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检查了遍还有没有漏买的东西,确认无误后,沈鹜年也从洗手间出来了,额发和鬓角都带着水汽,像是刚洗了把脸。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他冲彭黛笑笑,“我有个头痛的老毛病。”
“这年头谁还没点毛病。”彭黛耸耸肩,看着没放在心上。
但也只是看着。
从坐进车里开始,气氛就有点古怪。我敏锐地觉察到,彭黛对沈鹜年不像一开始那样热情了。去往别墅的路上,两人都只单方面和我说话,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由于耽误了点时间,抵达别墅要比预期得晚,其他人早就到了,麻将都开始搓起来。不过我们一进屋,他们就放下手里的活儿齐齐围过来,看沈鹜年就跟看西洋镜一般。
“果然好高好帅啊,小艾你选男咳……选朋友的眼光真好。”
“可不是吗,你啥时候见彭黛这么夸过人的?那必定是真材实料!”
“你好你好,我是蒋唯……”
“我是俆义……”
众人纷纷自我介绍起来,我看沈鹜年应对地还挺自如,就留他一个人在外面,拿着食材进了厨房。
中途他有进来帮我一起处理食材,没一会儿就被人叫出去打桌球,两个社员进来替他。打完两局沈鹜年又进来,这次换我出去搓麻将。就这样轮换着干活,谁也没闲着,谁也没累着,一下午串好了十几人的烧烤串。
当太阳落山,户外温度降下来后,院子里亮起彩灯,今日的重头戏便也开始了。
烧烤炉上的烤串滋啦滋啦冒着油光,十几只一次性纸杯在半空中相碰,组成一个不规则的圆。
“今天我们齐聚在这里,是为了见证小艾的得奖。”彭黛作为代表发言,“但如果小艾这次没有得奖,我们也不要说丧气话,咱们下一次一起再接再厉,OK不?”
“OKOK!”
“没得奖就预祝我下一次跟小艾一起入围,谢谢谢谢,谢谢大家!”
“有你什么事儿?滚!”
和几个男生一道烤烤串,烤好了想给沈鹜年一把,环伺一圈,却不见他的踪影。不止是他,连彭黛都不见了。我心里有些忐忑,将刷子和手套给了别人,里里外外地找人,最后是在别墅外的小道上找到的。
他们隐在路边的一辆车后,两个人相对站着,谁都没发现我的到来。
“给钱谢谢。”彭黛冷着脸将一张购物小票甩到沈鹜年身上。
沈鹜年看也没看,直接揉烂了,把手里的烟咬进齿间,掏出手机朝彭黛递了递。
两人无声地一个扫码,一个亮码,几秒内完成了这笔上千元的报销。
盯着手机,彭黛猝不及防地抬头:“你是小艾的Redvein吧?”
将手机和纸团一同塞进兜里,沈鹜年取下嘴里的烟,懒懒道:“是。”
我差点叫出声,都说了不要让她知道啊,怎么能承认地这么爽快!
果然,下一刻,彭黛的巴掌就甩到了沈鹜年脸上。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全都是你的错!”最后一句话,彭黛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掷地有声。
沈鹜年抹了把脸,没有反驳:“是,都是我的错。”
“你个王八蛋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彭黛简直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面的沈鹜年饮血啖肉,“5月24那天晚上是不是你在酒店欺负他了?他回去就发烧了,脖子上还有个那么大的牙印……干什么?证明你牙口好是吗?”说着,她大力推了下沈鹜年。
沈鹜年被她推得靠住轿车后备箱,整辆车都晃了下,我在车头条件反射地一矮身,躲到了车下方。
“我错了。”沈鹜年再次乖乖认错。
然而彭黛并没有这么放过他:“还有5月27那天也是你吧,你知不知道他回去哭成什么样了?一直说自己好痛,哪里都好痛,说再也不要喜欢你了……”说到这里她呼吸急促起来,“你的病是好了,却把疼痛转嫁给了他。而他那么痛苦的时候,对你的评价也只不过是‘他怎么能这么坏’,甚至不是脏话!”
她再也控制不住音量:“你骗这样的小孩你有没有良心??”
沈鹜年静了半晌,哑着嗓音缓缓道:“……是,我是人渣,混蛋,我没良心。”对于彭黛的差评,他全盘接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让他痛了。”
“操!”
又是“啪”地一声,我心惊肉跳地站起身,人未至声先到:“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结果,绕到车尾……
沈鹜年夹着烟的手垂在身旁,背靠后备箱,眉心轻拧,诧异地看向我,彭黛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同样诧异地看向我。
我耳尖霎时热烫起来,干笑道:“哦,打蚊子啊……”
第62章 痛苦只会被爱治愈
躲在树梢间的知了方才还声嘶力竭地鸣叫着,这一瞬也停止下来,叫场面变得更为安静诡异了。
随后,彭黛先动了起来:“外面蚊子多死了,我们进去吧。小沈我们刚刚聊到哪儿了?毕沙罗的《鱼市》我也很喜欢,还有怀斯的《奥尔森的终结》……”
小沈?
沈鹜年跟着动起来:“一位是新印象派画家,一位是现实主义画家,我认为他们各有特色。或许你知道谢尔盖·邦加特吗?他的笔触非常生动大胆,颜色运用也鲜明跳跃……”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他。”
两人交谈一派友好,已经完全没有了两分钟前剑拔弩张的影子。
“你是来找我们的吗小艾?”彭黛笑着上前勾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屋里带,“进去吧,外面热死了。”
我任她拽着往前走,半道上不放心地悄悄往后看了眼。
沈鹜年将烟蒂按灭在一旁的花园围栏上,抬眼发现我在看他,眉眼渐次舒展,朝我露出一抹满载柔情的微笑。
一时,我的耳朵更烫了,忙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你啊……”彭黛目视前方,用很小的音量对我说道,“硬起来啊小艾硬起来!”
就像受到批评的小学生一样,我低下头,中气不是很足地回道:“嗯,我、我硬的。”
烧烤结束,一群人整理完院子,又进屋开始了夜间娱乐,搓麻将的搓麻将,唱k的唱k,沈鹜年两者都不会,被人抓去继续打桌球。
他技术意外地还不错,塌腰沉肩,俯下身瞄准的姿势也十分赏心悦目,叫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
他好像晚上没怎么吃烧烤,只吃了些水果,难道还在舌头痛?
“咳哼!”彭黛大咳一声,敲了敲桌子,“小艾,该你了。”
我立即回神:“哦哦,八万!”
“唉?糊了!我糊了!”坐我对家的女孩牌一摊,笑得花枝招展,“谢谢小艾点炮~”
那之后就总是点炮,连输三家,输得我再也不敢开小差。打到夜里十一点二十五,彭黛起身拍了两下手,吸引大家的注意,道:“网页快刷新了,各位小伙伴鸣金收兵,准备准备!”
打开电脑,输入网址,桌上的纸杯重新倒上饮料,灌装的啤酒也从冰箱里取出来,大部分人围着电脑,小部分人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不约而同地开始刷新网页。
虽说这事关我的获奖结果,但我本人倒是没有太多的紧张情绪。
对我来说,能入围已经很惊喜了。这次不获奖,下次再努力,我只要一直拍一直拍,坚持自己热爱的不放弃,总有一天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你要不要叫点别的东西吃?我看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见沈鹜年在桌边喝水,我凑过去问,“蔬菜粥要吗?”
严格算起来,今天我是主角,是主人家。主人把客人叫来了,却没让人吃饱,总感觉有些失职。
他放下水杯:“不用,我不饿。你想好要什么礼物了吗?”
“什么?”
“获奖礼物。”
我失笑:“我又不一定得奖。”
“不,你一定会得奖的。”沈鹜年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你的天赋。所以,你现在就可以想自己要的礼物了。”眸光一闪,他忽然欺近我,将唇挨近我的耳朵,嗓音低沉道,“或者,再来一次?”
随着他意味深长的发问,耳廓多了点湿热的痕迹,竟是被他舔了一下。
我捂住耳朵,顿时头晕眼花,感觉晚上喝的那点啤酒又要上头了。
“小艾,快过来,还有一分钟!”这时,彭黛朝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
我忙仓皇逃离,一头钻进了人群中。
几个人揽住我的肩,在还剩十秒的时候开始倒数计时。
“10……9……8……”
本来我是不紧张的,但在这种氛围下,也不免屏息以待。
“……3……2……1!”
倒数完毕,网页最后一次刷新,隔了两秒,从空白转为新的页面,获奖作品揭晓了。
偌大的空间鸦雀无声,所有人注视着页面一点点往下翻滚,直到最后出现青年组别获奖作品——钟艾|《城市蜃影》。
“在高度城市化的今天,荒地往往被忽视或快速开发,而钟艾的这组作品通过镜头重新发现和审视这些被遗忘的角落,为观众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考维度。他让我们看到,在城市快速发展的背后,存在着被人遗忘的角落,这些地方同样有它们的独特价值和美感。”
在彭黛快速念完评委的点评后,众人在下一秒此起彼伏地爆发出了仿佛要震塌天花板的巨大欢呼。
“是小艾!小艾成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行!!操啊啊啊啊,给力!!”
“快快,快给社长小谢他们发喜讯!”
“轮不到我们发,群里已经炸开了!小艾真牛啊!小艾太棒啦!!”
一声声“小艾”中,我被不同的手搓着脑袋和脸,众人簇拥着我,好似我下一刻就要登基称王。眼角余光瞥到远离人群的沈鹜年,他倚在桌边,遥遥望着我,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没有惊喜,全是意料之内,一副“你看,我就说你可以吧”的模样。
这场狂欢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三点大家才陆续尽兴瘫倒,别墅只有四间房,四个女生两间房,剩下两间归九个男人。
九个男人明显是睡不了两张床的,有些索性便睡在了客厅,有个甚至睡到台球桌上,看得我瞠目结舌。
洗漱完,客厅已是横七竖八,呼噜一片。别墅里遍寻不到沈鹜年,想着他是不是又出去抽烟了,我跑到外头一看,远远地就看到他那辆车的发动机开着。
车头不见人影,我敲了敲后车厢的车窗,“嗒”地一声,车门直接打开了。
拉开车门同时,我嘴里说道:“你要睡在车里啊?”纵然沈鹜年这车后排足够宽敞,但要容纳他这样的体型,也实在有些局促了,“不然你回家吧?明天我跟他们一道走。”说完,我微微俯身。
回答我的,是从车厢里探出的一只大手。
沈鹜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不由分说拽进车里。
“哎呦……”我失去平衡,倒进他的怀里。
“你就一点都不想见到我吗?”他将脑袋埋在我的颈窝,抱得我都有点无法喘息。
一只脚在下,一只脚跪在座椅上,我整个人差不多是跨坐在沈鹜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