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爬了上去,发现水井四周都变了模样。
水井一侧立着一个小架子,架上放着一块很吸水的干发帕。
在水井旁还立着一个简易的小亭子,石桌上摆放着一些新鲜才烤出来的糕点,和一壶茶。
和之前几次来,总是能遇见时玄不一样,这次他似乎并不在。
喜喜和小白蛇早已奔向那些糕点,大快朵颐地啃起来。
这就是当灵蛇的好处,除了蛇类菜单那些东西,人类的食物它们吃得贼欢。
巫恒拿起那方干净的干发帕擦着头发,喉结滚了滚。
他的身份是巫医,上古先民是畏惧这份职业的。巫医一到必有灾祸,严重的就要送人走。他出门时要带一串铃铛,当人们听到铃声就知道有巫医来了,这又叫做铃医。所以除去敬畏外,他们一般都避着他走。
巫恒快速擦着头发丝,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真有人会因为他的到来而高兴,会特意准备好吃的糕点等他。
哪怕那个人浑身死气,他也看不透死期,这又怎么样?
交朋友在乎这么多做什么呢?
巫恒把帕子捋平整重新放在架子上,他笑着道:“时玄?你在吗?”
落寂的庭院里没有半点回声,小白蛇吃得满嘴糕点屑儿,回头看向他含含糊糊问:“巫恒你叫谁呢?这个真好吃。”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庭院的隔院走来,衣着整洁不染纤尘。
时玄迈步而来,冷清的眉眼有了些许暖笑,他刚要开口,就见一只小白蛇伸着蛇信子嗅闻气息,哭喊着从石桌上朝他飞奔而来:“干爹啊,是孩儿我啊。我小时候你还……你可能还抱过我啊!”
第25章
小白蛇异常激动,它的蛇信子在空气间捕捉到那些快餐上残留的人类气息,就是面前这个白衣少年的!
这就是它日思夜想素未谋面的亲干爹啊!
巫恒欺负它,但时玄日日送它炸鸡吃,当然是认后面之人当干爹啊。
时玄定定地看着这条口吐人语的小白蛇:“你谁?”
小白蛇惨遭暴击:“……”
不认识孩儿了吗?!
巫恒看了好一会儿热闹,可算明白过来了。
难怪这几日他总是在井边闻到淡淡的炸鸡味,小白蛇的修为又很拉胯,没本事爬到镇上的快餐店偷炸鸡吃,所以估计是时玄这边送来的。
巫恒暗暗诧异,全国井下水系万千,就是小白蛇这般的灵蛇都极易走失,时玄是如何通过水井把KFC套餐准确无误地送到南傩寨的水井里来的?
再则,拜干爹其实也是有一种说法的。
在民间常有生病的孩童去拜干爹,这个干爹不仅限于人,有认狗认鸡认阴魂的。只要八字匹配,又有缘分便是结了一段亲情。
喜喜也是这个原因,何云霄的头胎蛇闺女严格意义是他亲手接生的,又是其七情之首,与他投缘便收作干女儿。
小白蛇拜谁为干爹不好拜时玄?他阴气极重无法窥探,极易招惹阴邪,绝不是拜干爹的首选。
为了一口鸡就选了时玄,难怪修炼多年还只是个实习的井龙王,它不实习谁实习,这样下去实习证明都不一定拿得到。
像是瞧见巫恒怀疑的眼神,时玄垂下眼睫说:“是我不配。”
不知为何竟瞧出一丝委屈在,巫恒顿时觉得自己老毛病又犯了,这是朋友!与他平等直视的朋友!不是他需要看透生卒年的病人!
“不是不是,”巫恒忙说:“配。配它绰绰有余。”
小白蛇仰着蛇头,震惊地跟喜喜确认:“喜喜,干爹收我了?我有无限量的鸡吃了?”
不刚才还问出那扎心的“你谁”吗?
喜喜为小白蛇感到高兴:‘二干爹好像是同意了。’
小白蛇震在原地:‘什么二干爹?’
挖槽!这不成兄妹了吗?
不对,不对,它和喜喜可没任何血缘,再说了它俩都没户口簿,压根不在一户口本上。
巫恒彻底想明白后,朝时玄走了一步,笑起来朝时玄伸出手去:“你好,我叫巫恒,家住西南边陲的南傩寨,不是住在井中的精怪也不是男鬼,我只是借井道而来。”
巫恒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白皙面颊自带红润,阳光穿透树影落在他的左耳垂上,那里有着一个小小的耳洞。
时玄忽的想起那日巫恒戴的银制耳圈来,他就只戴了那一次。
时玄伸出手轻轻握住他,巫恒被他手心的凉意冷了瞬,转而又觉得这人的手指是真长。
巫恒从时玄手里挣脱掉,道:“我今天来京市有事要办。”
巫恒掏出手机点进高德地图递给时玄:“你是京市人,知道这个地方吗?我在那边没发现有井能通。”
时玄看了眼点头:“知道,你跟我去地下室。”
巫恒把两条蛇缠在手臂上,又拉了拉领口遮住半张脸,紧跟在时玄身后。
小白蛇:‘巫恒,你好像在做贼。’
小白蛇懂什么,他爸在时家做管家!这要是撞上他就不好解释了。
好在时玄似乎是个孤家寡人,跟他一路也没见到帮佣之类的人,一路随他来到地下室,车库里停着一水儿的豪车。
巫恒喜欢艳丽的颜色,目光在那火红的跑车多停留了几秒。
时玄从一堆车钥匙里取了火红跑车的车钥匙,帮巫恒开了车门。
记忆里巫恒没坐过跑车,坐的最多的就是小电驴,上了车小白蛇就往巫恒胸口爬,直挺挺地斜挂着,像根安全带。
小白蛇得意洋洋地道:‘巫恒你个土包子,我看他们坐车都要在前面系根带子。’
喜喜咬着安全带拖扯出来,巫恒接过安全带顺利插入,道:“土包子的确不懂安全带。”
小白蛇:“……”
“坐好了吗?”时玄点火,车灯大亮,车库之门缓缓而开。
得到巫恒肯定回答,时玄脚踩油门就开出了时家。
巫恒问:“你有驾照?何云霄都还没有。”
时玄点头:“我十八。”
巫恒晕晕乎乎想着,原来比他大半岁。
车程其实并不远,时玄熟门熟路地开到了一片废弃的庄园停下。
巫恒眯起眼立刻下车,在外围打量着里面疯狂生长的花园,枝繁叶茂的各种花枝早已伸出了铁栅栏,已经到了一种近乎猖獗的地步。
时玄在门口输入指纹开门说:“进去看看。”
巫恒微怔,“这是你家?”
“是我家废弃的庄园,经年不打理了。”两人走进里面,时玄承认。
肆意疯长的青草早已把石板路淹没,夏雷劈开的大树横倒在花园里,碎屑满地,偶尔见虫子跳过。
这里就是范荼和前男友周昊天春天来京市旅游时,打卡拍照的废弃庄园。
巫恒掏出纸铲说:“我挖点花种。”
美人靥的花种并不是随处可见,巫恒拿着纸铲翻找许久也只挖出了三颗。
这花种虽说吸食人的精血滋养,甚至和本体性命相关,但世间万事万物并非非黑即白,这花种说不准有用处。
巫恒把花种装入随身带来的充满民族特色的背包里,扭头时见时玄坐在不远处等他,他穿着白色长裤,所以那只大蜘蛛趴在他裤腿时看得格外明显。
小白蛇狂喜:‘我去帮干爹吃掉它!’
巫恒伸手一捞把小白蛇提起来,他遥遥看着时玄坐在被雷劈落的树干上,一侧的墙角蛛网遍布,不仅是蜘蛛还有别的虫子,对他态度可见亲昵。
巫恒眯起眼,盯着那只蜘蛛贪婪地吸取时玄不自觉溢出的阴气,他猛地一个跨步上前,一脚把他裤腿上的蜘蛛踹飞出去。
时玄看着巫恒的举动微怔,从未有谁保护他,哪怕只是一只无伤大雅的肥胖蜘蛛。
时玄:“我许久未来,它们似乎很想我。”
时玄没有朋友,或者说没有人敢和他做朋友,这片花园便成为了他童年最常来的地方。这里的草木、昆虫就这样和他熟悉了。
巫恒伸手掐了一个驱邪巫咒释在那只蜘蛛身上,以后不会有谁肚脐吐蛛丝,问:“你喜欢虫子?”
时玄对这花园里的小昆虫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常看到。
巫恒凑近问:“那你喜欢芹菜吗?折耳根?还有香菜呢?”
时玄略显沉默,说:“可以尝试。”
“如果你和我一起的话。”
巫恒看他那一脸清汤寡水的样子就想了想,一起吃鸳鸯锅是他最后的让步了!
时玄改口问他要的花种挖到了吗?巫恒从口袋里取出了那三枚其貌不扬的花种,开玩笑一般道:“这花种是在你家园子里挖到,所以,新朋友……要是你以后落难要死了,我拿这个救你一命。”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一条微信。
【李浩:呜呜呜呜巫大夫您什么时候到哇?】
巫恒看了眼回了句“准备些纸钱”,巫恒捡了一些手掌大小的石块,分别以不同摆放形式搁置在园子里东南西北四角,挖坑埋入土里。
办好这一切后,两人离开庄园,巫恒坐在车上时不时侧头朝时玄看过去。
时玄单手握着方向盘的手改成了两只,依旧平视。
“朋友,能把你这庄园彻底封起来,至少五年后再用吗?”
他刚才用驱邪阵布置在时家庄园里,是需要时间消耗的。
时玄:“可以。”
巫恒倏地一下瞪大了眼,就……就这么轻易同意了?
虽然对这个世界还不太了解,但任何世界的首都地皮都贵得出奇,就那庄园应该贵出天价,说不用就不用了?
巫恒想了想何云霄李浩王栋平时的操作就释然了,可能豪门阔少都喜欢这样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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