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阴一阳为圣杯,代表神灵应允了信徒所求,我看了眼自己的掷杯结果——两支皆为阴面,所求神灵不允。
皱了皱眉,我又捐了二十,不死心地拿回筊杯,重复方才的步骤又掷了一次。
还是不允!
我有些气恼地瞪了眼笑呵呵的月老像,凑一百,再捐六十掷第三次。这次筊杯倒是没有双阴,但更古怪了,一支为阴,一支立了起来,竟是少见的立杯。
这种状况是种对占卜者的警示,一般代表着神灵认为当前问题不适合占卜。
不适合占卜你收我一百?钻钱眼里了吧!
我霍然起身,满心愤慨地大步向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出了要把青砖震碎的架势。
屋外,沈鹜年还在观察那株祖宗级别的银杏,听到动静调转视线朝我递来一眼。
“还好你没进去,骗钱的。”我背着背包从他身旁快步走过,兀自往下山的小径而去。
“明天我室友生日,要暂停一天了。”
回程的车上,我与沈鹜年说起明天的安排。
谢云泽虚岁二十岁的生日宴,提前一周将身边的朋友通知到位,摄影社的所有人都会去,独独缺我,实在说不过去。
沈鹜年闻言,这些天少见地发问:“你才换了宿舍,这么快就和室友打好关系了?”
“我没住学校了。”我这才想起,租房的事还没同他说过,“有个学弟正好找人合租,我现在跟他住一起。房租很便宜,房间也挺大的。”
这一天,沈鹜年回答仍然是“没有”。
第九天,没有约会,我参加了谢云泽的生日宴。
谢云泽朋友众多,生日这天在学校附近的海鲜酒楼摆了个二十人的大桌,席间众人嬉闹不断,吵得都快把包厢天花板掀起来。
也是这次吃饭我才知道,谢云泽的妈妈竟然是红线控制局的研究员,职务还不低。
“有钱人比你们想得恐怖多了……”不知怎么聊起红线症,谢云泽一脸讳莫如深,仿佛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别吊人胃口,说呀……”
“就是,快说!”
手机拿到桌下,我注视着屏幕上与沈鹜年的聊天界面,踌躇半天,发去信息:【在干什么?吃饭了吗?】
“我妈说,有钱人根本不担心自己会得红线症,因为美国那边早就研制出了一种人造解药。”谢云泽在大家的起哄中,终于吐露了一些自己所知的情报。
“既然研制出来了,为什么不对大众公布?还在试验阶段?”有人问。
“因为人造解药不是药,是人,和Cure一样的人。”谢云泽压低声音,“这是我妈当年去美国深造学习的时候无意中得知的,他们在拿小孩做实验,十几年前就开始了。这种人造解药具体原理我不太清楚,反正好像是说通过把人类伪装成雌虫来迷惑雄虫,跟所有Redvein的匹配率都能在80%以上。”
“拿小孩做实验?天啊,这也太残忍了。”彭黛厌恶道。
“还有更残忍的。这些孩子从小就是被当做‘人造解药’养大,一直被灌输要拯救Redvein的思想,对Redvein这个群体可以说是逆来顺受、毫不反抗,而且我妈说他们各个都特别漂亮,表面上是解药,实际上说不准就是为权贵阶级量身定制的完美宠物。”
“真的假的……”
“谁搞的这种实验,太缺德了,就不怕报应到子孙身上吗?”
谢云泽好似就等着这句话,一拍桌子,道:“呵,你们一定想不到的。美国红线研究局的局长是个神经病华人,姓裴的,他多狠,把自己孩子养成了人造解药!”
“那边叫人造解药为‘Mimic’,那孩子活到十几岁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人,还以为自己是有别于人的另一种生物,叫‘Mimic’的,你们说惨不惨?”
我骤然抬头:“……Mimic?”
“对,意思就是‘会模仿的人’。”谢云泽并未看出我的异样,解释完了,又与其他人一道抨击起了有钱人的肮脏龌龊。
脑海里闪过裴焕臣上次发病时无意识地呢喃:“这种病折磨着Redvein,让他们痛苦不堪、丧失尊严,所以,需要Mimic的帮助……”
“一切为了医学,一切为了人类。必须有人做出牺牲,必须我来做出牺牲……”
“可是好痛苦,实验好痛苦……爸爸我好痛苦……”
Mimic……姓裴的局长……人造解药……
我慢慢将这些与裴焕臣串联,最后组合成了一个万分骇人的假设——裴焕臣是Mimic。
所以他社会性才会那样差,才会口口声声人类如何如何……
那梁在呢?他是Redvein吗?是谢云泽口中那些将Mimic视作玩物的混账有钱人吗?沈鹜年……又是否知道这些呢?
这一晚因为裴焕臣的事,我心绪难宁,以至于沈鹜年没有回我消息都不是很在意了。
第十天,动物园。
一整天我都在走神。
几度想要开口询问沈鹜年关于裴焕臣的事,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重要的是,就算裴焕臣真的是Mimic,我似乎也无能为力。
而且冷静下来一想,梁在应该不是坏人,至少对裴焕臣不坏……
“你如果不想再逛下去,我很乐意提前结束今天的行程。”
我一愣,抬头看向前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与沈鹜年差开了两三米的距离。
他手里拿着份地图,见我终于回神,甚至冲我笑了笑。
我一抖,赶紧加速追上去:“逛的逛的,这是我第一次来江市动物园,我还要看大熊猫呢。”
这几天,他虽然一副耐心十足的样子,什么地方都陪我去,什么项目都会尝试,但我知道他只是迫于答应我的事不好反悔而已,他并不喜欢这些幼稚又无趣的约会。
有好几次,当我的视线转向别处,他就会像一名终于等到放风机会的囚徒,稍稍泄出假面下不耐的本相。
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哥,你有没有看到我那件印着钢铁侠的白T啊?”
去往熊猫馆的路上,我突然接到了来自谢云泽的来电。
“你去我屋里找找,可能没注意收错了。”
我与谢云泽共用一个晾晒阳台,衣架都是一样的,没看清收错衣服也很正常。
“行,我再找找。那件衣服是小黛买给我的,让我今天约会一定要穿,找不到我就完了。”
“找不到你就说是被我穿走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我被他逗笑:“你找找吧,找不到先说被我穿走了,再自己网上买一件呗。”
“我去,哥你太聪明了!”谢云泽瞬间连声音都清亮了,“对了哥,你上次不是说想做兼职吗?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这有个私人晚宴端盘子的活儿,一晚上两百。”
“有有有!”我想都不想接了下来。
约会这么多天,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谢云泽要把小卧室租出去了——谈恋爱真的很费钱。
尽管我目前的余额还很足够,但总不能等真的山穷水尽的那一天才去挣钱,正好谢云泽也想打打临工挣点零花,便托他一起留心了。
挂断电话,我猛然发现自己站立在一条幽静的小道上,前后不见人影。
“沈鹜年?”往前走了走,我嘴里呼喊着沈鹜年的名字,迟迟得不到回应。
打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都做好了他独自丢下我离去的准备,却又在一番苦寻后,于小道尽头,熊猫馆的桥上远远瞧见了他的身影。
“你怎么都不等我?”我奔跑过去,有些埋怨。
“我看你很忙,就自己先过来了。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看到我往前走了呢。”他理由满分,无辜的表情配合着话语,更是让人无可指摘。可奇妙的,我就是有种他在不满,在生气的感知。
因着这份莫名的感知,这天剩下的时间,我全程紧紧跟随沈鹜年,再也没开过小差。
你改变主意……
晚上洗完澡,躺到床上,在聊天框里打下第一个字,后面的内容自己就跳了出来。
看着那行字,我想了想,又尽数删除。
算了,反正他还是那两个字。
第十一天,蹦极。
临出门前,谢云泽两眼呆滞地从我面前去到厨房盛水,不时低咳两声。
我看他两颊带着些许病态的红晕,担忧地询问:“小谢,你没事吧?”
谢云泽捧着水杯木愣愣看向我,说:“应该没什么事,就是身体好痛头也好痛。”
我闻言上前探了探他的体温,有些烫手,明显是发烧了。
“你上床躺着,我给你找点药吃。”放下背包,我推推他,走进自己的卧室,开始翻找抽屉里的药袋子。
谢云泽探头进来:“我小时候也经常这样,哥你有事先走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你先去躺着吧。”
找到一盒泰诺,我送去给谢云泽让他服下,之后轻轻带上门,发了条消息给彭黛,告知了谢云泽的情况。
【小艾,你帮我先照顾下他,我这还在上课,授课老师号称我们系的鬼见愁,我遛不了!】
【你还要多久能到?】
【四十分钟吧。】
四十分钟……那我肯定是要迟到了。
【我室友突然生病了,可能要晚一些到。】我给沈鹜年发去信息,道明目前的情况。
【我只等你半小时。】过了片刻,他回过来。
焦灼地等待着,时间过得前所未有的慢。期间我给谢云泽送了一次水,他烧得更厉害了。
“小艾谢谢你埃……”
彭黛一到,我就从屋子里冲了出去。
没有浪费时间坐地铁,我直接斥巨资打了辆车。紧赶慢赶,眼看就要超时,我着急地想要给沈鹜年打电话求情,却怎么也打不通他的手机。无奈,我只好改为发消息,打字打得都要冒火星子。
这辈子都没想过,我会这样渴求一场极限运动。
【我马上就到了!】
【真的,还有十分钟!】
【你等等我!】
蹦极的地点在江市一座大型体育馆内,实际到达的时间,比我预期的十分钟还晚了十分钟。
沈鹜年不接我电话,更不回我消息,我只能寄希望于他就像昨天那样,没有离去,仍是在目的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