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耳鬓厮磨
宁悬明要走,李不争特地安排了亲兵护送。
虽然不明白为何不是越青君回去,但作为一个合格的臣子,李不争已经习惯将疑惑埋在心底。
离开之时,是那一日午后,晨雾散尽,被风沙遮掩的天空也更显几分明亮。
前几日李不争刚带领手下兵马,打了一场胜仗,近来突厥稍稍安分下来,轻易不敢出兵。
越青君站在那里,望着宁悬明牵马的身影,良久,才笑了笑道:“我好像经常目送你离去。”
宁悬明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
无论是卫无瑕,还是越青君,都曾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
越青君:“但我希望,下次是我随你一起。”
还有下次吗?
宁悬明不知道,但见越青君如此,他也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都要走了,何必再在彼此心里多添几笔。
他望了望天色,“晚间天凉,莫忘添衣。”
时隔许久,他们也终于能像寻常相熟之人一般,临别之时关怀几句。
彼此心平气和,仿佛从前的恩怨悲喜,都虽风沙一般,化为过去。
宁悬明很难说是什么心情,自之前与越青君和解后,他便一直拿不准自己对越青君的态度。
即便越青君承认卫无瑕,可这也无法改变卫无瑕的死亡。
而他与卫无瑕的关系,也已结束在那场大火里。
至于越青君,相识之初的各种欺瞒不必再提,之后的过度掌控也在越青君如今的态度中逐渐淡化。
没了迫不得已,没了步步紧逼,他们之间又剩下什么呢?
宁悬明此时才发现,当他只能被动接受时,纵然心中怀有怨气,行动上他其实已经逐渐适应这种关系,毕竟不适应也不行。
可当他真的掌握主动权时,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放手,百般顾虑,心中迟疑。
轻易答应,又不甘心。
他想,这便是越青君的可恶之处。
明明可以强求,却偏要给他自由,非要他清醒地选择靠近,让他纵然想撇清干系,也找不到理由与借口。
时而君子,时而无赖。
既是君子,又是无赖。
他翻身上马,策马离去,再未回头。
而越青君望着他纵马远去的背影,却陷入了几分恍惚与沉凝中。
回想原版结局,越青君不由去想,那时的宁悬明,是否也如同今日一般,义无反顾离开与突厥的战场?
只是终究与原版不同,同样是结局,那时的宁悬明回京赴死,而今的宁悬明回京,却是迎接一个新的开始。
宁悬明出城不久,刚走出几里地,随行护送的亲兵便警惕地察觉不对,“宁郎君,小心,有人埋伏偷袭!”
话音刚落,便见前方突然冒出一排弓箭,齐齐对准他们。
“大王的命令,抓活的。”
说罢,箭矢射出,却都是射向宁悬明等人身下的马匹,幸而众人反应迅速,及时下马,才避免被摔下来的命运。
“宁郎君,你先走,他们的目标是你。”亲兵们多少听得懂一些突厥语。
宁悬明看了看四周围上来的突厥人,“我就是想走,也未必走得掉。”
他抽出一把长刀,虽不会武功,但他至少知道怎么用刀砍人。
“看他们这样子,想来近日被李将军打得不轻,否则也不会想到要抓我威胁越青君。”此时此刻,宁悬明竟还能语气轻松。
亲兵们狂汗,能对天子直呼其名,就这份特殊,也足够突厥人剑走偏锋,强行抓人了。
也是直到此时,宁悬明才惊觉,原来不止京城,即便是在千里之外的敌营,他与越青君的关系也已经绑定,亲密无间,不可分割。
在他还在为二人的未来犹豫不决时。
这样看来,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身上也依旧打着越青君的标签,撇不开彼此的关系。
既然如此,他如今的犹豫,倒像是笑话了。
如果这也是越青君的目的,那他成功了。
纵然被亲兵们围在中间,可敌人太多,难免有漏网之鱼,一名突厥人冲到了宁悬明面前。
突厥人下手凶狠,宁悬明远不如对方,然而心中想着越青君,手下的力道便重来几分,竟挡下了对方一击。
一名离他最近的亲兵见状赶忙调转攻势,来帮宁悬明,趁其不备,将那名突厥人砍翻在地。
对方正要从地上爬起来,长刀杂乱无章地砍了过来,一刀一刀,劈在自己身上。
突厥人躲闪不及,白白挨了好几刀。
宁悬明几乎将眼前人当成了越青君,不遗余力地挥刀,发泄着长久以来未出的怨气,待到他醒过神来,那名突厥精兵,已经爬不起来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听着阵仗,来的人可不少,亲兵们原本警惕着,片刻后却惊喜欢呼:“救兵来了!”
宁悬明抬头,一眼见到了那骑马率兵而来的人。
身上的风沙与污血混合,将他此刻的模样显得格外狼狈,唯有眼中尚未散去的凶狠,让此时的宁悬明多了几分凛然与决绝。
这番模样,清晰落去了越青君眼中。
敌人自有身后人马应对,越青君直直朝着宁悬明而去,伸手揽住宁悬明的腰,将人横抱于马上,策马飞快远离了战场。
前方一马平川,毫无遮挡,也因此不必担心有人埋伏。
宁悬明侧坐在马上,方才因为战斗而沸腾的气血还未散去,剧烈的心跳非但没有平稳下来,反而还随着马蹄的践踏而越发纷乱起来。
嗅着身旁人熟悉的气息,宁悬明咬牙深恨道:“有那么一刻,我真希望,刚才砍的人是你……”
越青君低头,与此同时,一股大力揪住他的衣襟,宁悬明仰头,对准他的嘴唇咬了上来……
耳鬓厮磨,啃食吮吸,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直将那双唇啃得伤口斑斑,鲜血淋漓,再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迹。
淡淡血香萦绕在鼻尖,引诱人缠绵其中,沉醉痴迷,激烈翻涌的情绪随胸腔中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震耳欲聋,直击人心。
呼吸相通,血液交融,宁悬明眼中的神色逐渐褪去,归于平静,唯有深沉急重的心跳,提醒着方才的放纵。
马儿不知何时早已停下,越青君将他抱在怀中,低头埋首在宁悬明脖颈,低沉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何必只想,我就站在这儿,你尽管来砍便是。”
若此时有把刀剑,越青君能亲手递给宁悬明。
可惜宁悬明原本拿的那把已经丢在了刚刚的战场,而越青君来的匆忙,马上并未配刀。
宁悬明闭了闭眼睛。
片刻后,解决了敌人的亲兵们终于追来,宁悬明也睁开眼。
越青君将缰绳放进宁悬明手中,把马留给他,自己跳了下来。
“此去一路平安顺遂。”
说着,他拍了拍马背,“去吧。”
红马得到指令,向前冲去,宁悬明拉紧缰绳,只来得及匆匆回一次头,越青君的身影,也自他眼中渐渐远去。
越青君原地等了片刻,接应的人才到他面前。
“陛下,已经查清了,那些人都是突厥王庭的精兵,听从突厥王的命令,活捉宁大人。”
越青君的视线始终注视着宁悬明远去的方向,即便此时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
闻言语气幽幽道:“既然突厥王这么喜欢活捉别人,改日也让他也尝尝被人活捉的滋味,毕竟,朕是那么的热情好客,喜欢礼尚往来。”
两日后,边军一改之前防御反击的姿态,难得主动出击,天子亲自上阵,身先士卒,首次亲历战场,领兵奇袭敌营,斩主将首级。
消息传来时,宁悬明甚至还未回京,听着周围人欢天喜地的议论声,他方才明白越青君为何不回京,而是选择去边境,一是边境危急,二来,则是他有信心,即便京中出了什么意外,只要手中有人有兵马,他就能重新打回去。
宁悬明放下茶杯,询问其他人,“各位都吃好了吗?”
“吃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两日后抵达京城。
宁悬明先去探查城外守军的情况,得知他们仍在薛行野的管辖控制内。
“将军得知京中有人勾连外族,近日封锁城门,严加探查,已找出不少探子,只是还未查到祸首。”
宁悬明:“天子有令,请薛将军来见。”
薛行野赶来时,见到是他,当即见礼,“见过宁大人。”态度很是亲和。
宁悬明闻言,便知此人知道越青君并未当真撤去他官职,微微一笑道:“将军倒是不担心我是包藏祸心的贼人。”
薛行野望着他,眼神坦荡,态度自然:“天子曾言,见宁大人如见他本人,万事不必隐瞒。”
宁悬明挑眉问道:“这是何时的事?”
薛行野轻咳一声,“进京之后。”
宁悬明似笑非笑。
下一刻,他从怀中摸出一份绢书,“天子诏令,朝中奸佞通敌卖国,犯上作乱,暗中谋反,命镇南王薛行野听臣号令,捉拿奸佞!”
薛行野跪下接旨:“臣遵旨!”
起身后,他直言相询,“宁大人可知幕后主使是谁?”
宁悬明:“薛将军就没查到吗?”
薛行野没说话。
好歹督掌京城这么久,若真是一点消息也无,他也不能好生生站在这儿。
“实不相瞒,我已经监视那人多日,可此人行事谨慎,平日有时皆派遣暗手去办,自身并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