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回头,不鉴盯着他。
“怎么了?”小段背着手把酒瓶往里面推了推。
“那个罗三娘子,你知道她的底细吗,你不觉得你跟她走的有些近了吗?”不鉴说。
小段回头看了眼裴再,裴再一手抵着下巴,正在看棋局。
“有吗?”小段转过头看不鉴。
不鉴冷淡地看着他,“你把红红和换女介绍给了她。”
“红红是非要凑热闹跟我过去的,换女,你想,咱们都是大老爷们,换女也需要几个闺中密友啊。”
“所以你很信任她。”不鉴道。
小段啧了一声,他走出去,坐在廊下的圈椅里,“我只是无聊的时候找她玩,要紧事情从来也没有跟她提过。”
红红凑过去,问道:“罗三娘子是你的红颜知己吗?她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小段小声说:“嘘——”
“哼!”不鉴冷笑一声,“红红都看出来你们关系匪浅了,小段,你可别告诉我,你中了美人计。要知道,在京城里,你就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小段任由不鉴喋喋不休,把不鉴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他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余光不经意地看向裴再。
“我觉得罗三娘子跟你有点像。”换女忽然对裴再道。
裴再落下一枚黑子,“哪里像?”
“说不上来,就是像。”换女看向小段,“怪不得小段喜欢跟她玩呢。”
裴再看向小段,小段扭着头用扇子敲不鉴的胳膊,不让他继续对小段指指点点。
“你不让小段喝酒,可是她给小段送酒了呢。”换女道。
“小段受伤了,我不让小段喝酒是为他好。”
换女看着他,不吭声。
她一个孩子懂什么为他好呢,一向是谁有糖就愿意跟谁玩的。
裴再失笑,“罢了,我倒不至于为这个置气。”
他把棋子放下,站起身,换女仰头看他,“不玩了吗?”
裴再似笑非笑,“下次小段带你去找罗三娘子的时候,让她陪你玩吧。”
众人吵吵闹闹了半晌,到午后,各自回房间休息。
小段一觉睡醒,浑身汗津津,他屋里有一座铜胎黄花梨贴皮冰鉴,里头放满了整齐的冰块。
小段睡前就把藏起来的酒放进去了一坛,这会儿正冰凉可口。
他搬来一个小几,放在床榻上,从冰鉴里头捡出来几碟冰好的酥梨、樱桃和李子,还有他宝贝的不得了的果子酒,一并都摆在小几上。
床帷放下来,外头看不分明,小段半倚着枕头,冰凉的酒水下肚,盛夏的燥热一扫而空。他眯着眼睛哼着曲儿,神情快活似神仙。
一坛酒叫小段过了个美滋滋的下午,太阳不那么烈的时候,小段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小段赶紧坐起来,把吃剩的果子都装在碟子里盖起来,将整个小几都藏在床后头。
不等他去开门,门就被推开了,裴再走进来,道:“还睡着呢?”
小段挥开床帷,做出一幅刚睡醒的样子,“做什么?”
裴再道:“上药。”
小段要起来,裴再说不用,叫他在床上躺着,把衣服解开。
裴再撩开一点床帷坐到床上,过后仍然把床帷放下。
床里面光线昏暗,小段仰面躺在床上,散乱的头发缠绕着他的脖颈。
裴再细细整理他的头发,忽然低下头吻住小段的嘴巴。
他动作十分的温柔,轻轻的舔吻,弄得小段不自觉地松开牙齿。
小段被他亲的意乱神迷,手臂刚攀上他的脖颈,裴再忽然撤开了,“你喝酒了?”
小段往他身上蹭,“只喝了一点。”
裴再掐着小段的下巴,“我不喜欢酒味。”
他不让小段亲了,小段悻悻地躺下,解开了衣服。
冰凉的蜜一样的药液倒在小段的身上,小段哆嗦了一下,伤口处变得凉凉的,疼痛少了很多,又酥又痒。
小段眯着眼睛,直到温热的唇舌落在他的肚皮上。他猛地颤抖了一下,裴再伏在他身上,亲吻他腰侧的刺青。
小段一开始还觉得腰上发痒,痒得他双脚蹬着床单,快要把那块布揉烂。
慢慢的,他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小段费劲地睁了睁眼,“你的药,到底干什么用的?”
“治外伤的,”裴再道:“不过,不咎往里面加了些东西,能够让你放松点,免得伤口崩开。”
小段骂他,声音软绵绵的。他像一团软肉在裴再手里捏来揉去,直到发热出汗。
“裴再,我,我酒喝多了,我有点......”小段蜷起了腰,肚子涨的难受,他用他没什么力气的手去推裴再,看起来更像是在摸裴再。
“我想去,你先叫我下去吧,裴再,裴再——”
裴再推开他的手,按了按他柔软的肚皮,“我怎么跟你说的,养伤期间不宜饮酒,你怎么老不听话。”
第51章
小段藏起来的另一坛酒,在某个傍晚,被他忍痛分给了众人。
天气闷热,燥热的空气裹着人的身体,一天恨不得沐浴好几趟。傍晚时分暑意消减,小段拉了张桌子摆在廊下。
这样的天气,山珍海味也吃不下,桌上放着几碗冷淘,几碟小菜和一大盘红瓤冰西瓜。
他们都围坐在桌边,只有裴再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灯笼挂在廊下,暖黄色的光洒在桌面和众人身上。
小段把酒拿出来,不咎接过去。酒一开封,霎时间,酒香顺着坛口飘出来,在每个人鼻尖转悠。
“这酒不错,”不咎夸道:“又香又冽。”
“那当然,”小段道:“要不是看你们天天早出晚归忙的辛苦,我才不会舍得分给你们呢。”
不鉴哼了一声,一马当先把酒坛拿起来,挨个倒给众人,连换女和红红这样不常喝酒的人都端起了杯子。
小段眼巴巴看着,道:“应该加点冰,加了冰会更好喝的。”
不鉴把酒杯在小段鼻子底下转了一圈,“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小段拿起筷子,夹了两筷子没滋没味的笋子,悻悻地看着他们几个人开怀畅饮。
廊下的窗户忽然被推开,绿豆从窗户里飞出来。
小段看过去,裴再一身宽袖大衫,长发缎子一样垂在身前,正低着头给绿豆的水碗换清水。
不咎站起来,等候裴再的吩咐。裴再摇摇头,“我不饮酒,不用管我。”
他说罢,目光轻轻地落到小段身上。
小段背过身,扭着身子同换女说话,总不看他。
换女把自己的那杯酒推给小段,不鉴刚要出言阻拦,小段就懒洋洋地摇摇头,“不喝了。”
不鉴惊讶,“真转性了,打算戒酒了?”
“唔。”小段不言语,但他听到裴再轻笑了一声。
这让小段一下子恼了,他在心里翻来覆去骂裴再。
“不喝酒就别坐这看着了,”裴再道:“又馋又非要看,看来看去就忍不住了。”
他把水碗放回绿豆的笼子里,将笼子挂在窗下,对小段道:“既然咱们两个都不饮酒,那就咱们两个作伴吧。”
小段不动,红红看了看他,“裴大人叫你呢。”
小段忍气吞声,又不得不站起来,“我听见啦!”
他起身走进屋,竹门帘拉起又放下,掩去了屋子里的情景。
裴再坐在里间榻上,素白纱袍随意地垂在榻边。
小段慢慢走过去,他不像裴再坐的那样端正,伸手搬了个枕头垫在脑后,便直接歪在榻上。
裴再晾了杯凉茶给他,抬眼却只看见小段的那把檀木扇。
他把他的扇子打开挡着脸,好像檀木扇上的花纹多值得研究似的。
裴再饶有兴致地打量小段,原来这是小段害羞的样子,不说话,不看裴再,也不许裴再看自己。
眼看小段真的打算盯着那把扇子到地老天荒,裴再又蓦地想起这把扇子是张金风那儿来的。
他心里啧了一声,有点不痛快。
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裴再拿东西发出的细微声响。
伴随着烛火的一闪一晃,一股微凉的柑橘清香慢慢溢开,简直像是刚剥出来的鲜果子,只有清甜而无丝毫苦涩。
这会儿不是橘子下来的时节,小段爱吃橘子,往往是最早盯着橘子上市的人。
他头两天买了一兜青皮橘子,又酸又涩,一口也吃不下去,只好剥开拿来熏屋子。
小段把扇子拿下来,露出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裴再。
“橘子味儿的香。”
裴再点头。
“你用什么做的?”小段问。
裴再细致地,耐心地铺着香料,“你猜猜?”
小段坐起来,靠近一点轻轻嗅了嗅,“是陈皮吗?”
“陈皮有苦味,”裴再道:“其实是枳实,枳实的味道与新鲜柑橘最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