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虽被阁主安抚打动,但手下战友被困,哪里能够松懈自宽,她侧过身,让出身后四人,才续说后情:“团长接到我第一时间发去的敌袭警报,就派了他们四个过来侦察情况,他们飞得快,赶到时正逢魔阵出现,我们一致判断事情不一般,于是直接将消息传给了总指挥部。”
这营长是个可塑之才,未来可期。
裴牧云对她一点头,才看向后方四人。
那四个确实都身穿机术院新研制的可随时融入当前环境的天疏阁军侦察兵服,却并不是别人,而是风婆雨师雷公电母四神子。他们四个现在是在敖昆手下稳步成长的小侦察兵,归属于敖昆直接领导的1468沿海快速反应旅,方便发挥他们的特长。
对上四神子期待夸奖的神色,裴牧云不觉露了分笑意,只是着实事态紧迫,仅道了一句做得不错,就让他们神情雀跃。
雨师相对沉稳,知道此刻没空闲话,其他三个却没看出风云急着应对魔阵,雷公嘴快,听到夸奖立刻就对阁主挠着后脑勺忏悔起来:“我们还不够好,有一次我不小心放雷时打着火了,险……”
电母赶忙捂他嘴:“但我们当时就灭掉了!没有烧坏东西!也没有烧到人!阁主放心!”
风婆还想找补,雨师赶忙制止兄弟姐妹:“战事要紧!别说了!”
裴牧云已经踏云而起,解春风稍后一步,对沮丧自责的四神子安慰了一句,才飞身追上师弟。
风云并立云端,向下观望。
三大魔见设计的正主终于出现,特意压下乌黑魔烟,露出困在魔阵中的百余天疏阁战士。
困在阵中的天疏阁战士们却并没有三大魔预料的惊慌失措,他们聚拢在一起,分工协作,外围的警惕阵中蹿出攻击,内围的则负责加持防护避免魔气入体。见到云端上的阁主剑侠,他们就更不慌乱了,甚至自发对上面喊话:不要入阵!阁主!魔头有诈!不要入阵!
三大魔大失颜面,蜚立刻发威,魔力如潮将他们盖了个遮天蔽日,让风云看不出里头小兵是死是活。
蜚得意洋洋地向云上二人得意叫嚣,欲魔影魔也不甘落后,还特意幻化成了星归道长的模样意图刺激风云,一露面就让城门上的舟山守军气愤不已,怒斥三大魔亵渎大师亡魂。四神子不明就里,向营长询问过后也是义愤填膺。
以藏在魔阵近海边缘的一缕浊气为借力暗中听察的浑沌只能偷听,什么都看不见,刚才听到少数天疏阁战士的肉麻护主,不屑地直撇嘴,此刻听到天疏阁军气愤跳脚,终于心下大爽,盘算着只等风云破功入局,今日就可毕全功于一役。
风云却对三大魔的挑衅充耳不闻,短暂观望后,两人在云上交谈起来。
裴牧云笃定道:“还有异阵藏在海底。”
暗中听察的浑沌心底咯噔了一下。
三大魔霎时噤声,齐齐心下一凉。
蜚噤声是因为它极其震惊,在它的认识里人类不过是生点病就要死的弱小蝼蚁,它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风云真的能一眼看破浑沌大人精心设计的陷阱,哪怕只是看出了第一层设计。
欲魔影魔不像蜚那样愚蠢无知,它们知道风云修为强悍,也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这第一层设计能够一直瞒住风云,却依然没想到风云能一眼看破,它们本就被防护阵法打乱了计划,魔阵被迫显形,根本不是时机,只困住了百余小兵,此刻又被风云看穿魔阵有诈,这下要如何引风云入局?
魔头哪会有什么义气、忠信可言,欲魔影魔此时都已后悔卷入局中,却身在阵中难觅退路,它二魔自古精于苟活,立刻不顾脸面地交耳私语起来。
欲魔:“怎么办?”
影魔:“假如风云不入阵,弄死这一百多个能不能交差?”
欲魔:“你说呢?!”
影魔:“那多弄死些,把魔力散出去,跟他们的阵法碰一碰……”
此时却听云上的解春风道:“魔阵魔力太强,散逸出的魔气也对人心极有影响,防护阵法无法挡全,让所有守军立刻退回城中营内,不得擅出。”
城门上的守军立刻就在营长指挥下行动起来,只有四神子仗着神族后裔之身不受魔侵仍站在城门上。
裴牧云也就放下心来,直接指令两位道长:“两位前辈,布阵护城。”
闾丘道长与玉阳道长一来就看出这魔阵之巨千古罕见,其巨不在于占地面积,占地虽也不小,但与阵内魔力之浓郁相比,那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这魔阵里的魔力浓得仿佛往岛内灌满了千年老魔污,里头必有要命关窍,此阵不除,万万不可。再听阁主说海底还藏有异阵,两位道长更是心惊,此刻得了阁主之令,自然是二话不说起符布阵。
欲魔影魔刚想出的糊弄浑沌之法一转眼就被风云堵死了路,恨得牙痒却无可奈何,只能再想他招。
偏偏这时候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它自己为风云能看穿陷阱第一层找出了合理解释,那就是欲魔影魔办事不周掩饰不利,全怪欲魔影魔执行有误,而绝非浑沌大人的英明设计有失。因此再看欲魔影魔连连私语,心中更是不满,竟不顾敌军在前大声质问:“你们两个!你们在私议什么?!”
世上怎么会有蜚这种当着敌军质问友军的蠢货。
欲魔影魔第无数次怀疑二十四魔里有蜚这个该死的瘟神其实是神仙的阴谋,但又不得不应付它,欲魔影魔太清楚蜚狗腿上头时是什么疯狗样,而且蜚对浑沌比它对以往任何一次复生的狗腿对象都要痴迷百倍,此时不打消蜚的猜忌,蜚真的会因为怀疑它们对浑沌不忠心在这里当场吞掉它们。
影魔干脆破罐子破摔,赌一把激将之法,阴阳怪气地大声道:“回禀蜚大人,我们两个是在私议,私议的是,倘若天疏阁主与春风剑侠只求保命,任这百余天疏阁军战士在阵中惨死,而不敢进阵来,与我们公平地阵前斗将,你我身为朝廷将领,到时候,有何颜面回京向圣上交待?”
暗中听察的浑沌心底又咯噔了一下。
尽管影魔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无法改变魔阵只困住了一百多个天疏阁兵的事实!因怕被三魔和风云察觉,浑沌借力的这缕浊气一直躲在岛下,直到魔阵发动才敢窜出来藏身魔阵边缘,而且还只能听不能看,所以一直到刚才,浑沌都以为计划执行得很顺利。
按照计划,魔阵发动时应该至少困住了上千舟山守军,这个数字足以逼风云不得不入阵救人,即使风云不救人,宣传起来也够漂亮。但此刻听见影魔发言,浑沌才知道这三坨废物魔污居然只围住了一百多个杂兵!没用的废物!
区区一百条人命,就算风云不去救,这小数字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怎么会连这么简单有效的计策都做不好!浑沌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三坨魔污捏死,却只能在御书房中焦躁踱步,继续听着事情发展,且看影魔这小小激将法能不能引风云入局。
风云却依然没有搭理魔头发言,倒是闾丘道长和玉阳道长听不下去影魔那过于厚脸皮的发言,更看不起三魔以战士性命为质要挟阁主剑侠。此时阵法已成,他俩护阵已是驾轻就熟,这对师兄弟毫不留情地对魔头们发挥起了经年锻炼出的嘲讽功力。
玉阳道长嗤笑一声:“与它们公平地阵前斗将?公在哪里?平在哪里?阵在哪里?将又在哪里?师弟,这三个魔头莫不是疯了?一手阴谋诡计,满口胡言乱语。”
闾丘道长冷眼肃然:“师兄此言差矣,疯乃是病,疯者不自控,这些魔头作恶为乐数千年,哪里不能自控了?按常理,畜生胡吼乱叫,大抵是应激之症,京城人人皆知这三个魔头住在浑沌后宫,前因后果正相对,必是被浑沌骟了。”
玉阳道长难得赞同:“还是师弟推测有据。野畜腥骚难闻,圈养为家畜,自然得骟了。那浑沌身无长物,竟还有些牧养学识。可我听说骟猪不臭,这几头瘟猪却怎还这般骚臭?”
说着,他还嫌弃地扇了扇。
闾丘道长竟然失笑:“师兄都说了是瘟猪了。谜底就在谜面上,还问我做什么。”
两位前辈难得没吵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对三大魔极尽嘲讽之能事,与彼此倒是空前和睦,把风云听得都想笑。
魔阵中的三个魔头却是气得够呛,尤其是欲魔和影魔,它们不得不给愚蠢无知的蜚讲解什么是骟,解释就相当于重复品味了一遍其中侮辱,因此更生气了。蜚却丝毫不感到侮辱,它一点都不在乎被称为浑沌的家畜,更不在乎他们说浑沌把它骟了,浑沌大人做什么都可以,但他们不该污蔑浑沌大人身无长物,因此也气得发疯。
偏在三个魔头正欲还击之时,云上又传来解春风的声音:“我也觉得阵法效果不止如此,仍有阴谋。”
三个魔头忽然僵住。
暗中听察的浑沌更为焦躁,现出真身在御书房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凶兽巨大,一时撞得御书房内桌倒椅翻,浑沌听得烦躁,咬住一把紫檀方椅两口嚼碎,拿木头磨牙嚼得咬牙切齿,浑沌几乎有些不敢听下去,生怕风云当真能继续点穿它布下的妙计。
裴牧云点头回应:“用三大魔守阵,不符合浑沌本性。这三大魔都尤其擅长害民伤民,它们魔力全开,无论是联手还是各自出击,都能获得最大人数的无辜伤亡,这才符合浑沌的一般路数。然而浑沌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将它们的魔力全部拘束在魔阵中,所图必定不小。”
暗中听察的浑沌心底再次咯噔了一下。
欲魔影魔忽然警醒,什么叫“把它们的魔力全部拘束在魔阵中”?是风云不懂魔阵信口胡言?还是风云故意的挑唆分化之计?
解春风延续师弟的猜测:“能比造成最多无辜伤亡更让浑沌兴奋的,大概也就只有除掉你我了。但要除掉你我,如此区区魔阵,藏有何等机关才能成功?如果说后手是海底的异阵……浑沌的能力是扰乱时空,或许与此有关。”
完了,全完了。
暗中听察的浑沌心如死灰。
风云还没入阵,就站在云端,就已经把陷阱全分析完了。
这还怎么收场?不是?这两个逆贼是有病吧?
听风云三言两语将浑沌大人的精妙设计分析了个七七八八,蜚瞪着眼睛震惊地望着云端上的两人,仿佛人看到两只猴子辩起了论语。
欲魔影魔悄悄改变了幻身,不敢再顶着星归道长的壳子,欲魔换上了一个于今相隔两千年的无名美人化身,影魔先是悄悄变成了蜚的样子,想了想,又换成了欲魔的幻影。
第196章 救人乃第一要务
风云短短片语就道破计谋,暗中听察的浑沌那叫一个心急如焚。
三大魔也不好受,尤其是欲魔影魔,它们这时忽然察觉到那两个糟老道士放的阵法正在侵蚀魔阵边界,一寸寸净化土地,尽管进展极慢,前进不过毫厘,还是让欲魔影魔大惊失色。
偏偏那两个糟老道士极会扎心惹刺,看出欲魔影魔惊惧的反应,还专门对它们露出了看死狗般的冷眼。也不知是讥讽它们后知后觉,还是在嘲笑它们前倨后恭偷换化身。
蜚似乎完全被辜负浑沌大人重托的绝望压垮了,拼凑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丑脸竟像是要哭。
却在这时,裴牧云果断对师兄道:“多猜无益,要尽快救人,也只能以身入阵才知答案了。”
解春风坦然相应:“那就这么办吧。”
师兄答应得这么快,而且没像以前未诉情衷之时那样,尽说些能不能就让师兄一人进去救人之类的讨厌请求,果然还是情意相通、神魂交感的好。裴牧云瞧了师兄一眼,碧眸含笑,既是深情又似带嘉许。
解春风哭笑不得,师弟这模样跟奖励小孩吃糖似的,于是不正经地通过神魂恐吓师弟:再笑?再笑还把你装云贝里。
裴牧云立刻恢复了冰山似的往常神色,但冷眸却似乎不经意地往解春风腰上一扫,才往上对上解春风的沉金龙眸,在神魂里一本正经地回:师兄,小心龙蛋,不可贪欢。
解春风突然笑得如沐春风,好气又好笑,他倒不介意师弟打趣,气是想起早上告别时小纸人口无遮拦问猴叔想要小猫猫还是小龙龙,引得猴叔看他俩的眼神都带着戏谑,闹得他心里发虚,总觉得师弟给自己拐带坏了。
而暗中听察的浑沌却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
眨眼从谷底到高峰,浑沌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冲得昏头转向,亢奋到眼前都恍惚了一瞬。虽然浑沌无法理解,不过百余蝼蚁,竟然真能引得风云入局,但事实确实实实在在的!风云就要被他的英明机谋弄死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翦除逆贼,浑沌激动得兽身发抖,再也按捺不住,数声发自肺腑的癫狂喜吼震慑京师,彻底宣泄被风云逆贼勾得高跌起伏的积累高压。
与魔头凶兽相反,四神子和两位道长听到阁主剑侠真要入阵救人,虽然心底早有预感,清楚阁主剑侠不可能放着困在魔阵中的战士们不管,却还是焦急担忧起来。
两位道长以身守阵无法动作,只能殷殷急劝:“阁主剑侠三思!与其冒险入阵,何不以法网集思广益,大伙一同商量如何解阵?”
四神子则直接跳下了城门,急喊:“阁主!我等天生不怕魔力!我们也入阵帮忙!”
裴牧云解春风却不愿再浪费时间,倒不为别的,魔阵中百余战士不可能长时间抵抗住魔力侵蚀,多拖一分,战士们就多危险一分。
明确了以救人为优先任务,那魔阵解不解就不是重点了,因为即使解了魔阵,岛下还有一层异阵,如果像他们猜测的那样,异阵是专门对付他们两个的,那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不如说,反而必须趁现在异阵还未启动先把战士们救出来。
既然风云要亲自出马,哪还需四神子加入,万一异阵启动了还得救他们。
裴牧云直接挥退四人:“不必来,谁都不许入阵。”
解春风知道师弟定要传音给天疏阁高层以备不测,就对还欲争取的四神子多说了一句:“你们就在外面帮忙,迅速把救出的战士带回城中。还有,若再有人来,告诉他们,阁主说了,谁都不许入阵添乱。”
他二人果然默契,解春风刚说完,裴牧云就已通过法网传递了消息天疏阁高层,简单通知了基本情况。
四神子只能高声应是。
暗中听察的浑沌对他们十分不屑,这四个不过是玉帝王母为了保住神位效仿传说硬造出来的藕崽子,造出来就被塞了风雨雷电四核入体,神造人偶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神族后裔。不过这时候浑沌也顾不上这些杂鱼,强行按捺住激动,绷紧弦欲听风云落网。
接到消息的天疏阁高层根本来不及传达反对,裴牧云就已断开法网连接,与师兄同入了魔阵。
风云一入阵,阵法就开始悄然发生了转变,浑沌在京城感应到变化,狂喜狂笑不止。
成了!
要成了!
三大魔见风云当真入阵,也是得意惊喜,更有种劫后余生的畅快。
但三大魔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
只见风云将周身饶满玄真灵力,径直走向被困住的战士们。剑气一扫就挥去了重重魔烟,裴牧云向战士们询问情况,打算按伤情分出个救人先后顺序,解春风则关注着竟然没有攻击他们的三大魔,注意到不对劲。
蜚见风云入阵时还洋洋得意,认为果然一切都在先天神大人的意料之中,它本要立刻依照浑沌大人的指示打开大阵,将欲魔影魔变成阵眼耗材并连接封神榜,却惊讶地发觉魔阵没有反应。
不仅魔阵没有反应,蜚惊觉,它自己竟然一动也不能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
欲魔影魔见蜚神色有异,本就狐疑的二魔还想凑近商议,却发现竟被困在原地,不仅动弹不得,连魔力也施展不得!二魔立刻向蜚质问:“浑沌打算做什么!”
蜚仍不相信浑沌大人会算计自己,只当是阵法一时延误,不悦道:“你们也配直呼先天神大人名讳?大人自有妙计,不需说与你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