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被他的摸样吓到,缩着脖子咽了口唾沫,正搜肠刮肚想答案,对方却已经大笑着收回视线。
“哈哈哈哈我是追求善恶有报的傻子!”他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大步向前走去。
方絮朝我抱歉地笑笑,小声道:“对不住了小朋友,老师脾气不太好,你多担待。”
我干笑着摆摆手:“哪里的话。”
许美晴等两人都走了,拍拍我的背,言简意赅道:“老东西脑子不好了,别放在心上。”
一般外界总认为,红线症中,Redvein的危险程度是远远大于Cure的,毕竟Cure没有Redvein的感应能力,也看不到红线,完全是身负“唐僧肉”的普通人。然而在余晓山的红线展中,他的观点却完全相反。
标着Cure的药丸充斥在由血色金属线条编织而成的巨大野兽体内,自它的心口,蔓延出一根同色的长线。那条线一直蜿蜒到一具白色的瘦小人影身上,纠缠上去,化作一条险恶的毒蛇,张口咬住白影已经支离破碎的心脏。而心脏的血管处,标注的是“Redvein”。
看到这组名为《臣服》的作品,我有一瞬间怀疑两边的标注是不是标反了,甚至调出展品清单看了眼。
结果展品简介上清楚地写着:“……此作品意在展现Cure身为野兽的那一面,与Redvein作为普通人的身不由己……”
“红线症真是一种非常不公平的病啊,它让Redvein失去尊严,只能像条狗一样去渴求另一个人的体液。你们知道吗……”余晓山用拐杖指了指那具白色钢丝织成的人影,道,“如果Cure在没有爱上他前就死了,那他很快会跟着毒发身亡,但是他死不死,Cure都没有影响,不会有任何感觉。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毛病?”
为了这个展,我也上网去查了一些红线症相关的信息。
红线症是一种寄生虫病已成为医学界共识。基于某种隐形的契合度,Cure与Redvein相互匹配,具有唯一性。
Cure体内的雌虫与Redvein体内的雄虫一生都在为繁衍做准备。Cure爱上Redvein,治愈红线症,这是最好的结局。除此之外的结局,都会伴随Redvein的死亡。
正常情况下,在Cure没有爱上Redvein前,若Cure死亡,则雌虫死亡,雄虫感知丧偶,会有殉情行为,将毒素全部注入Redvein体内导致对方快速毒发。
若Redvein意外死亡或者被毒素折磨死,雄虫随之死亡,则雌虫不再选择新的雄虫,没多久就会逐渐凋亡,Cure不会为此有任何感觉。
总而言之,是种意外忠贞的虫,要是不拿人类当养料就更好了。
“我的阿洛啊,只是想要活命而已,到底做错了什么?”余晓山说着,走近那座白色的人影,伸手轻抚雕像的面庞,慢慢红了眼眶。
阿洛?我一怔,内心暗暗震惊,难道是余洛,余晓山那个英年早逝的儿子?对方是得了红线症去世的?
瞟了眼许美晴,她一脸淡定,好像早就知道,发现我在看她,朝我使了个眼色。我领会,赶忙整理表情,免得又被老头子找茬。
“老师……”方絮从怀里掏出纸巾,上前递给余晓山,“师弟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们这次一切顺利的。”
余晓山接过纸巾,按在脸上,点点头,继续向下一个展品走去。
需要调整的地方有很多,开幕在即,时间有限,大家只能彻夜赶工。
沈鹜年是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到的,刚应酬完的关系,身上还带着淡淡酒气。由于我明天周一还要上课,他让我先回去,说自己与许美晴守着就好。
尽管不太好意思先走,但忙了一天,我确实十分疲惫了,加上明天早八,犹豫后还是决定听从沈鹜年的安排。
走前,我左右看了下,见没人关注我们,垫脚悄悄凑到沈鹜年耳边,道:“你跟我来一下。”
他饶有兴味地一挑眉,随我一同到了展馆后头的休息室。
这次余晓山的红线展有许多超过五米的大型装置,对展馆空间要求很高,前期看了许多场地,最后一处位于市中心滨江畔的老厂房胜选。
老厂房几十年前是座造船厂,后来随着产业结构的升级,厂区被关闭闲置,荒废了很多年。好在前两年政府通过改造利用,设施升级,将其转型成了以艺术展览为主,餐饮文创为辅的商业街区。
展馆所有空间都是我们自己隔的,包括休息室。不过厂房本身的顶太高了,没法儿封到底,只能用薄薄的墙板围起来,划出一块简易的休息区。
进到休息室,我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头取出中午在隔壁花店买的玫瑰。
这玫瑰名叫“黑巴克”,与一般的玫瑰很不一样,颜色要更暗一些,花瓣的丝绒质感也更强。我打花店门口经过,一眼就被它吸引了,总觉得它和沈鹜年非常般配。
店员见我购买意图强烈,一个劲儿宣传这花是多么稀有多么珍贵,让我凑99支,寓意长长久久。
我有些心动,问她多少钱,她说一支50,如果我买得多,可以打九折。
“送你的。”我单手将花递到沈鹜年面前,因为太害臊了,全程都低着头,盯着脚下,“虽然只有一朵,但……但象征我对你一心一意!”
为了早日转正,甜言蜜语必不可少,用心的小礼物更是多多益善。这些都是我在网上学来的,不过是追女孩子的攻略,不知道沈鹜年受不受用。
除了外头的隐隐杂声,休息室一片寂静,沈鹜年好一会儿没有接,我忐忑地偷瞄他,发现他正在脱自己的眼镜。
“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玫瑰,我很喜欢。”边说,他边将眼镜塞进自己西服的领口胸袋内。
“你……你等等!”喜欢就喜欢,脱什么眼镜啊?
我如临大敌,捂着嘴退后,没两步撞到了身后的铁柜子,发出“砰”地一声。
“你退什么?不是要送我花吗?”沈鹜年含着笑逼近,抽走我手中那支用黑色包装纸精心包起的玫瑰。
“你又要亲我。”我已经很能意会他脱眼镜的潜在含义了。
双手撑在我的两侧,他将我困在他与柜子之间:“都说了试用期,不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那也不用……不用天天试吧?”掌心下的脸迅速发烫升温,我闷闷地指控道,“你老是把我舌头咬破,我都长溃疡了。”
他轻轻拉扯我的胳膊,眉心拧起,眼里满是愧疚:“你看,所以要多试嘛。试多了,技术好了,以后就不会把你咬伤了。张嘴让我看看,哪里长溃疡了?”
他的语气太过温柔,叫我很难抵抗。就着他的力量松开手,我自暴自弃地闭上眼,最终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张开嘴。
他抬起我的下巴,低声诱哄道:“乖,把舌头伸出来。”
我更紧地闭住眼,听话地伸出一截舌头。
“真乖。”
说话间,沈鹜年带着醉人的酒气袭向我,舌头被舔舐,被裹卷,被不轻不重地啃咬。我一抖,害怕地缩回去,沈鹜年追过来,不允许我闭嘴,吻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我睁眼看过去,是那支黑巴克。
别开脸,我想要去捡:“花唔……”
下巴微痛,沈鹜年似乎有点不太高兴我的挣扎,将我的脸强制掰回去,一口咬在了下唇。
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扩散开来,我条件反射地要躲,用力去推他的胸口。他起先没有被我推动,粘着我怎么也不肯离去,直到尝到我的眼泪……
所有的动作都像是暂停了,在与欲望斗争了几秒后,他选择松开我的下巴,一掌撑到铁柜上,粗重地喘息。
与他一样喘息的同时,身体轻颤着,我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摸到一点鲜红。
好嘛,这次是不咬舌头了,改咬嘴唇了。
“你弄疼我了。”我细若蚊吟地抱怨。
真的好疼,差点以为他要把我的肉咬下来,我眼泪都出来了。
“对不起,没有忍住。”他抹去我唇边的血迹,目光幽深,嗓音喑哑,“看来……还是要多练习。”
第35章 怪只怪他……不小心
壁炉上方,黑巴克被插在一支脖子细窄的玻璃花瓶里,沐浴着清晨的阳光,美得就像童话故事里永不凋谢的魔法玫瑰。
我朝沈鹜年的卧室看了眼,知道他凌晨四点多才回,现在该睡得正香,怕吵醒他,一切动作都放到最轻。
周一早晨的地铁异常拥挤,大部分人昏昏欲睡,小部分人旁若无人地刷着手机,音量大到周遭的乘客都能清晰听到播放的内容。
“根据百汇通集团的官网显示,董事长梁汇云近日突然因病情恶化紧急入院。
梁汇云先生去年被查出身患淋巴癌,一直以来都在与病魔抗争,我们不知道这次入院是否与癌症相关,目前他正在医院接受全面的治疗,具体情况还在进一步了解中。公司方面表示,集团的运营不会受到影响,大家可以放心……”
梁汇云住院了?我默默掏出手机搜索相关新闻。
外界最近一直在猜测梁汇云的情况不容乐观,怕是没几个月好活了,理由是他两个儿子的争斗越发白热化,在集团内简直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
是老太子梁炜仁得偿所愿继承大统,还是厚积薄发的小儿子梁在最终胜出,网上有不少相关的继承权赌局。目前老太子的胜率略高,大家普遍不太看好年轻又缺乏根基的梁在。
如果梁在败了,不知道对裴焕臣有没有影响……
自从在食堂犯病被保镖带走,他就再也没有来过学校,更不回信息,我只能通过沈鹜年打听他的情况。据沈鹜年说,他一切都正常,只是梁在比较谨慎,想让他在家多休息些时日。
本来我并未多想,如今结合新闻一看,梁在到底是怕裴焕臣身体再出问题将他留在家里,还是因夺嫡战到了至关紧要的时候,不容任何差错,所以干脆将最容易成为靶子的裴焕臣藏起来了?
那沈鹜年呢?选择了梁在阵营的他,会有危险吗?
上课的时候也在想着沈鹜年,不知道他醒了没有,在做什么。整节课都在开小差,完全不知道讲台前的老师说了什么。
“下午隔壁学院有个创业营周年庆在汇云楼举行,请了很多知名的企业家来做演讲,你们没事也可以去听一下,涨涨见闻。”国际经济学的老教授上完课,利用最后两分钟安利了下隔壁商学院的活动。
“你们知道汇云楼是谁捐的不?对,梁汇云先生捐的。下午,他的长子梁炜仁先生也会进行演讲,这个机会不可多得,你们不要错过了……”
梁家最近的存在感还真是强。
我撑着下巴,没什么兴趣,一切和金融有关的,我都没兴趣。直到老教授喝一口保温杯里的茶,轻飘飘来了句,期末可能会考。
“……”
我快速上学校官网查了下,发现活动开始的时候自己正好没课,能去凑个热闹。
汇云楼的纪念礼堂分为上下两层楼,我报名报得晚,只剩下二楼角落的位置。
活动与我猜想的差不多,十分冗长无趣。先是各个领导讲话,再是导师讲话,个把小时过去,才轮到特邀企业家上台演讲。
我越听眼皮越重,时不时在掌声中醒来,又在演讲中昏昏睡去,如此反复,陷入循环。
“接下来有请最后一位嘉宾,百汇通集团代理董事长,著名企业家梁炜仁先生上台演讲!”
在如雷的掌声中,我猛地惊醒,擦擦嘴角的口水,迷迷瞪瞪往楼下看去。
台上的电子大屏正好切到近景,梁炜仁穿着一袭笔挺的西装走上讲台。他应该是有五十多岁了,但保养得相当好,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看起来就和四十出头一般,只两鬓的几丝白发稍稍泄露了他的年纪。
他的演讲主题为“仁商”,基本是脱稿演讲。
“作为企业,我们在享受社会资源和市场红利的同时,也要积极回馈社会,承担起应有的社会责任。我们可以设立公益基金,资助贫困学生,捐助医疗设备,支持环保项目,参与各种社会公益活动,为社会弱势群体提供帮助和支持……”他面带笑容,侃侃而谈“仁商”之道,先不论是不是他自己的心声,至少听着是挺唬人的。
低头确认了眼时间,我试着给沈鹜年发去信息,询问对方有没有起来。
他很快拍了张照片发过来,是份瞧着非常寡淡的意大利面。
【起来了,在吃东西。】
枯燥的演讲还是和准男朋友聊天,毫不犹豫地,我选择了后者,彻底地屏蔽了梁炜仁的声音。
【等会儿你是不是又要去展馆了?】
【最后两天了,总归要上心点。你的嘴好点了吗?】
后一句话,我都能脑补出对方是怎样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问出口的。
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已经结痂的唇角,痛是不痛了,但这伤口太过明显,人家多看我两眼,我心就很虚,怕对方看出来我是亲嘴被咬的,今天便总是低着头,不敢直面其他人。
【好点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接着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