切自我放弃的方式,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楚修宴默默抬手,“你。”
张淳:“……我这个是反面教材。而且当时你冲过来揍我一顿并且强行把我带回去。”
说到这,他猛得抬手,将楚修宴从缝隙里远远抛到外边。
而树内部的他们,全部拿起武器,冲向了依旧被金红色树枝贯穿的【起源】。
那一刹那,【起源】露出了微妙的,古怪的表情。
接着,那些静静不动的金红色树枝猛得朝张淳他们袭去,一个接一个地把他们全扔了出去。
【起源】看向面前直接凝聚成型的楚修宴,故意没有提及刚才的张淳等人,“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把我封印在这里?”
楚修宴同样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对。”
【起源】忽然说起另一件事:“最后一局,是你赢了。”
“这一场比赛的最终赢家,是你。”
【起源】若有所思:“所以,要我在这里永远沉睡,就是你要我做的事吗?”
但出乎祂的意料,楚修宴摇了摇头,“我希望,你能变回人类。”
【起源】扯了扯嘴角,银瞳里带着点难以看懂的情绪,“不可能,成为神明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可逆的,我更是一切的起源,根本不可能变回人类。”
“你把自己当成了一棵树,所以你也就成为了一棵树。”
楚修宴一边说着,一边操控着金红色的树枝将【起源】牢牢固定在本源之树的内壁上。
【起源】疼,他也疼。
这里可是他的本源内部啊。
“认知能改变一个人,也能让神变回人类……起码我是那么坚信的。我会努力去尝试,所以你也得跟我一块去尝试。”
【起源】居高临下地俯视底下的少年,对上那双与祂一模一样的眼眸,说道:“怪物隐藏在人群当中,对于人类而言,是异类。”
“可我从降临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异类。”
沉默许久的【起源】闭上双眼,那些依旧在外部高级缠绕的猩红色树枝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正在缓慢地,无声地垂落。
“我依旧无法理解你的想法。但我输了,我是你的战利品,所以,我会继续等待,等待你最终的模样。云焰,你是我的半身,我种下的果实,而在你身上,将会重新诞生出我。我会一直注视你的,你要小心,你要……”
永远记住我,记住我们。
祂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言却直直钻入了楚修宴的脑海中。
……
西北基地的那群雪山不知为何崩塌了。
楚修宴没有在山里找到小舅。
他自己的神性污染还处于一个极高的状态,急需抑制剂泡澡。
最后,楚修宴选择先踏入那间小木屋。
木屋里还是先前来时的模样,火焰燃烧,温暖明亮。
穿过地下隧道,来到那座摆放无数记忆装置的特殊地下基地。
他走过无数写满数字的柱体,抵达最前方的木桌,拾起桌面的日记本,转身时,看到门口站着一位灰发的青年。
楚修宴定定地注视他,道:“你好像有点眼熟。”
“不用在意我。”灰发的青年摇头说,“是我该感谢你做出的一切。你解答了我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东西。”
楚修宴垂下眼,漠不关心道:“是什么?”
灰发的青年看向最近的一枚柱子,那顶处悬浮的金属球正在缓慢转动。
他说:“我是否有资格,获得永恒的宁静。”
楚修宴感觉到情绪出现轻微波动:“……谜语人离我远点,我现在不想动脑子。”
在经过灰发青年时,楚修宴听到他低声说:“这里埋葬着我的尸体,我的记忆,我的灵魂。如果下一个轮回还会进行,那你面前的这个我,也会出现在这些石柱的里面。”
“所以,我该向你道谢。”
楚修宴脚步只是停顿片刻,而后继续往出口走去,嘴里平静地询问:“预言,我最开始知道的那个预言,来自你的口中。而那个预言的源头来自哪里?”
灰发的青年沉默一会,谁:“我不太清楚,这个世界有很多地方,能保留下过去的一言半句。而多数时候,我只能依稀察觉到那份预言或许来自第35次回溯的世界里,有人让过去的我传播这个消息,即使我死去,下一个我也得去传播。而那个人……”
门咣当一声关闭。
楚修宴回到木屋里,看到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的楚温席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衣角处有很清晰的湿润痕迹,似乎刚刚从雪里爬出来。
“雪山山脉坍塌了?”
楚温席颔首:“【起源】将大部分本源放在冰原覆盖的地底,博士早在先前,就在那些地底深处放置了一些特制炸药。”
楚修宴带着日记本坐在桌前,拿起笔,一心二用,“所以,博士按下了爆/炸按钮?”
楚温席沉默一会,“没有。是我把权限抢过来了。”
“【起源】以为博士抛弃了祂,最后没怎么挣扎。”楚修宴落笔,在日记的最后几页上开始书写,“那么博士死了吗?”
“他是半个时空。”
“也是。”楚修宴歪着脑袋想了想,“【血雾】呢?”
【起源】被封印,那被祂分出去的人性呢?
“祂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