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我给你的玉佩,去保护别人?”乌行白走到碎裂的玉佩前,半蹲下身子,将碎片都捡了起来,放在手心里,这本就是他给季观棋的一次性防御工具,却没想到居然被对方用在了此处。
他略微垂眸,一向风云不惊的脸上浮现了难以遏制的怒气,轻轻一握这玉佩便将其碾碎。
乔游三人也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没瞧见别的,但是看到了乌行白碾碎玉佩的一幕,乔游顿时震惊道:“季观棋竟然将师尊你给他的玉佩弄碎了?!”
他本来还想继续说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再次被禁言的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一旁的萧堂情和奚尧也不敢为乔游求情,萧堂情恭敬道:“师尊,我们发现了大师兄的踪迹,但是他又走了。”
“跟在他旁边的人是谁?”乌行白问道。
“不知道,应该是好友。”萧堂情有些摸不准乌行白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只能中规中矩的回答,眼角余光轻轻查探了一下乌行白的脸色,而后飞快地垂眸,继续道:“师尊,是否要继续寻找大师兄?”
“不必。”乌行白转身朝着林子里走去,道:“本尊自有打算。”
他的语气听上去和平时一样,但不知道为何,萧堂情就是感觉到自家师尊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总归看他随手禁言乔游的样子就知道乌行白的心情肯定不好,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往跟前凑比较明智。
往常乌行白心情不好时,乔游和萧堂情都是不敢往他眼前去的,只有季观棋能耐着性子跟在乌行白身边,如今他人跑了,剩下这两个一时间都不敢动了。
奚尧更是不必说了,从入门开始就没见过乌行白几次,此刻眼中满是敬畏,半句话都不敢多言。
等乌行白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乔游才算是解了禁言,他根本不敢对乌行白心生怨怼,只能不解道:“我也没说什么,怎么师尊总是禁言我?等回去让我爹去师尊那儿旁敲侧击一下,看看是不是师尊对我有什么不满。”
“这是什么?”萧堂情懒得搭理他,正准备回身时,却发现了一具修士的尸体,而脖颈上则是一枚暗器,且这邪修手中的暗器和脖颈上的暗器是一模一样的。
“这暗器……怎么和之前咱们追季观棋的时候遇到的暗器一样?”乔游半蹲下来看了眼,顿了顿,道:“难道是他们内讧?”
“我觉得不是。”奚尧咳嗽几声,而后开口道:“杀死这修士的暗器上还有一点师尊的灵力残留,我想,是师尊取了这暗器杀了他,也就是说……可能师尊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所以当这人用暗器暗算我们的时候,师尊就为我们出口气了。”
“这么说……之前射出的三枚暗器不是季观棋弄得?”乔游心里有点别扭,刚刚因为以为是季观棋对他用了暗器,所以他直接对季观棋用了天罗地网,那样的杀招,即便是萧堂情想要走出来都得受重伤,即便是他后来从萧堂情那边的出路跑了,但想必也不会太好过。
“之前你为什么给他让一条路?”乔游想起了这茬子,他看向萧堂情,问道:“你到底在帮谁?”
“你真的想杀他吗?”萧堂情反问道。
乔游面子有些挂不住,他冷笑一声:“他要是对我求饶,我也不是不能放他一马。”
“但他的性格你不了解吗,那种情况,宁死不屈。”萧堂情说道:“既然这样,不如都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乔游有些想要反驳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烦躁地直接踹了一脚旁边的树,恼怒地朝着林子里走去。
“小师弟。”萧堂情瞧着旁边的奚尧,安抚道:“虽然没有万灵草,但这里一定还有别的疗伤圣药,我定会为你寻来。”
“要是知道这万灵草是大师兄要的,我说什么也不会再要。”奚尧叹气道:“弄成这样,是我的错。”
“不,本来就与你无关。”萧堂情瞧着眼前这个畏寒体弱的小师弟,略有些心软道:“不是你的错。”
被他们议论的季观棋此刻正靠着青鸾,他脸色苍白,褪去了法器易容的掩护,他本来的样貌出现在路小池面前,路小池还有些不适应,已经偷偷看了好几次。
“要说什么?你可不是个有话不敢说的性子。”季观棋低咳了几声,抬手掩唇,不容声色地将手背血色藏了起来,抱着自己的剑,眼中带笑道:“说吧。”
“你是……季观棋。”路小池不是在问,他已经确定眼前人是谁了,没了布条包裹的君子剑剑身虽不华丽,但灵气十足,上面银色的花纹看上去非常古朴。
“嗯。”季观棋点了点头,他道:“还有呢?”
“没了。”路小池对季观棋为什么要离开玄天宗,为何隐姓埋名都没有问,既然对方选择了藏匿这些事情,就说明对方根本不想提起,他又何必戳人伤心处。
季观棋就喜欢路小池这种聪明,他唇角带笑道:“万灵草还在吗?”
“在的。”一提起万灵草,路小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刻道:“镇南仙尊之前也是想要万灵草,我……你救了我不知道多少次了。”
季观棋其实已经决定和玄天宗,和镇南仙尊脱离关系了,但听到对方想要万灵草,还是不免想到了之前乔游说奚尧需要万灵草。
这不用想都知道万灵草是给谁的。
但这都与他无关,乌行白想要关心谁,照顾谁,对谁好,都跟他季观棋没有半分关联。
“好好拿着万灵草,等会从这边离开,这是后山的出口,一般人不太知晓。”季观棋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出去后,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神庙,你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过这个秘境,更不要说万灵草,明白吗?”
“我懂,身怀异宝,必然会引起杀身之祸。”路小池坚定点头。
所有人都以为秘境从哪里开启,只能从哪里出去,实则不然,上辈子季观棋就是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这个裂口才出去的,得以保住一条命。
所以当时不少人都以为季观棋死在里面了,但他最后还是拖着重伤的残躯爬回了玄天宗。
现在想来,自己也是不识好歹,旁人都已经不问他死活了,他就该知趣点离开,但凡上辈子稍微耳聪目明一些,又何必落得最后那样的下场。
“那你呢?”路小池问道。
第30章 遭遇
其实路小池只是问了一个正常人都会询问的问题, 但是却让季观棋微微一愣。
他似乎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下意识愣怔了一瞬,而后便立刻反应过来, 笑着道:“我当然是要去找我要的天材异宝, 不然这福地洞天好不容易才开一次, 若是空手回去, 岂不吃亏?”
他眼中带笑,就这样抱着剑靠在青鸾脊背上,青鸾飞的速度很快, 卷起的风吹得他竖起的头发稍有些散乱,但更增添了几分洒脱, 路小池看着眼前这人就觉得他似乎就应该这样,翱翔于天,不该被任何东西适合事情舒服,肆意快乐地过一生, 这才是眼前这人应有的人生。
这个想法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路小池轻轻甩了甩脑袋,快速将自己的思绪拉回, 他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你活着回去就行了。”季观棋从始至终都没动, 他就这样瞧着眼前一身狼狈的路小池,又瞥见了一眼对方受了伤的右腿,之前怪异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但此时根本由不得他多想, 只是道:“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过福地洞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明白了,李公子。”路小池重重点头。
路小池自己也明白, 他的修为太低了,继续留下来无非就是拖累,不如趁早离开,季观棋的修为本就很高,只要不再遇到那几个倒霉催的,基本不会有事。
这么一想,路小池又回忆起那几个人,本来对玄天宗还有些崇拜的他,现在也对这个所谓的第一宗门,所谓的镇南仙尊没有半点好感了。
虽不知道他们和季观棋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些人就是在欺负季观棋。
“前面就是了。”季观棋拍了拍青鸾的脖子,示意等会青鸾在前面就下去,而后又对路小池嘱咐道:“等会直接从这边裂缝走,不要耽搁。”
“好!”路小池应道。
青鸾猛地一个俯冲下去,路小池惊得攥着羽毛,浑身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而后就被青鸾直接丢了下去,不等路小池爬起来青鸾就长鸣一声,一个仰冲又带着季观棋奔向了空中,中间没有半点停顿。
“走。”季观棋终于忍不住了,一口血喷了出来,脸色骤然惨白,刚刚路小池在这里,他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动浑身的灵气就会暴动,此刻也算是不用压制了,顿时刚刚和乔游对战的伤势铺天盖地地涌过来,他抬手擦拭了一下,自嘲道:“技不如人。”
所以他才要拿到洗髓丹,这个修真界,谁不想天赋异禀,修为上乘。
由于青鸾实在是太过扎眼,它从别的灵兽地盘掠过,惹得那些灵兽大为不满,但偏偏这只青鸾又是速度极快的飞行灵兽,其他灵兽只能怒吼几声,几只跟着青鸾飞过来的灵兽也赶不上它的速度。
“等会把我放下去。”季观棋捂着胸口,立刻从乾坤袋里拿出了回春丹吞咽下去,道:“在往前面就是北边,那边我记得有一个仙尊在此陨落,洗髓丹应该就在那边。”
他不知道洗髓丹的具体位置,只能根据现有消息去进行分析,吞下回春丹的他脸色逐渐好转,青鸾叫了一声,侧身绕过林子,显然是不愿意将受伤的季观棋放下去,季观棋见状笑着道:“我没事,你的目标太突出了,继续往前飞就会暴露我的行踪,等会把我也甩下去,然后你就朝着南边去,把人引开后再来找我,注意安全,别出事……”
他摸了摸青鸾的羽毛,道:“我只有你了。”
其他修士只能看到飞掠而过的青鸾,这灵兽的确是太过显眼,让人一眼便认了出来,有人立刻道:“灵兽青鸾,我记得镇南仙尊的坐骑就是灵兽青鸾吧?”
“难道是仙尊在此?青鸾可不常见。”另一人说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季观棋在青鸾最贴近地面的时候直接跃下,而后瞧着这只鸟又振翅一挥,消失在了眼前,只有这样其他人才不会知晓季观棋到底在哪。
他也不是为了防止别人,主要是乔游他们几个着实是有些麻烦,季观棋只想拿到洗髓丹就走,不想招惹这些事情。
至于路小池……乔游他们那种人,是不会去清泉派这样的小宗门看,更不屑和其他低修有什么交集,只怕万灵草的仇全都记恨在他季观棋身上了。
一想到这里,季观棋就觉得头疼。
青鸾选的落脚地不错,至少他环湖四周都没发现什么毒虫毒瘴之类的东西,回春丹在他体内生效了,至少暂时压制住了伤势,他拄着剑一路朝北,四周林子郁郁葱葱,常年累月无人进入这里,秘境之中的树木都比别的地方大很多,树根交缠在一起,偶尔能听到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但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走了一段路之后,还是决定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平复体内乱窜的灵力,不然假如等会遭遇其他人动起手来,容易吃亏。
不过他这经脉着实是有些乱糟糟的,又硬抗了乔游的天罗地网,连续两枚回春丹下肚也只是让灵力尽量平缓一些,最后还是有些体力不支地靠着树干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然在一个山洞里,里面燃着火光,季观棋睁开眼下意识寻找起自己的剑,将手边的君子剑握着才放下心来。
外面传来了几声吵嚷,他撑起身子,只听到两道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我有点好奇那只鸟引你来干什么?”稽星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道:“明明镇南仙尊也在旁边,它居然只引你一人前来,这是人跟鸟都逃离玄天宗了?”
“你少说几句话。”另一道声音竟然是江相南。
季观棋有些诧异地坐起身子,那口淤血吐了之后,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一些,只是不知道怎么遇到了稽星洲和江相南,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是青鸾带过来的。
没一会儿,外面的人就进来了,瞧见季观棋醒了,稽星洲便先开口道:“观棋兄,你伤势有些严重,最好还是别动了,好好躺着休息吧。”
季观棋拱手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谈不上救命之恩,你倒在那边,就算我们两个不过去,有灵兽青鸾在也没谁能近你的身。”江相南说话一直都是不近人情的调调,季观棋已经习惯了,他听到对方说:“不过我劝你不要再往里面了,越往里走只会越危险,你的伤势不适合进去,搞不好就得殒命此处。”
季观棋也知道进去的风险,但他有非进不可的理由,洗髓丹只有一颗,若是错过了,他经脉修复就再无希望了,现在在秘境之中尚有希望,若是这洗髓丹和上辈子一样被乌行白拿走给了奚尧,那才真的是毫无希望了。
江相南见季观棋没有回答,便知道对方的选择,也不再多言,只是道:“这秘境中有洗髓丹的消息传出,不少修士都是奔着这个去的,我看你是一路北上,但是有传言这洗髓丹在南边。”
季观棋眼神微动,他想了想问道:“那是否大多修士都去了南边,镇南仙尊也去了吗?”
“自然。”江相南说道:“若是你是为了洗髓丹,那你去北边就去错方向了,若是为了别的,那就随你,只是跟你说一声。”
他不问季观棋身上的伤势怎么来的,也不问季观棋要去北边寻找什么,大家都是修士,各有各的追求,各有各的命运。
“你二人……”季观棋的目光在江相南和稽星洲中间徘徊。
“我们去北边。”稽星洲笑着道:“他需要去换一件更高阶的本命武器,我要去收服北边的灵兽三头蛟龙。”
那青鸾在外面大概是跟谁打了一架,听到季观棋醒了的声音,便立刻扑了进来,直接撞到季观棋的怀里,将他撞得胸口生疼,连磕了好几声。
“怎么了?怎么了?”季观棋无奈地让它跳到掌心里,瞧着青鸾身上秃了两块,有些诧异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我的飞鹰打起来了。”稽星洲拿着木头挑了一下火堆,笑着道:“两败俱伤吧,反正灵兽就是这个脾气,看到同类一般都不顺眼。”
青鸾冲着稽星洲不客气地叫了几声,张开翅膀炫耀般走了好几圈。
“你师尊在到处找你。”一旁一直沉默烤兔子的江相南开口道:“青鸾一开始用原型引开了很多人,包括镇南仙尊,后来来找得我,中途偶遇了稽星洲,最后看到倒在树边的你。”
“虽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是不是真的如外面传言那样要离开玄天宗。”江相南将烤熟的兔子撕下来一个腿,扔给了季观棋,道:“但我劝你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玄天宗宗门规定第三百六十二条,自愿离开宗门者,将永世不得回归。”
“我明白。”季观棋一听这些宗门规定就头疼,特别是从执法弟子江相南口中说出来的,他叹着气道:“我的确是离开了玄天宗,以后我就是孑然一身的散修了。”
他虽然叹着气,但是江相南觉得他眼中都盛满了笑意,这显然是季观棋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既然如此,江相南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外面夜色浓郁,丛林里的灵兽咆哮声愈发清晰,山洞里的小火堆火苗往上窜,照的石壁上人影微微摇晃。
原先江相南和稽星洲都是带着各自宗门弟子张张见识的,也就在外围走了一圈,便让他们都回去了,而他们要去更里面去寻找修行更进一步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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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的心情似乎是不太好。”奚尧也弄了个火堆,他小心翼翼看了眼乌行白所在的方向,低声道:“师尊之前看到了青鸾,立刻追了过去,但还是没找到大师兄。”
“别叫他大师兄了。”乔游正不耐烦呢,听到这话立刻反驳道:“他都已经自请逐出师门了,你还要叫他大师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