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他是好官,背后没什么倚仗,我才要提点关心一下。”
严怀津颔首,“我知道。”
二人实在是默契,许多福想什么,严怀津其实都懂,刚才真是玩笑,许多福也知道。二人互相整理了衣袍,便出门往正厅去了。
潘子鸿早早等候在此,除了潘子鸿还有周全、胥牧屿。
江南道张政使案子处理的太快,圣上雷霆手段,周全胥牧屿临时接管江南道政使一职——虽然没坐几天,但也算是梳理了政务,如今过来给潘子鸿交个底,潘子鸿上任也能好接手一些。
一顿饭吃的聊得全是政务。
许多福边吃边说,他姿态随性一些,其他人也松快,主要是这桌上坐的全都是‘自己人’,周全好同学,胥牧屿东宫跟了太子这么多年,对太子脾性也很了解,潘子鸿‘太子党’。
末了饭局结束,周全胥牧屿先下去。
“孤以前觉得穷山僻壤行政难,底下百姓未开智,地头蛇,如今到了江南道,又有些新感悟了,此地富饶,为了巨大利益铤而走险的人数不胜数,穷地方是武斗,这边就是文斗,勾心斗角各种圈套——”许多福看向潘子鸿,“最最主要一点,人心易变。”
身处在这个环境久了,酒色权势金钱慢慢腐蚀。
潘子鸿懂,立即站起来,神色认真作揖,“殿下字字句句,下官记在心中,为大盛为万民做官。”
“你势单力薄,此地关系复杂,上来之后你看着办,遇到了什么困难,若是你不在意太子党一说,事急从权,先借孤的名声,事后上报就行。”
潘子鸿神色动容,殿下如此信重他,顿时作揖到底,“谢殿下看重,我知道了。”
“嗯。”许多福说完正事,笑了下,“孤就等着你回盛都那日,你请孤吃饭。”
潘子鸿在地方任职终有回来一天——说明潘子鸿不贪不揽权谋私是个好官,经住了考验,才能回到盛都入内阁。
“是。”千言万语,潘子鸿都记下了,殿下对他的期盼。
之后日子,许多福在江明城内玩,吃吃喝喝,并未单独化名行动,江南道富饶归富饶,但景致都差不多——一路上来,其他四个府城都玩过了,若是论自然环境,他还是喜欢东海道、黔中那边。
在江明城就是吃了些日子,外加上听了说书人夸他——可喜可贺,江明城这边的说书人不知道是提前被敲打过还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竟然没造谣用黄色废料当噱头,而是实实在在夸他,说他‘接地气’,与民同乐,人很随和,对待百姓宽容,对待贪官污吏那是重拳出击。
虽然有些地方细节有出入,但却是正面形象。
他总算不是大色魔殿下了,不然像什么话!
大色魔跟着严津津自家人玩调侃这是情趣,要是民间百姓都这么看待他,真的不合适了。
对对对,就这么正面宣传孤!
严怀津上前给了说书人赏银,还不少。说书人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说话却中气十足,得了银子,喜笑颜开捧着钱,说:“小老儿谢过这位公子重赏。”
“不客气。你句句在理,咱们圣上乃是体恤百姓的明君,皇后铁面无私惩治贪官,由二人教导出的太子殿下,自然是正直仁厚开明的好殿下。”严怀津道。
说书人连连点头,“小老儿也是如此认为。”
严怀津便坐回去了。
“诸位看官想必也听过什么秀才神童、捞蚌少年的故事,那等不入流说法,殿下也没拘着民间不许谈论,说明咱们殿下宅心仁厚是位能容人的君子……”
许多福:好好好,你这个小老头越看越可爱。
孤,就是肚子里能撑一艘大船。
岂料有人拍桌子说:“你这老头话也差了。”
“哦?小老儿不知哪句说错了。”说书老头站起来拱手请教。
那是个肥头大耳很富贵的少爷做派,一脸酒色气,笑哈哈说:“老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能传出来这等事,肯定是有道理的,我也不是说咱们得太子殿下不是君子,不过谁说君子就不能好色了?好色那是男人本性……”
许多福:……
他连跟这位少爷扯嘴皮子都不乐意,揪着严津津袖子失笑摇摇头,意思不用管了。
这酒色少爷一半夸他仁厚爱百姓——也是有脑子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诋毁他,一半又说那几段‘绯闻’很正常,非得给他认下好色的名声。
许多福是好色,但只好严怀津一人。
多崽殿下:孤看走了眼呜呜呜。
那位酒色少爷一看,刚还侃侃而谈,此时面色有点狐疑,想到什么,神色也露出惧怕来,他几次三番犹豫想问点什么,最后刚站起来,就有人回头盯着他,那目光锋利无比,一看非同常人,但身着打扮确实普通百姓衣服。
“哈哈,我就站着哈哈。”酒色少爷尴尬笑笑,做出手势来,让各位请。
许多福一走,整个大堂空了只剩下两桌子人。
“你们说刚才那位莫不是——”
“像是,听说殿下就在我们城中。”
其他人默默看向酒色少爷,脸上都透着‘你完蛋了’的神色。酒色少爷吓得脸白,“我、我也没说什么啊,我真没诋毁殿下,我还夸殿下了……”
倒是说书的老头很高兴,摸着那锭赏银,这可是贵人所赠。
这日晚上,北十里外小院。
仇六说:“那个狗太子今日在玉堂酒楼留过,听说书人夸他,还送了一两银子。”
“身边带了多少人?”
仇六:“据说整个大堂坐的都是他的人,起码三十个好手,门外街道上也是,估摸是东厂的探子,还有新来的狗官也是狗太子的人,城中最近严查,出入都要验身。”
“那就只能城外行事了。”
“从江明城往盛都去,走水路最快,他们一行肯定先是乘马车到渡口,有三日动手时间……”仇三将地图铺在桌上指着一处,“狗太子队伍人多走得慢,此镇极有可能休息。”
“听说在白玉湖时,狗太子都是在野外扎营,很少住镇上客栈。”
“这时候就是咱们的美男计派上用场了。”
……
许多福要回家了,玩了整整一年,现在有些归心似箭,江明城待了大半个多月,吃玩了特色菜,便宣告:“回吧!”
最高兴的就是林正、刘戗了。
王元孙倒是还好,刘戗先火急火燎恨不得放两串炮仗庆祝一下,许多福:……
“你真是替老王心急如焚啊。”
刘戗:“你每次偷偷带人出去玩,他都睡不好觉——自然了,也不是拘着你不让你玩,不过咱们能回去最好了。”
“知道了,这次上船到盛都城我都听你们的,不出门溜达了行了吧。”许多福嘴上说。实际上他自己也玩累了,没意思了,想俩爹了。
回去可以筹办他和严津津的婚礼!
从订婚到举办结婚有一年时间,这样赶制礼服肯定来得及,还有宾客他也拟单子,到时候叫李泽拖家带口上盛都来吃酒席,还有李泽那几个纨绔兄弟胖胖鱼。
如此一想,许多福对回程也是迫不及待了。
仪仗车队收拾妥,出了江明城,前往渡口。马车走了一日多,到了傍晚就在野外扎营,这都是习惯,车队走的慢,带的东西齐全,哪怕周围没有村子也有粮食蔬菜、肉干能做饭。
第二日晚上扎营,照旧先摸地盘清理时,有人喊救命。
许多福没听见,正和严津津说话,还是王伴伴过来回话:“殿下,有个农家子喊救命,亲兵巡逻撞见了,顺手救了,对方想谢殿下。”
“?”许多福:“怎么回事?”
王圆圆如此这样一说。
一句话总结:一对农户兄弟进镇上采买,不小心撞见了个纨绔少爷,纨绔少爷见那年纪小的模样长得俊出言调戏想那什么……
“?!不是,这还是江南道管辖区,就有调戏民男不成还要霸王硬上弓?”许多福震撼了,“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王圆圆自打白湖镇一事,对路见不平一声吼,帮助老百姓这事特别热衷上心,此时连连点头,“可不是嘛,真是胆大妄为岂有此理,奴才今个可是带了殿下吉服——”
此时用不上吉服,因为殿下车队在此明晃晃的啊。王圆圆收起了话头,脸上还有点点‘遗憾’。
饭还没好,这会都在扎营。
许多福打算管一管闲事,“孤看看谁这么胆子大。”
亲兵带着人过来,一对穿着朴素打着补丁的农户兄弟,这老大背着背篓,小弟衣着单薄身形纤瘦,旁边还有个肥头大耳的少爷跪在地上磕头说错了。
许多福一见,顿时沉默。
“他是不是上次酒楼见的那个?”说男人谁不好色那个酒色少爷。
严怀津点头,“正是。”他记得样貌。
这位酒色少爷一直磕头说错了,他当时言语无状得罪了疑似的太子殿下,回到家中害怕,便找了个由头想着出城到农庄躲几日。
“……殿下我错了,但真的是这小骚货勾引得我,他拉着我的手往裤裆里放,手劲骚的揉我,我真是冤枉的。”
那个农家小弟年纪不大,十五六左右,身板很是单薄,杏核眼皮肤也不是很白但能看出样貌清秀,此时吓得哭哭啼啼一直说没有、不是、冤枉啊。
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你真是胆大包天,还强抢民男,人家俩兄弟农户出身,老老实实的,你骚扰人,现在还不知悔改,言语龌龊。”许多福骂了一顿,问清哪家的,然后让亲兵打十板子。
“查查他之前有没有案底,有案底送官查办。”
没案底的话,打完赔钱了事,给此人一个教训。
许多福:“你认不认?”
“我真冤枉——我认我认。”他怕不认,十板子变一百板子。
酒色少爷被拉下去了。
许多福看向农户兄弟,这俩人跪地给他磕头道谢。
“你们起来吧,天黑了赶紧回家。”许多福还跟小兄弟说:“你别哭了,以后强身健体,要是顾及那等流氓权势先跑了要紧,他说的那些话不必放在心里,你没错。”
小弟跪着磕头感动连连,旁边他大哥看着老实巴交很是拘谨害怕。
“他的赔钱你拿着。”
“小人不想拿,这银子小人嫌脏。”小弟神色执拗,“我家虽然贫穷,但做人正直清白,这等人的银子我不想收。”
许多福:不要白不要啊。
但这对兄弟很有骨气,许多福劝了两句对方也不收只能作罢。
“行吧,你们不想要那就不要,你们家在哪里?”
“我们家离得远,家里还有瘫痪的老母亲,我买了药材要赶着回去给阿娘煎药。”老大说。
小弟也懊恼,“都怪我哥,耽误了娘的病情……”
“这么远?你们二人别急,孤叫人送你们,连带着御医也过去给你们娘看看。”许多福安慰说。
二人感激涕零,又跪下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