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撺掇下,二十大板变成了五十大板,她亲眼看着,对方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淋漓。
还未打完,那小内侍就没了气息。
死前紧紧盯着她,死不瞑目的模样她还记忆犹新。
原以为是要化为恶鬼来日索命,如今才明白,是弟弟认出了姐姐,但直至死亡,也未曾唤她一声。
之前是没机会,最后那一日,却是不敢。
不愿对方悔痛余生,只愿对方终其一生,也不知半分。
绿珠泪流满面,却是无声,她捂住胸口,缓缓跪坐在地,浑身再无力支撑。
她想起来了,原本那日在御膳房回她话的并非是那人,是在她要人去宠妃宫中时,对方主动请缨。
宠妃脾气很差,但那小内侍能说会道,这才只罚了二十板子。
不是什么巧合缘分,他本就是为她来的。
什么任务,什么主子,绿珠都抛诸脑后,此时此刻,她只是用尽全力回忆那人的样貌,对方的模样好似真的一点一点,逐渐清晰。
她急急喘着气,双目通红盯着越青君,“殿下,多谢您帮我找到弟弟……”
“绿珠祝您永生求而不得,越想要,就越失去。”
说罢,一抹血影飞溅,不过几个呼吸,绿珠便没了气息。
从前写自他笔下的名字,如今迎来了结局。
越青君方才让开了位置,没让鲜血溅在身上。
如今重新走到绿珠面前,幽深的目光中满是感慨和怜惜。
“分明帮了你,却还这般咒我。”越青君摇了摇头,“好在我心地善良,并不怪你。”
作为越青君来这个世界后,算是亲自发的第一份盒饭,绿珠在越青君这里还算有排面,不仅有专门聊天的场地,他还满足了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不可谓不厚礼。
越青君端起两杯酒,一杯浇在绿珠身前。
虽然只是小角色,但对越青君而言,这个世界只分宁悬明与其他人,其他人之中,又只分有用与无用。
绿珠显然是有用之人。
都是自己的角色,自己的作品,越青君自然也心有不舍与怜惜。
他心下一叹,对着绿珠微微一笑,满目柔情,“既然你今日想请我喝酒,那我便应了你,算是成全你我这短暂的相知相聚。”
说完,他便将那杯加料酒一饮而尽。
绿珠戏份结束,接下来是他的主场。
给绿珠的礼物如此用心,给悬明的自然不能落于下风。
他可没有厚此薄彼。
他只是明目张胆的偏爱而已。
第18章 风雪夜,乱人心
越青君将绿珠的尸体拖进内室角落屏风后,自己也藏在那里。
没过多久,便有几道身影抬着什么东西进来,走近再看,竟是被被子裹着的一个人。
他们将人放在床上,见屋内没有其他人,只当绿珠那边还没来,到底是隐秘行事,不敢多留引人注意,很快便退下。
等了片刻,未再有人来时,越青君方才从屏风后走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药力在体内开始发挥,明明是风霜寒冬,他却感到一股由心底散发的燥热。
他只喝了一杯,此时却很想冲进殿外,任由寒风肆意侵蚀。
越青君回头看了床上之人一眼,眼中却无惊讶之色。
当初一个莲妃便让柳昭仪生出危机感,与原文柳昭仪后期和五皇子背地里搞在一起不同,如今太子地位稳固,还比五皇子蠢,好拿捏,当然是首要人选。
但大约柳昭仪也没想到,与五皇子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愿意背地里和父皇的妃子搞在一起不同,太子确实好掌控,但能掌控太子的可不止她一人,柳昭仪只是刚有迹象,她固然小心谨慎,可皇后眼线众多,心眼更多,柳昭仪还没得手,皇后就先出了手。
纵然柳昭仪入宫前并不清白,但此事若成,必然也是毒酒或者白绫,越青君也免不了被厌弃的命。
柳昭仪也中了药,此时早已神志不清,见到越青君便要扑上来,越青君制住她的双手,说出的话却还是那样善解人意,即便面对的人未必听得清他的话。
“昭仪娘娘,你我皆是局中人,未免您犯下错误,万劫不复,我将您能暂且捆住,稍后会有人来救您。”
越青君扯下屋内帐幔,将柳昭仪双手和柱子捆住,任由对方挣脱不得。
那些人担心柳昭仪闹出动静,送来时将人捆住,嘴也堵上,临走时才解开。
越青君此时却又重新将对方的嘴堵上。
做完这一切,越青君熄了殿内灯烛,于黑暗中,悄然出了秋芜殿。
寒风一吹,越青君身体的燥热稍稍压制一瞬,但也仅仅一瞬,随后便是更加强烈的反弹,不至于让他像柳昭仪一样意识不清,但也让他紧皱眉心。
越青君扶着柱子,缓缓将自己藏进阴影里。
吕言刚到重华宫侧殿,便见宁悬明也刚好起身离席。
见到吕言,宁悬明还当是越青君打发对方来寻自己,上前询问:“可是殿下等急了,我们走快些。”
等到二人出了殿门,走到无人处,吕言才再不掩饰面上焦急之色,小声道:“宁郎中,殿下不见了!”
宁悬明面色一肃,“怎么回事?”
吕言掐头去尾,模糊信息:“殿下让奴婢们先回宫过节,只留了绿珠一人侍候,奴婢担心殿下酒醉,带了醒酒汤送来,却听侍卫说殿下早就离席了,奴婢问了许多人,却都不知殿下去了哪儿。”
宁悬明脑中迅速闪过这些信息,反应极快。
“先不要声张,将人找到再说。”
“找人盯着主殿里的那几位,有什么动静立即通知我。”
“给我讲一下从重华宫到明镜宫之间要经过哪些地方。”
“算了,带我走一遍吧。”
吕言恭敬垂首:“是,宁郎中随奴婢来。”
二人脚步飞快,宁悬明一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快注意到异样。
“今晚宫中守卫怎么如此空虚?”
吕言:“禁军守卫宫城,侍卫大部分都调去了重华宫,其他地方难免有所疏忽。”
宁悬明眸光微动,“是有所疏忽还是有意疏忽还不好说,找找附近空置没有守卫的宫殿。”
二人忙碌时,正殿里的章和帝已经精力不济,迫不及待想要带着爱妃离场,于是,十分有眼色的张忠海也就适时提出,“陛下,爆竹已经备好,是时候带着贵人们一起辞旧迎新了。”
至于还没到子时,谁在乎呢,毕竟大家都累了,假装到时辰了也不是不行,人都是会变通的。
章和帝借着张忠海的力起身,扶着对方,才没有因酒意而栽倒。
“众位爱卿,随朕一起。”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殿门,冷风一吹,有些人的酒都醒了大半。
爆竹这东西多少有些危险性,虽然可以忽略不计,但高高在上的天子可不会让自己的安全受到任何威胁。
章和帝只是象征性放了一个,剩下的都让小内侍们来,贵人们若是有兴趣,也可以从小内侍手中拿上几个放来玩,场面一时热闹至极。
有内眷抱着小儿凑近看热闹,小孩儿却被吓得大哭起来。
章和帝早就在放完爆竹后带着宠妃走了,太子适时站出来,对旁边侍候的内侍道:“带夫人与小郎君去秋芜殿休息。”
那位夫人感激地向太子施了一礼,“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微微一笑,做足了外人要的端方样,“夫人不必客气。”
说罢,又转头看向在场其他人,“诸位若是倦怠,也可稍作休息再离宫。”
官员不必说,内眷们却是难得出席一次宫中的宴会,不是很想这么早就回家,便凑到一起说起话来,边说边往秋芜殿走。
与此同时,宁悬明也发现了秋芜殿内灯烛皆灭,且无人守卫,又听探听消息的小内侍说有贵人正往这边赶来,如何不知就是这里。
他飞快奔向秋芜殿,推开殿门,却只见殿内一片漆黑,月色也照不进,更不知越青君究竟在哪里。
室内隐约传来些许动静,却似乎是女子的声音。
宁悬明心中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预想,他正要循着声音走去,却忽的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微弱无力的轻唤:“悬明……”
“……是你吗?”
宁悬明脚步一顿,回身望去,却见一道身影倚在门上,他的身后映着院中灯火,头顶明月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他不正常的面色与难受的神情照得格外清晰。
刹那间,宁悬明心中巨石落了地,也不看室内究竟是何情形,径直快步走到越青君身前。
越青君却勉力维持清醒,稍稍往后退了些许。
“等、等等……”
“先别、别靠近我……”
宁悬明走近见他脸上红晕,发白唇色,额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说话时的双唇却在微微颤抖。
披着大氅,衣襟却微微敞开,露出的肌肤也泛着红,一时竟分不清对方究竟是冷是热。
本就体弱,如今却被虎狼之药强行催发,身体必定会有损伤。
宁悬明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也不顾越青君的拒绝,上前将人扶住。
“殿下尚有神志,应当知道自己此时情况?”
“我已经让吕言备好马车,宫中人心莫测,等会儿直接出宫,一切都等出了宫再说。”
越青君听着宁悬明的话,也不知自己听没听清,只觉得这声音极为动听,让他忍不住想要凑近听个清楚。
宁悬明一个转头,就见人已经凑到自己耳边,二人靠在一起,挨得极近。
淡淡兰香沁入鼻息,混着酒香,极易醉人。
宁悬明心想,这大约是自相识以来,他与越青君最亲近的时候。
瞬间的失神并未有何影响,反而是越青君,靠着意志力,率先稍稍清醒,刻意拉远了距离,将脑袋歪向一边,手却还在宁悬明身上,且因药力影响,不是很安分,从手臂摸到肩颈,眼见抚上宁悬明脖颈,逡巡犹疑,似乎在纠结是要往上还是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