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是十几张纸牌总是拿在手里,边边角角都被捏皱巴了。
自己从粘纸、裁纸,再到亲手绘制,瑞王殿下对这几十张纸牌十分爱惜。
苏云绕看了一眼被自己折成了一道拱桥的“左丞相”非常心虚:“要不玩炸金花?轻轻地洗,轻轻地发,轻轻地拿,然后轻轻地放下。”
柴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点头。
玉九思轻轻碎了:这特么不是人玩纸牌,是纸牌玩人!
炸金花更容易上手,不过人少了确实玩不起劲,再加上对手全都不行,一个是好牌烂牌全写在脸上,一个人是你要我就不要,差点给玩成了明牌比大小。
玉九思也是第一次跟人赌钱,能把自己给赌困了。
望了望窗外刚刚升起的一枚月牙,玉九思决定玩一把大的,他不能让自己沉沦在这种比大小的游戏里。
苏云绕发牌,发完了他第一个看,看完后嘴角微微翘起,却又努力放平,装模作样道:“哎,我这个位置不行,手气很一般啊,算了,赌一赌,十两银子!”
一百文的底,你下十两银子,看来这牌有点大。
然后轮到柴珃看牌,拿起来估计都没怎么看清楚,就直接扔了。
玉九思无语吐槽:王爷这水放得实在太大,渭河决堤都比不上。
玉九思最后看牌,嘿,三个八,好牌啊!这牌肯定要啊。
苏云绕面前三张牌,有一张背面左下角有个指甲印,那是梅花“帅”,有一张左侧边缘处翘了一点毛边,那是梅花“兵”。
上一轮,苏云绕拿了一对“帅”,却只压了一两银子。
这一轮翻了十倍,所以排除他只有一对“帅”或者一对“兵”,那就是“兵将帅”顺子呗,很有可能还是个同花顺。
玉九思只眨眼的功夫,就把苏云绕的牌给猜了出来,陪着苏云绕演道:“嗨,我这个位置终于手气好了一回,一百两,不看,苏小哥儿,你跟不跟?”
苏云绕有些后悔,一开始玩的时候,怎么就没设一个封顶的数额呢,一百两,玩得好大啊!
不过才三个人,拿到大牌的几率很小,只要不是炸//弹,谁能大得过他。
苏云绕小心翼翼地又押了一百两,很是不舍道:“我再跟一轮吧,下一把一定看。”
玉九思笑了笑,丢了三百两银票下去:“三百两,还是不看,苏小哥儿,你来开的话,就还得再丢三百两,这牌你还要吗?”
苏云绕目光呆滞,抖了抖嘴唇道:“玉大人,不是说随便玩玩的嘛,你玩这么大啊。”
玉九思摆出一副赌狗模样,利欲熏心道:“没办法,牌太好,不玩一把大的,对不起今天这手气。”
上一把玉九思也说他牌很大,害得苏云绕一对“帅”最后都没敢要,结果开出来他就只有一个“将”最大。
苏云绕不相信他有炸//弹,又害怕他真有炸//弹,看看天,看看地,又看看柴珃,纠结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柴珃无奈扶额,重重地踢了玉九思一脚,警告他适可而止,又轻“咳”了一声,示意苏云绕不要再押了。
可苏云绕都已经丢了两百一十两进去了,哪里舍得就这样放弃。
他哆哆嗦嗦地又掏了三百两银票出来,直接将自己的牌翻了个面,恶狠狠道:“同花顺,看看你的,我就不信你真拿了炸//弹!”
玉九思慢悠悠地将牌摊开:“实在抱歉,还真就是炸//弹。”
玉九思要去捡桌上的银票,却被苏云绕一下子盖住,那眼眶红红的模样,瞧着还怪可怜的。
玉九思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笑道:“怎么,舍不得啊?”
苏云绕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五百两,这可是整整五百两!不对,是五百一十两,谁能舍得啊,他二姐杀一匹马才得了五百两呢。
玉九思就等着这一出呢,藏着一肚子的恶趣味道:“不给钱也行啊,之前不是说还可以真心话大冒险么,我也不听你说什么真心话,就大冒险吧。”
一听不用给钱,苏云绕赶紧将自己的五百一十两银票全捡了回来,放进荷包里藏好后,才问道:“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玉九思好似奸计得逞,勾了勾手指,示意苏云绕附耳过来。
两人当着柴珃的面说悄悄话,以柴珃的耳力,跟明着说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玉九思刚一说完,柴珃的耳朵红了,苏云绕的脸也红了。
苏云绕原本有些犹豫,被玉九思盯着荷包看了一眼后,尴尬什么的全都消失不见,扭头就在柴珃的嘴唇上啃了一口,完事后问道:“人我已经亲了,这钱你不能再要了啊。”
玉九思笑得捶桌:“哈哈哈,不要,不要,你尽管拿回去,哈哈哈……”
唇上仿佛还带着别人的味道,苏云绕砸吧了一下嘴,后知后觉地变得窘迫起来,看都不敢看柴珃一眼,敷衍着说了一句“天太晚了,我得回家了”,然后就穿着棉袄直接跑了。
柴珃见玉九思笑得愈发放肆,黑着脸将墙上挂着的宝剑抽了出来。
玉九思悚然大惊,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破窗而逃,慢了怕是小命不保。
第九十章 冒死推他们一把
苏云绕干了一件胆大包天的事, 一整夜都没有睡好,陆陆续续做了无数的噩梦,梦里光怪陆离, 什么样的下场都有。
雕着兰花的格子窗, 透过窗纱的红日光,照在了绣着翠竹的青缎帐幔上。
日上三竿, 坊市街头早已经是人声鼎沸,喧哗热闹。
有的人却还窝在床上, 似醒非醒,朦胧呓语道:“我、我没有冒犯皇亲, 不要砍我的头,不要,大、大不了你亲回来就是, 恩恩mua……”
做梦的人嘴巴撅得老高, 跟梦里人结结实实地亲了好几大口之后, 才陡然惊醒。
梦到不该梦见的人, 起了不该起的反应。
“啊!”
苏云绕惨嚎一声, 掀被翻身, 生无可恋地将脑袋扎进了枕头里。
阳光打在那蜜桃似的屁股上, 屁股的主人一边抱着枕头捶, 一边自我厌弃, 大骂道:“苏云绕,你下流, 你无耻!我特么都瞧不起你, 这都梦的什么玩意啊,只亲了一口男人,就把你给憋成这样了!”
打归打, 骂归骂,睡到日上三竿,肚子饿了还是得起床。
苏云绕红着脸换了一条干净亵裤,弄脏的那一条也不想洗了,揉吧揉吧塞到了装垃圾和废纸的竹篓子里。
大哥早就已经出门了,就连二姐和婷婷也都不在家。
卧室外的木门上,用米饭粒沾了一张纸条,是二姐的字迹,上面写着:“大懒猪,我和婷婷去逛街买衣服了,你要是醒了就自个去外边找食吃。”
苏云绕去灶房里转了一圈,锅碗瓢盆干干净净,果然啥吃的都没有。
程子英他们上午还要登台唱旧戏,新剧只有下午才有时间排练。
苏云绕没必要一早就过去等着,当然,这时候其实也不早了,看日头估计是在九点四五十分左右,再晚一点,就该吃午饭了。
苏云绕赶忙换好衣服,洗好脸,齐腰的长发用布巾绑起来,揣了一些零碎银子,锁好屋门、院门,饿着肚子去杏林苑外边觅食。
往常出了大门都是朝东边走,路过柴珃住处时,还要特意进去打个招呼。
今日却鬼鬼祟祟地朝西边躲,那做贼心虚的窝囊样,正好被突然上门的廖仲安瞧见。
廖仲安从巷子东边过来,老远就大声招呼道:“苏公子,您还在家呢,我真是来得赶巧了啊,不过您怎么绕道朝那边走呢?”
冷不丁听见他这么一声吼,苏云绕吓得后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扭头望去,正好看见瑞王殿下从廖仲安后边的宅子里推门出来,一双凌厉飞扬的凤眼就这么望了过来。
苏云绕像是被猥亵对象给发现了的臭流氓一样,低头,转身,拔腿就跑,……他没看见我,他一定没看见我。
柴珃瞧着那不负责任的背影,冷冷地笑了笑。
廖仲安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追着喊道:“苏公子,你跑什么啊,等等我,我有事情要跟您商量。”
杏林苑北边最偏僻的巷道里,苏云绕坐在一个馄饨摊上,吃着汤不鲜、肉不香、皮不弹的猪肉馄饨,不太高兴道:“廖二哥,你说你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尽赶着饭点来呢?说吧,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廖仲安坐在他对面,暗道:这算哪门子的饭点,就连吃奶的孩子估计也没这一顿吧。
收起心中的腹诽,廖仲安面上不显,只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侯夫人派我来给您带个话,说是北塞那边打了胜仗,侯爷和大公子估计能借着机会回京,所以这认亲宴多半得往后推一推,至于具体时间,估计得到冬月底去了。”
苏云绕嘴里嚼着馄饨,点头道:“恩恩,认亲嘛,人齐了当然是最好,延后就延后呗,我又没什么意见啰。”
跟着柴珃混了好几顿御膳,苏云绕这小嫩舌头被养得挑剔又娇气,没滋没味的馄饨,吃得他食不知味,也就只是勉强果腹而已。
怨不得这馄饨摊的生意这般冷清呢,苏云绕还以为是自己来得不在饭点上。
廖仲安说了认亲宴推迟的事情,又接着道:“对了,侯夫人还说,认亲宴可以推迟,但该认的人,却有必要提前见一见,比如说世子夫人,也就是您的……,生母?”
这“生母”二字暂时得打问号,虽然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可惜没有拿得出手的凭证,说出来总归少了几分底气。
苏云绕实在吃不下最后这几个馄饨了,丢下勺子,依旧点头,很好说话道:“行行行,我都听我干祖母的安排,什么时候去见?”
仙霞山的温泉别院离着京城又不远,马车赶快一点,一个时辰就能跑个来回,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廖仲安跟苏云绕合计了一下,暂时定在三日之后,事情便算是商量结束了。
苏云绕吃完这一顿,也没怎么吃饱,跟廖仲安告辞过后,他又绕着路去了百乐院。
拖拖拉拉,慢慢悠悠,明明没有多长的距离,硬是被他逛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到了承乐坊,正好又可以再吃一顿午饭。
这回也不往清冷的巷子里钻了,直接找了一家生意兴旺的食肆,点了一道葱爆羊肉,一道三鲜豆腐羹,一道莴笋鸡丁,舒舒服服地饱餐了一顿。
吃饱了就该上断头台,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苏云绕终于踏入了百乐院,刚一到庆德楼,就瞧见玉九思在院子里等他呢。
苏云绕缩着脖子走到玉九思身边,战战兢兢地用目光将院子的角角落落都找了个遍,低声问道:“王爷没来?”
玉九思心里乐开了花,很是油滑道:“怎么?昨晚才亲了第一口,这就开始惦记第二口了?”
苏云绕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道:“谁惦记了,我没惦记!昨晚那第一口,不也是被你算计的么,我快要被你害死了。”
玉九思十分淡定地看着他在那儿跳,意味深长地宽慰道:“放心,王爷不会要你死的,他只会让你/欲/仙/欲/死。”
“……”
苏云绕恨不得缝了他的嘴,自己也真是傻了,为什么要跟这个野地里乱搞男男关系的家伙废这么多话。
苏云绕瞬间没了跟他说话的兴趣,绕开他就打算去练舞的花厅里等着。
玉九思却很有作死的心,赶忙又道:“嗨,别急着走啊,苏小哥儿,你真就一点儿都不惦记王爷啊?不过惦记也没用,今日之后,你估计很难再见到王爷了。”
苏云绕突然停下,转身,神情愕然,急切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因为亲了他一口,他就要跟我绝交了?”
玉九思不回答,只摇头又叹气,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怜悯与惋惜。
苏云绕被他摇头摇得眼眶渐红,叹气叹得满腹心酸,莫名其妙的哀伤几乎将人淹没,到了最后,却又十分倔强道:“小心眼,抠门鬼,绝交就绝交,当我乐意伺候他呢。”
如果忽略他转身时眼里有水光的话,那挺直又骄傲的背影,当真是不畏权贵。
玉九思仰头望天,死死憋住险些要喷涌而出的笑意,暗道:一个不开窍,一个装正经,我好心推你们一把,事后可千万不要追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