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天境是无数修仙人士毕生的理想,有人一辈子都只能在地境徘徊,就连当今的朝云派石掌门也才只到达了气境。
而且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萧三公子终于可以安心当大佬时,他忽然又宣布闭关,再度修炼。
“怎么会有这么牛掰又上进的人!”阿庆的情绪大起大落,末了只剩下崇拜,满眼小星星的看着远处的山顶。
阿莫也看过去:“这个大能还有个极其嚣张的名字,好像叫……”
“萧璋!!萧璋前辈要出来了!——”
忽的,后面山顶上方一弟子连滚带爬从台阶上冲下来,紧接着后面几十号人争前恐后地鱼贯而下,直奔远处凌云峰,简直如同猛兽出栏。
阿庆抓住其中一个:“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小弟子激动得神采飞扬,急道:“凌云峰的封印开了,崔长老说萧璋前辈闭关结束要出来了!我们都要去看呢!”
轰!——
说话间只听远处凌云峰上传来一声巨响。
“山门开了!”
整个朝云派的弟子连同阿庆阿莫全都涌上了凌云峰的山头,一个挨一个抢着看那传说中天才前辈的尊容。
山门大开,薄雾翻涌,一个潇洒俊逸的人影从山门中走出来,背后是光芒万丈灵光,仿佛神仙下凡。
“哇!!”所有的弟子门生都激动的睁大了眼睛,那人的面容逐渐展露在阳光下。
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身材英武挺拔,宽肩窄腰,个头非常高,鼻梁高挺轮廓深邃,俊美非凡,不过和众人想象中仙风道骨的脱俗样子不同,他那双眼睛锐利有神,强悍中充满鲜活的灵气,就像一颗健硕的松,满是蓬勃的生机。
大能果然是大能,众人的感叹之语还没说出来,忽然见那大能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
“快拿纸笔!箫师兄闭关十余载必然上达天意,说下的第一句话绝对是惊世名言!”
萧璋双手叉腰,在炫目的夕阳中大手一挥:“给我来只烧鸡!再来一坛子酒!饿死老子了!”
众人:“……”
人群中刚入门的小弟子立刻傻呵呵地奋笔疾书,被他师兄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记这个干什么!”
早早就守在一旁的朝云派崔长老一脸的惨不忍睹,生怕萧璋继续误人子弟,赶紧张开双手往山下赶人:“看都看到了,还愣在这干什么?赶紧散了,再不走罚抄一百遍清心经!”
小弟子们一听这个立刻作鸟兽散,有些舍不得走的一步三回头,被崔长老踹在屁股上,山顶不一会儿就空了。
萧璋对于自己一出关就被围观这件事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倒得意的狠,觉得自己果然牛逼,几十年过去依旧风头照旧。
不过这么多年没吃饭,肚子实在是饿得咕咕叫,萧璋理所当然地冲崔长老一伸手:“鸡呢?酒呢?”
崔长老一拐棍敲在萧璋小腿上:“吃吃吃,都到天境的人了还摒弃不了食欲,馋的你。”
“哎!”萧璋咂舌抬腿,“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心狠手黑……你别总这么老古板,人生的乐趣不就在于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再者……”
他溜达了几步,活动了活动筋骨。十几年不见,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整个人反而更能嘚瑟了似的。
其实除了崔长老这种喜欢倚老卖老的怪咖,年纪轻轻非把自己变成个老头,一般高级修仙者都愿意把容颜保持在青壮年,除非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崔长老趴在拐棍上看他:“再者什么?”
“再者,我吃饱了好报仇。”萧璋掰了掰手腕,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响。
崔长老的眼神微微躲闪了一下,含糊其辞:“报仇的事不急,我一会儿跟你细说,鸡和酒你也别想了,现在全派辟谷没你吃的。石掌门和长老们都在琼华殿等你呢,你先跟我……咦?”
虚空中似乎有若有若无的灵气从萧璋的周身溢散出来,崔长老忽然大惊:“你已经突破天境第三层了!”
世间修仙者大多只能突破地境,能过地境七八层已经算不错,越往上越难走,每一层之间都是天壤之别,有的人甚至可能一辈子卡在一个级别上再难往前。
突破地境九层到达气境的更是是凤毛麟角,如果再到了天境,那只怕是普天之下都能叫得出名号。
崔长老记得萧璋闭关之前还是天境一层,短短数十年竟然连破两层,以萧璋现在的功力,只怕世间能与之一战的已经两只手都能数出来。
天赋且不说,这得是有多强烈的执念,才能达到这样的神速……
萧璋嘿嘿一笑:“厉害不?”
崔长老被那笑容中毫不掩饰的狂傲和嚣张晃得脑仁儿疼。
萧璋急不可耐:“所以我的仇家最近在做什么呢?”
崔长老深吸一口气,知道瞒不过去,小碎步横捯,离他远了几步,防止他爆发:“说了你可别急……他死了。”
萧璋一下子愣了:“死了!?”
崔长老叹息一声:“是啊,就在前不久,据说是真气走差,死在大婚之夜了,可能是报应吧。”
萧璋的大脑轰然空白,从头顶凉到脚心,下一秒暴跳如雷:“老子拼了命的闭关修炼,就是为了比那魔头高两层,好把他虐得扎都不剩!可他竟然死了?他凭什么死!谁允许他死的!”
周围的树木都被震得轰然向后,崔长老胡子被吹得满天飞,假发都差点掉了。
“人死了不是老天替你报仇了吗。”崔长老顶着狂风按住萧璋这个活祖宗,连声安慰。
萧璋怒道:“谁让老天爷多管闲……唔!”
崔长老在他大逆不道之前一把捂住他的嘴。
所有人都以为萧璋奋发修炼是为了登上巅峰光宗耀祖,只有和萧璋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崔铭知道真实原因。
崔铭顺着他的毛:“天意难违,你都说了人生在世贵在享乐,既然如此还总想着报仇干什么。如今仇人都死了,你可以放下了。”
怎么可能放下?
萧璋根本接受不了。
沈卫霖死的早,这仇他没法报,可那个人的仇他可以报,也必须要报。
他还记得天灵山上,他挚爱的少年最后死死攥着他的手,告诉自己是谁逼得他们分离。
“是曲成溪……”那哭喊的声音像魔咒一样烙印在他的心底。
曲成溪……当时魔教沈为霖的首席大弟子曲成溪。
失忆让他忘掉了那少年的容颜,却没有让他忘掉曲成溪的名字,反而在年复一年的执念下深深烙印进了骨子里。
这些年他拼死修炼,就是为了向曲成溪报仇,可每次突破一层,就会听到燕北传来让他崩溃的消息:曲成溪先他一步,突破了更高的一层。
从地境到气境,直到天境,那魔头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老天偏偏像是故意安排,让曲成溪总是领先他一步。
于是这一次萧璋豁出去闭关修炼,历尽万难,一次突破两层,他就不信这次姓曲的还能比他更高!
可谁曾想,闭关出来,他恨之入骨的仇人,竟然已经死了……
这一刻萧璋心里的愤怒和绝望几乎无法形容,忽的挥出一拳,重重锤在了身后的山体上,坚不可摧的石头上瞬间崩裂出蜘蛛一样的裂纹,向四周蔓延开。
*
作者有话要说:
曲成溪:阿嚏!……谁骂我……
第7章 秦淮夜曲
“哎呦,轻点哎!”崔长老心疼万分,小心翼翼的把萧璋的手从山石上摘下来,“这花岗岩可是上等品质的,开采下来能卖不少钱呢。”
萧璋:“……”
其实崔铭也是名门出身的纨绔,奈何小时候被他老爹送到穷乡僻壤的本家住了几年,留下了心理阴影,从此之后整个人就蜕变成了一个无比节省的铁公鸡。
“璋啊。”崔铭见萧璋气也出了,摩挲着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把话题往另一个方向转,“你年纪也不小了,镜庭派钟掌门的掌上明珠对你颇有好感,一直在等你闭关出来呢,如今你大仇已报你看要不要……哎哎!一说这个你就溜!”
萧璋顷刻间已经下了台阶,崔长老追过去,他一双小脚捯得飞快,神态别有几分猥琐,像个缩着脖子跨步前行的鹌鹑,一溜烟追到萧璋身边。
萧璋烦躁得要命:“别跟着我。”
曲成溪死了他还怎么报仇,干脆直接杀到燕北花月教,把沈钦揪出来砍了算了,反正魔教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崔长老却不让他走,抓住他的胳膊,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住着那天灵山的心上人,但是自从那次剧变后你俩在混乱中分别,他就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些年过去你找也找了,问也问了,可曾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行踪?要我说他本来就重伤,没准你们一分开,他就死了。就算那时没死,天源教后来被曲成溪灭门,他一个天源教小弟子,又怎么能逃得出去?这道理不用我说你自己也明白。更何况如今害他的曲成溪都死了,这事早该翻篇了。”
萧璋的脸黑的几乎能滴水,不回应,脚下飞快。
“斯人已逝,你藏在心底里当个念想就罢了,别耽误了正事。”崔长老小跑着绕到他另一边,“婚丧嫁娶,谁不得经历?你也不能总躲着,石掌门催了我好几次了让我劝劝你。他已经那个岁数了,没准再过个一百年就要归西了,这朝云山铁板钉钉了要传给灵力最强的你,可你一不收徒,二不娶亲,这没有后世传宗接代,让掌门怎么放心啊。”
萧璋白了他一眼:“早知道我就该像我哥我姐一样游历四方去,省的你在我耳边吵闹。下届掌门之位让给你,我不稀的要。”
崔铭赶紧摆手:“我可没那福分,掌门之位非你莫属,刚才跟你说的钟家大小姐长得美若天仙,镜庭派又是修仙六大门派里最有钱的,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朝云山本来就是我萧家的,有他石惊云做主的份儿么。”萧璋猛然停下脚步,锐利的眼睛眯起来,终于不客气了,“石掌门这么着急撮合我和钟家大小姐,不就是想要钟家的翎羽剑谱吗,搞得这么冠冕堂皇,他自己名利双收,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亮。”
崔铭脸色瞬变,石掌门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世人都只道石掌门无欲无求,一心化解民间疾苦,可只有他们一小撮亲信知道,石掌门的功力到了气境九层之后就一直止步不前,若没有高超的剑谱修炼补足,马上就要油尽灯枯了。
所以他才急着给萧璋安排亲事,萧璋的父母不在,石惊云作为掌门自然算半个亲家,那剑谱必然也能顺利到手。
这本该无人知晓的背后腌臜,这见不得台面的心思,竟被萧璋毫不留情的点破了。
崔铭尴尬的干笑道:“哪有啊,你想多了。再说钟大小姐嫁给你怎么能算牺牲品呢,分明是郎才女貌……”
“你有完没完!”萧璋被他念叨的终于暴躁了,他与崔铭从小一起长大,但性格追求截然不同,崔铭从小的理想就是成为史上最牛逼的谋士,名震四方,光宗耀祖,而如今朝云山是石惊云的天下,崔铭自然要帮石惊云做事,更何款崔家与石家本来就有姻亲。
不能说不对,只是与萧璋不同罢了。
萧璋一摆手:“我不娶!老子就喜欢孤独终老怎么地!”
崔铭豁出去了,把拐杖挡在身前小声道:“可是嫁妆已经收了……”
“什么!?”萧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一把揪住崔铭的衣领,“哪有大姑娘没进门先给嫁妆的事!我根本不同意结婚!”
崔铭无辜:“还不是钟家大小姐太喜欢你,说什么都要嫁。”
“你放屁!”萧璋气得要撅过去了,他在山洞里煎熬数十年都没觉得什么,谁知道刚出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不想活了。
要不是姓石的到处放话宣传他,钟小姐怎么至于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爱得死去活来?
萧璋平生最厌恶这些背地里的动作,如今竟然直接搞到他身上来了!
崔长老抱住他的胳膊:“你就娶了吧,就算你喜欢男人,娶了钟家大小姐也对你没损失,当个妾也行啊,你俩门当户对,将来留个后给朝云派坐镇,百利无一害啊。”
“你说的是人话吗!”要不是和崔铭从小认识,萧璋真想敲爆他的狗头看看里面是不是豆腐渣,“我心里有人,那人就算死了,我也再不会爱上任何人!我娶钟家小姐是对她的不公平,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至于受这种屈辱!更别提你们本身就目的不纯!”
“你现在退婚才是对她的屈辱,人家上赶着来嫁你已经是豁出去了,你要是这样都不要,那是打人家姑娘的脸!以后让全城的人怎么看她!”
这话一说,空气终于安静了,崔铭暗自长舒一口气,心想以萧璋君子之品格,话说到这份上,估计是把他说服了。
谁知下一秒……
“那我打自己的脸总行吧。”萧璋忽的一声冷笑,那俊美深邃的五官在这种表情下有种让人心颤的狂傲霸气,让人不敢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