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渐渐燃烧殆尽,坑中里面一片焦黑,什么都没有。
天雷的威力下,就算是神仙,也烧成灰了。
竟然真的成功了……
有那么一瞬间曲成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久久才平静下来。
他无声地看着坑底,看了许久,终于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像是吹散了一个纠缠了一生的噩梦。
从此,沈钦这个名字将从他的生命中永远被抹去了。
无数种情绪不受控制地想要翻上来,却又被他压制下去,最后涌上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余生四年多,终于可以平坦度过,现在,他可以回江南,和萧璋一起过年了。
曲成溪浑身散架似的剧痛着,嘴角却轻轻勾了一下。
他缓缓转身,正准备先和香香张显汇合,然而就在他即将回头的一刹那,身后一个人抱住了他。
“阿漾。”
那一瞬间,曲成溪仿佛被万丈寒冰从头冻到脚,血液瞬间凝固在血管中,手脚发麻浑身剧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灵力真是没有从前强了,连我是不是真身都看不出来。”沈钦抱抱着他的腰,下巴轻轻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你这样,我会担心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筹码
“听到远处雷声响的一瞬间,我的真身就已经到了三丈外你的背后,你面前的只是我用幻术做出来的虚影,雷劈多少道都无所谓。”
沈钦在他耳边呢喃着,温热的呼吸扫在曲成溪的耳廓里,带着浓浓的眷恋,就像是挚爱之人在和恋人撒娇。
“不过你竟然舍得用天雷劈我,我好伤心啊。”
那一瞬间毛骨悚然根本无法形容曲成溪的心情,他回身一掌,灵力轰然推出,拼尽全力挣脱沈钦旋身就跑。
然而沈钦像是早就料到似的猛然闪身,然后幽魂一样追了上去,扳住他的肩膀往地上一掼!
咚!——
“唔!”曲成溪仰头摔倒在地上,长发散落一地,这一摔差点让把魂都摔出去,刚才后背上的淤青和腹中的疼痛还没缓解,这下更是痛极!
极度的疼痛和眩晕中他全凭条件反射狠狠一踹!
天境的狠踹和一般人的狠踹全然不同,这一踹是带着灵力的,要是被踹中了不死也得重伤,然而沈钦根本没躲,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更加强大雄浑的灵力瞬间盖过了曲成溪,瞬间让他动弹不得。
“难得看你这么激烈反抗的狼狈样子,阿漾,你可让我越来越兴奋了呢。”
曲成溪大骂:“沈钦我操-你-妈!混蛋!!”
沈钦的眼睛越发地亮,似乎被他的恶言恶语激起了更加疯狂的欲-望,他欺身压过来,高大的阴影将曲成溪整笼罩在其中,居高临下地向他靠近:“我母亲仙去多年,你要是想要,我来满足你就行。”
这样过分的亲密姿势让曲成溪几乎要发疯,两人眼看着就要贴到了一起,他甚至能感觉到沈钦的呼吸变得奇怪而沉重。
“知道为什么我能抓到你吗?因为我知道你的为人,也知道你最在意什么。”
沈钦的长发扫在曲成溪颈侧,右手抓住他的左手,十指相扣的地压在了地上:“从我放出抓住张显的消息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滚开!!沈钦!!……”曲成溪左右扭头挣扎,然而沈钦周身强大的灵力就像一个罩子,将他死死的笼罩在桎梏中无法逃离。
腹中的疼痛越来越重,旧伤在这番折腾下终于彻底复发,内部脏器紧绞成一团,曲成溪痛得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了出来,双腿控制不住地蜷起。
“这些年我一直在利用你,直到失去了,我才开始真正了解你,是我的错。”沈钦深情的声音逐渐沙哑低沉,“阿漾,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滚开!!”
沈钦非但不躲,还愈演愈烈,去亲吻着他的耳朵。
从耳廓亲到耳垂,曲成溪浑身战栗拼命躲闪,然而下一秒他就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猛地僵直——沈钦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垂,舌尖挑逗了几下,然后含在了嘴里。
……
回忆翻滚而来。
“阿钦,你理理我嘛,我难道没有书好看?”
那时的自己浪荡得像个妖精,扯掉沈钦手中的书本扔到一边,跳到了他的怀里,仰躺着看着他。
午后明媚的阳光洒在沈钦脸上,人温润如美玉。
曲成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越看越喜欢。
自打从江南回来缺失了一部分记忆,他的心里就总觉得也缺了一块什么似的,像是某种炙热的感情一下子戛然而止,让他抓心挠肺地想念,每晚都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梦中总有一个少年的影子。
他梦见自己和他手牵手在桃花下奔跑,梦见他俩之间炙热的情愫像是春日初融的水。
那人是谁?
曲成溪绞尽脑汁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甚至不知道那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幻想。
思来想去,自己性格古怪冷漠,不会交朋友,更不会与人交心,从儿时到现在对他好的只有沈钦一人。
所以那梦中人,多半就是沈钦了。
自己没有理由对其他人产生情愫,只能是他。
曲成溪心里焦灼难耐,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那空缺填补上,可沈钦却始终对他如从前一样,温润如玉、若即若离。
这样的情感回馈根本就不是曲成溪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强烈,更炙热的,和梦中一样的感情。
他不明白沈钦为什么给不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
于是曲成溪变了,从淡漠冰冷变得热烈妩媚,这些年一直被他强行压制的、从母亲那里学来的魅惑被他全然释放了出来,只为了勾引沈钦,只想得到同等的回应。
“阿钦,看累了吧,歇歇。”曲成溪勾住沈钦的脖子攀上去,妩媚漂亮的眼睛弯起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不听?”
“你说。”沈钦垂眸静静地看着他。
曲成溪笑得像只魅惑众生的狐妖,靠近他的耳朵低声说:“我的耳朵特别怕碰,一碰就浑身发软……”他温热的呼吸扫进沈钦的耳廓里,带着让人心颤的诱惑,“你要不要来试试?”
……
柔软的耳垂被滚烫的湿润包裹住,仿佛全身都被丢进了温水里,曲成溪的腰身剧烈颤抖着,右手痉挛地抓着地面,酥软的感觉从脊骨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无法动弹,紧绷的喉结却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发出声音。
沈钦抓着他的左手,感受着他的指尖不受控制的锁紧,和自己紧紧十指相扣,那一瞬间沈钦心里的刺激感和满足感几乎强烈到无法言喻。
不要再强忍着了。
接纳我,爱我,像从前一样……
“放了我……”曲成溪颤抖的声音溢了出来,尾音几乎变了调子。
沈钦越发凶狠的压了下去,牙齿轻轻摩着他的耳垂,低沉道:“这辈子都不可能。”
曲成溪剧烈喘息着,他眼尾发红,白皙的脖颈上冷汗淋漓,腰腹极具紧绷,用尽全身力气微微侧头看向沈钦:“我知道你最怕什么,别逼我。”
沈钦的动作顿住,缓缓抬起头来:“我最怕什么?”
他松口的一瞬间,曲成溪就像脱力一样瘫软了下去,从胸腔猛的呼出一口气,后背重新落回了地面上。
他乌黑的睫毛已经全被汗水打湿了,像是沾了露水的蝴蝶羽翼,缓了片刻才掀起,那一瞬间,眼底虚弱的魅色美得让人心颤:“你这一生最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你想要花月教称霸天下,自己站到权力的最顶峰,不是吗?”
沈钦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深渊,死死盯着曲成溪。
曲成溪在他的注视下虚弱地笑起来,腹中的剧痛让他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然而他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稳:“你最怕的,是花月教覆灭,你最怕你多年的努力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钦脸色微变。
“沈钦,这些年,花月教是我一手打下来的,教中大大小小的细节都是我一手操办,我知道的远比你还要多。每个分舵的详细地形,出口、入口、暗道、人员部署和岗哨,甚至和当地官员的关系,都在我脑子里。”
曲成溪逐渐恢复了语调:“如今,这些情报被我分散在各地,一旦我失去联络,这些消息就会立刻发给正道,你敢说,你不怕吗?”
朝阳金黄的光染红了大地,山谷中传来了悠扬的鸟鸣,远处甚至能听到放爆竹的声音——天已然亮了。
沈钦眯起眼睛,许久,抚摸上曲成溪的脸:“阿漾啊,这世上如你一样绝世聪明又有胆量的人,还有几个呢?”
曲成溪这次没有躲开,迎上他的目光。
“怪不得你敢这么放肆的闯入花月教救张显,原来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天雷加情报,你为自己全身而退铺好了路,万无一失呢。”沈钦叹了口气,“罢了。”
曲成溪再次一字一顿地开口:“放了我。”
沈钦凝望着他,阳光落在他温润的眉眼上,那俊美的面容就像璞玉一样柔和,然后他忽的笑了起来。
那一瞬间,曲成溪忽然心里一阵剧颤,如同被雷猛地从头劈到脚,一股极度的恐慌从心底漫了上来。
不对……
沈钦的反应不对!
“阿漾啊。”沈钦轻声说,“你到现在还以为我最在意的是花月教吗?”
他眼底的疯魔在这一刻滔天地翻涌起来,其中毫不掩饰的狂热让曲成溪感到了史无前例的恐惧。
下一秒,他被沈钦死死的掐住了他的下巴:“我害怕的东西早就变了,就算你把整个花月教覆灭,我都不怕。”
一切曲成溪坚信的前提在这一刻山崩地裂,地狱的锣鼓声在这一刻奏响,沈钦灼热的眼神如同烙铁般烧在他身上:“我现在要的,只有你一个。”
这一刻,曲成溪才知道自己错了。
一切的安排,一切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准备,在这一刻皆化为泡影。
沈钦真的变了。
仿佛只有一瞬间,又仿佛一辈子,曲成溪闪电般的抬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掌心幻化出一柄灵力金光凝结而成的匕首,猛地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其实从他来救张显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即便有两手准备,但是他并不相信会万无一失。
成固然好,如果不成,他绝不再让自己落入沈钦的手里。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切都成了慢动作,沈钦瞳孔骤缩,那张向来将一切尽在掌握的脸上,露出了惊恐到极致的表情,疯了一样地劈手抓向曲成溪的匕首!
然而已经晚了,曲成溪闭上了眼睛,刀刃已然刺破了胸口的衣襟。
——可惜,不能见萧无矜最后一面了。
他想起天灵山学堂中那个每日往自己窗台上放花的身影,想起那灿烂如阳光的笑,想起他牵起自己的手,在漫山遍野的桃花中奔跑……
兜兜转转人世间,恩恩怨怨上百年,未曾相守,便要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