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刘大太监一声冷笑:“春风剑侠莫不是把咱家当傻子糊弄?咱们要是给二位让路,只怕二位还没杀了凶兽,我们这些命苦的宦官就已被这些暴民打死了!”
他话音还未落地,不愿离去的京城百姓中就爆发出了一阵愤怒的指责,这些大太监掌权时视人命如草芥,一个个心狠手辣,眼高于顶,从来不把百姓当人看,现在阁主来了,终于有青天要跟他们算账了,这领头的大太监竟有脸皮装出一副受苦受难的模样!
且不说这些大太监本人有多么横行霸道、罄竹难书,就连这些大太监认的干儿子们都能仗着他们的权势在京城肆意欺负良民!刘大太监说的这些话,根本是颠倒黑白、欺人太甚!
风云和一些天疏阁人倒听懂了刘千芳的话音,这位大太监虽带领着手下不给风云让路,但言语中却丝毫没有对浑沌的维护,他只表露出了对太监们会得到怎样处理的在意。
很显然,刘千芳是想和天疏阁谈条件。
既然想谈条件,就说明这位领头大太监并没有打算吞血珠子无脑拼命,至少目前没有。
这可以说是个好消息,尽管风云完全可以做到一招制敌,但从百姓安危的角度考虑,不与这些手握血珠子的大太监们正面冲突是最好的。
但同时,这又不算是好消息。
首先,黄门令的高等太监们从浑沌明樑帝登基开始就是他最倚仗的走狗,尤其是暴露浑沌凶兽身份后,明樑帝对世家权贵们的多疑猜忌使得他多次为宦官加权,黄门令的权力越来越大,近期的几次失败造反更是让这些高等太监站上了权力的巅峰。他们每一个手上都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不无辜者的鲜血也没少沾。裴牧云和解春风不可能也不会对他们犯下的罪行视若无睹。
其次,这些高等太监究竟想从天疏阁要一个什么样的条件?如果风云不能或者不愿意满足,他们是否会破罐子破摔以血珠子爆命报复,拉众人垫背?这里头最根本的棘手之处在于,以刘千芳为首的这些大太监想和风云谈条件,但其实他们在风云面前根本没有筹码。
久居深宫的大太监似乎对风云的实力没有足够的了解,事实上,哪怕他们此刻和御林军同时发动搏命一击,风云也能在瞬间将他们击杀。风云愿意谈而不是直接动手,一是因为风云不愿像这些大太监一样肆意处置人命动私刑,二是因为风云在极力避免伤及无辜。
在天疏阁的原则下,无论这些大太监犯了多少罪行,都值得一个公正审判的机会。裴牧云会确保推翻皇权后的新国家以法律的形式保障这一点。但这个公正审判的机会,恐怕不会是这些大太监想要的条件。
风云正通过神魂交流,刘千芳却又再开口,阴柔地加码道:“也正好说与阁主剑侠知道,今日午时,一名小太监趁圣上困倦不备,借着换痰盂进了御书房,进门后才吞了血珠子,原来他异想天开,竟打算徒手勒死圣上,被圣上以浊气反杀,血肉碎为齑粉,死无葬身之地。
“唉,可怜,连累了与他同班进宫的五个小太监都被问斩。
“咱家听下面的人说,这小太监生前名叫狗剩,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这狗剩被去了根,在世人眼里连个人都不是,竟还自以为是、痴心妄想,对阁主的天疏阁思想颇为崇拜,咱家糊涂想着,尽管天疏阁思想蛊惑他白送了性命,可天疏阁主您,却必定不知道世上曾有这么个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刘大太监说出的这个故事,立马激起了在场众人不同的反应,唯一相同的是反应都很大。
最多的反应是愤怒。
有的人认为这个故事一定是假的,他们中的一些是因为太过巧合而不能相信,按照刘千芳的说法,整个故事死无对证,恰好就在这些太监想要给自己求情的时候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大义刺杀浑沌的太监?这些太监加入真想刺杀浑沌,那早干什么去了?另一些则是因为不相信太监会有觉悟去刺杀皇帝,这些阉人自古以来就是皇家走狗,什么时候有过大义?
这些人是为刘大太监居心叵测地编故事而愤怒。
有的人则不能确定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原因是同样的,刘千芳这个故事编得死无对证,刺客已经碎成了血肉,那身份还不是任由太监随便按?然而无论身份是真是假,刘千芳话里话外都在拿这位牺牲的刺客的义举给自己和大太监们脱罪,就算刺客真是小太监,又和这些鱼肉百姓的大太监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是为刘大太监拿他人义举给自己和其他大太监贴金而愤怒。
还有的人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个故事的真假,他们注意到的是刘千芳将这桩刺客牺牲的惨剧偷换成了对阁主的攻击,即便真是小太监刺杀了暴君浑沌,即便那个小太监当真崇拜阁主,这只能说明那小太监良心未泯,是个值得被纪念的英雄,怎么会变成是阁主的错?
这些人是为刘大太监对阁主的阴险攻击而愤怒。
第二多的反应是震惊,他们万万没想到今天刺杀浑沌的竟会是个小太监,因此不少人的震惊很快就转变为了怀疑,而不少人的怀疑又转变为了愤怒,极少数人的怀疑转变为了悲伤。
第三多的反应是悲伤。
一些人的悲伤是因为确切得知了今天的刺客牺牲了的消息,他们并没有立刻去想刺客的身份之类的后续问题,他们沉浸在这个敢于反抗者已经死亡的坏消息里。
另一些人的悲伤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了这个刺客的牺牲被沾满鲜血的大太监当成了卖惨的筹码,而且,他们敏锐地意识到了刘大太监口中那几个可怜的被牵连的小太监正是这些大太监奉命斩杀的,刘大太监用这些人命攻击阁主,此举已经无耻到了一个令人恶心的程度,这种悲伤具有极大的愤怒的成分。
还有极少数几个人的悲伤是因为他们察觉到了众人对太监愤怒和排斥并不完全是全部正当的,其中的某些人只是怀有一种以正常人自居的对残缺者的优越感,这种人怀疑刘千芳的话不是真的因为他们思考出了漏洞或者怀有什么理性的怀疑,不,这种人只是单纯拒绝认为太监这样的残缺者能做出什么好事。
一时间,在场众人从不同角度发出的愤怒驳斥或纯粹叫骂充斥了每个人的耳朵,巨大的愤怒情绪如暴风雨般席卷了皇城前的这片广阔的场地,谁也听不清自己或旁人在说什么。
解春风正要开口,裴牧云拦住了他。
于人们而言,师兄刚才的话并无不妥,可对于这些高级游吏太监,师兄刚才的话已经激起了对方的不满。既然要谈判,应当考虑对方的感受。
解春风会意,他甚至向后退了半步,以一个动作向这些大太监们彰显发言权的交换。在无心的人眼里,这并不是什么大动作,但在惯于阴谋弄权的人眼里,这个动作会被识别为颇有深意的退让,甚至附会为他们两人内部的某种权力压制。
人对他人的看法,往往并非他人的真实写照,而只映照出了自身的真实偏见。
体会到师兄这个配合举动蕴含的调皮,裴牧云压住嘴角,才看向刘千芳。
意识到天疏阁主要说话的人们逐渐安静下来。
“你刚才的讲述,天疏阁很难查证真伪,”裴牧云无视发出冷笑的大太监们,并且没有给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早已准备好反唇相讥的刘千芳开口的机会,坚定地往下说,“但在此刻,我愿意假定你是诚实的,直到有确切的证据推翻你的讲述。”
大太监们齐齐一愣,他们自己手上有多少血债,他们心里清楚得很,他们当然并不想死,更不想白白拼命送死,可今日京城暴动的局面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死局,就算没死在风云手里也要死在浑沌手里,他们能选的,就只是死在哪一方手里和死前拉不拉百姓垫背而已,而这两个选择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区别。
但是天疏阁主的话着实出乎他们意料,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这位即将成为新皇帝的天疏阁主竟是如此的天真轻信,难不成老祖宗真能说动天疏阁放他们一马?大太监们一霎时全都佩服又期待地看向了刘千芳,将无限希望寄托在了这位老祖宗身上。
裴牧云实事求是地继续道:“然而,无论你刚才的讲述能否在后续调查中得到证实,这都不会影响天疏阁对你们的处置。你们必须为你们对百姓犯下的罪刑接受惩罚,如果你们愿意投降,天疏阁会确保你们安全收监,并在战事平定后得到公正的审判。
“你们自己清楚你们犯下了多少过错,你们所作所为有多少是畏惧浑沌被逼无奈?又有多少是倚仗皇权仗势欺人?一朝权势在手,平民在你们眼里何尝不是尽可欺压的蝼蚁。
“可与此同时,你们也是皇权的受害者,因为皇权要确保继承人的血统,你们被施加了器官移除术,或许有人包括你们自己都认为你们是‘自愿’做出的选择,但在这种霸占了绝大多数田地和生产工具的皇权社会下,活不下去的普通百姓做出的‘自愿’选择绝不是真正的‘自愿’。
“诚然,你们绝非无暇的受害者,但也不是纯粹的加害者。要求受害者原本无暇、加害者坏得纯粹,这本身就是不实事求是的。因为你们犯下的累累罪行就故意忽视你们所受到的伤害是不实事求是的,将你们生理上的残缺视为你们道德上低于普通百姓的唯心判断标准也是不实事求是的。
“我不能保证你们不会仅仅因为太监身份就遭受评判或侮辱,人性有其恶劣的一面,尤其体现在社会活动中‘大多数’对‘少数’的偏见与傲慢,这正是我们要坚持斗争与自我斗争的对象。这世上没有神圣的生物性群体,自欺欺人地认为存在一个纯洁无暇的想象共同体对解决现实问题无济于事。
“假如你们愿意投降,我敢保证,从逮捕收监到最终受审的整个过程中,天疏阁会保障你们的安全,没有任何一个天疏阁员会侮辱你们的生理残缺,更不会对你们动用私刑。在审判时,你们也会得到平等的对待,法律不会因为你们的太监身份而另眼相待,一切从实证出发。当然,皇权与宦官的特殊依附关系会被纳入考量。
“尽管从过往记录看,你们中的大部分欠人民的累累血债已是难逃一死,但还有你们中的极少数,对百姓犯下的罪行还不足以判处死刑,那么,在服完刑期出狱后,这些人也将成为新世界的普通百姓。到那时,天疏阁会帮助这些人重新融入社会,拥有新的生活。”
裴牧云的这一番话让在场的天疏阁人心潮澎湃,仿佛已经能从阁主对这些太监的据实相告中窥得一个新时代的到来,也让许多在场百姓陷入了沉思。
但这番话也让一些人和大太监生出不满。一些百姓认为天疏阁主这番话太过实诚了,没给出任何甜头,无法蛊惑这些无恶不作的大太监们投降,反而很可能让这些阉人使出玉石俱焚的下作手段,同样,一些手上沾血的大太监们刚才才生出了不用死的奢念,却被天疏阁主一番实话冷水浇头,他们看向老祖宗,希望这位老祖宗再发神威。
而此刻最为焦急的,应该是那些极少数作过恶但作恶并不多的大太监,他们虽然也是高级游吏太监,但因为资历浅或靠山低,处于相对的底层,正是天疏阁主口中有可能在审判服刑后还有机会出狱的那部分。他们不敢说话,更不敢让身边的“干爹”“大哥”们看出他们的心动,可他们无比希望能够抓住天疏阁主允诺的机会。
现在,决定权到了刘千芳手里。
他可以选择投降,这等于是选择死在天疏阁手里。刘千芳手中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莫说是按照天疏阁的法律,就是按照本朝本代的律法来算,他也是罪无可恕,诛九族都不冤枉。
他也可以选择吞血珠子和风云拼了,反正都是要死,他这种没有后代的大太监,何不报复一把,在最后时刻多拉一些人下水陪葬?
事实上,在场的绝大多数都认为刘千芳会选择跟风云拼了报复,因此迟迟不愿意散去的在场京城百姓终于出现了一波主动离开的人潮,却依然有许多人留下,倒不是他们认为刘千芳会投降,而是他们相信天疏阁主和春风剑侠两位大仙不可能让他们出事,宁肯冒险也要留下看热闹。
然而刘千芳的选择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咱家自知罪无可赦,一条贱命,身不由己,死不足惜。”
刘千芳对着天疏阁裴牧云撩袍一跪,端端正正地大礼深拜,改变了自称:“但求天疏阁主一诺千金,让我们这些罪孽深重的人死个明白。也让,那几个罪尤可恕的杂碎孙子,活着坐满牢期,重新做人。”
他身后的大太监们心头大震,有的是因为老祖宗竟然替他们选了一条死路,有的则是因为老祖宗竟然替他们选了一条生路。这些大太监们陆续跪地,有些跪得愕然,有些跪得麻木,有些跪得绝望,还有极少数跪得喜极而泣。
解春风提醒看懵了的天疏阁员上前逮捕抓人,裴牧云对刘千芳拱手一礼:“我必会守诺,此一礼,是我作为天疏阁主,感谢你今日配合降级事态、避免殃及无辜。”
刘千芳自嘲一笑,并不应答。
御林军见这些手握血珠子的大太监们下跪投降都是心头狂喜,赶忙跟着跪地,他们甚至自觉分立两边,主动露出了皇城大门。
御林军人海以一种迫不及待的迎接姿态分出了一条直通皇城大门的道路。
京城暴动竟就这样结束了,没有大太监吞血珠子自爆报复,没有百姓在混乱中遭到伤亡,仿佛在风云踏云而落的瞬间,九州的命运就此改变。在场百姓后知后觉出一丝惊异,不自觉看向那两个伟岸的身影。
风云对视一眼。
是时候直面浑沌凶兽了。
他二人穿过俯首跪地的御林军人海,从这条敌人主动让开的道路,直直踏入皇城。
第217章 龙椅困兽谈生机
风云踏入宫城,一路行来竟是寂寂无人,太监宫女们早在宫城中四散躲逃,他俩着眼于追踪浑沌气息,此时也顾不上旁枝末节。
眼前这天下顶级财力物力人力修筑的豪奢宫城,纵使风云见多识广,面对这触目惊心的金碧辉煌,也不得不心生慨叹。
浑沌动用浊气感受着宫墙外发生的一切,知道那两个孽障已经进入了皇城,正在向他走来,但它能做到的也就仅此而已了,浊气所剩无几,它跑不掉了。它仍在绞尽脑汁思索求生之法,然而,随着风云的步步逼近,逃出生天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
该死!
它早料到要与这两个孽障硬碰硬,养伤不出就是预备着殊死一搏,谁料今日竟突然冒出一个刺客,使得伤还未愈的它大伤元气!
一个无人在意的只配管倒痰盂的小太监怎么突然会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必定是受了天疏阁的走狗指使!
可恨那两个孽障还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哄骗世人!
浑沌越想越恨,气得双眼血红。他堂堂先天大神,险些被一个倒痰盂的小太监勒死,简直是奇耻大辱!更可恨的是,那小太监能险些勒死浑沌,靠的是浑沌亲自赏给大太监们的的血珠子,浑沌赏大太监赏得太多,竟查不出究竟是谁把血珠子给了那个倒痰盂的小太监!
浑沌的熊熊怒火在血液中越烧越旺。
它从来都憎恶凡人。
但这一刻,它更仇恨女娲的偏心。
原本占尽优势的明明是它,它假意逢迎天庭众神,成功窃取天下,高坐皇位,是真龙天子,舒舒服服地统治着九州愚民,逍遥玩弄权贵游戏,若不是女娲算计插手,唐突引来了根本不该存在的裴牧云和解春风,这些被礼教愚化了千年的凡人蝼蚁根本不敢造反!他们只会乖乖跪地感谢皇恩浩荡!
女娲故意引来那两个孽障,也不是为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因为女娲对凡人的偏心。
都是女娲对凡人的偏心害它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那些凡人,骨子里全都是卑劣的墙头草,一见它受伤失势就纷纷投降叛主,投降的那些最为卑贱,背叛自立的那些倒还算是有些骨气,好歹还知道要想过好日子就必须跟天疏阁斗,然而它送出去那么多血珠子,也没见他们咬下天疏阁军几块肉,真是废物!
凡人这种东西,天生就是废物!
可女娲偏偏偏心这些废物。为什么?浑沌无法明白。天地之间,如果没有凡人的存在,只会更清静舒服。除了凡人自己和瞎了眼的女娲,还有什么东西会喜欢人类?没有,根本没有。
浑沌丝毫不在意输掉这场战争,凡人眼里生死存亡的战局于浑沌不过又一场儿戏。历经天庭众神的多次指使,浑沌早就把下凡挑拨战争的把戏玩得娴熟,就算九州蝼蚁全都死绝了,它也不会有任何感受。
然而,浑沌这一次的重大失误就在于它没有躲在幕后当黑手,而是亲自下了场。它可能要为这场无聊的搅乱九州的战争赔上自己的命!
浑沌岂能不恨?什么输赢什么百姓都是过眼云烟,它的命才是最最重要的!
只要它活着就还有翻盘的希望,哪怕它潜伏遁逃苟且偷生,也会是最后的赢家。
因为无论天疏阁把风云吹得有多厉害,那两个孽障又如何虚伪地说不想成仙不想当皇帝,呵!这种人,数千年来,浑沌可是见得多了!越是这种道貌岸然三辞三让的,心底都想当皇帝想成仙想得要命!凡人都是一个死德性,装什么高腔调!
所以,无论裴牧云解春风谁来当这个新皇帝,过个几十年一百年也必然是树倒猢狲散,各朝各代都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凡人王朝都一样短命,浑沌根本不用与风云争斗,只要等着王朝末期趁虚而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大赢特赢。
但它要是死在了这里,就什么都没了。
裴牧云和解春风已经走到了金殿之外。
浑沌咬牙切齿,假如它今日真要死在这龙椅上,但凡此刻体内还能挤出一丁点浊气,它都要将皇城外那些背叛主子的大太监、御林军还有看笑话的京城百姓统统杀光给自己陪葬!
越想越气的浑沌死死盯着踏入金殿的风云二人,发出刻骨的咆哮怒吼,恨不得立刻生吃了这两个最该死的蝼蚁。
裴牧云和解春风都是一愣,倒不是他们被困兽穷途末路的咆哮吓到,而是浑沌凶兽看上去实在是奇怪,不止是气色奄奄一息,它竟不知为何完全失去了色彩。
他们曾经见到过浑沌凶兽,记忆犹新,浑沌凶兽是类犬巨兽,浑身布满赤红暗焰,背有两对巨翅,翅羽赤红近墨,外皮是烧烬的炭白色,整个皮肤就像是烧裂的白炭,硬化皲裂,裂缝间赤红如血,恰如白炭下燃烧的炭烬。
而此刻他们眼前的浑沌凶兽,尽管仍然保留了所有这些外貌特征,但全身上下都再找不出一丝别的色彩,完全改由不同色度的黑白灰三色组成,连曾经布满全身的赤色暗焰都变成了暗灰火苗。
裴牧云这个来自现代的人的感受更为直观,他第一反应是浑沌就像是被图像编辑软件一键改成了灰度模式。
除此外,浑沌凶兽的虚弱也令风云侧目,它已经瘦到了尖嘴猴腮的地步,几乎饿没了类犬的特征,它阴骘地耸肩蜷坐在龙椅上的模样,乍看去更像是一只白头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