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人尖叫着,四处奔逃。有的人跌倒在地,被滚落的石块和瓦砾掩埋;有的人则紧紧抓住房柱,试图稳住身体。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尘土和瓦砾的气味,让人窒息。
大地裂开了一处巨大的伤口,血水从银镯中源源不断地朝裂口处流去。
花竹借着动物们的眼睛,看见了争执中的花吟与侯适。花吟拿着几本账册,显然是在威胁侯适。侯适露出一个处心积虑的笑容,挥手让身边的人将花吟绑了起来,最后留下句“你就等着顶罪吧。”转身逃命去了。
看着被绑在柱子上等死的父亲,花竹终究动了恻隐之心,他召来几条游蛇和小鼠,帮花吟咬断绳索,盼他能够逃出生天。
花吟得救后,却没顾着自己逃命,反而朝关着花竹的繁育司奔来。花竹心中一热,已经多年未曾感到过的父子亲情漫上心头。
正在此时,花竹也渐渐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迈开脚步,准备出门去逃命。
地下城塌陷后,花竹所在的繁育司,顶上的土层,全部跌落进了裂开的缝隙里,花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就这么躲过了一劫。
花吟赶来后,瞧见被一团黑气笼罩着的花竹,仿佛见鬼一般,猛地刹住了脚步。
“你……你是怎么了?”
花竹想要回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花吟挡住花竹的出路。
“那解毒之法,你还未告诉我。”花吟见没有回应,继续道:“你告知我解毒的办法,我助你逃出升天。否则,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地下城的坍塌已经渐渐止住,花竹刚刚温热起来的心,慢慢凉了下去。
花吟还想再逼问,却听到远处一阵阵的马蹄声传来。
地下城坍塌后,两人所在的位置,正是罗村的村口,现在往上爬出去,就能看到村庄的房屋。
花吟听到对岸传来的马蹄声,身子一僵。他转过身来,揪住花竹的衣襟,怒喝道:“快说!解毒之法是什么?”
一抹冷笑浮上花竹的脸,“怎么?侯适来取你性命了?”
来的是守城军队,正是左一抿带领的那一支。如今看来,左一抿这颗墙头草,已经倒向了侯适。
花吟听到花竹这句话,反而笑了,说道:“来者不善,我看他们可能不光是来要我命的。”说罢,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率先藏了起来。
环绕在花竹周身的黑气,这时朝刚才裂开的缝隙处转移。
守城军队逐渐逼近,但碍着中间裂开的巨大鸿沟,无法靠近。
果然,侯川跟在守城军队中,他喊着花竹和花吟的名字,说两人是驭灵人中的漏网之鱼,要将他们捉拿归案。
士兵们已经在架梯子,准备爬过鸿沟来缉拿二人。花竹身后忽然出现十几名罗村村民。
“你们怎么来了?”花竹问为首的东叔。
“本来以为地震了,大家都跑出来逃命。结果看到军队想逮捕你,我们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罗村这些驭灵人,大多数都是当初从镇江救下来的,他们才参与了拯救繁育司女子。花竹在他们心中,几乎成了拯救驭灵人的英雄。
花竹无奈地看了众人一眼,叹息道:“与官府朝廷做对,怕是要判死罪。”
一群人毫不在乎的笑声是对他的回答。
“若不是花大人将我们救出来,我们早已是一具死尸了。”东叔率先表态,其他人纷纷附和。
花竹心中感动至极,面上却仍旧冷静地问道:“大家真的确定吗?”
“当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宝娣从人群中走出。
如今,她已不是花竹初见的那个小姑娘,也不是临安城内那个顶着满头珠翠的女子。她面露坚毅,稚嫩的脸颊上带着几分与自己年龄不符的风霜——她已经真真正正成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能扛起自己和别人命运的女人。
罗村众人给这个小姑娘让出一条路,宝娣走到花竹身前,展颜对他笑道:“花哥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花竹规规矩矩地朝宝娣行了个礼,作为对她长大成人的贺礼。
宝娣还了礼,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裂隙边缘朝对面的守城军队喊道:“众位军士!当年罗村的战争就是侯适让你们做先锋,结果呢?守城军损失惨重,他利用完守城军,便转投御林军,你们这十年里得到了什么?”
宝娣喊完话,正准备跨越裂隙的士兵们,有一部分停了下来。
宝娣见有效果,意有所指地朝站在裂隙另一侧的左一抿大喊道:“你们还要被他利用吗?侯适是根本没有权力调用军队,到时候查办下来,还不是推你出去顶罪?”
左一抿站在对面,宝娣的一席话,他一字没落地听在耳朵里。略微一犹豫,朝身边的侯适深深一揖。
“侯大人,对不住了,若要调动守城军队,的确需得加盖您官印的文书。”左一抿下令让众将士回撤,面带歉意地对侯适说道:“我们兄弟们就在这里等,您的文书一来,刀山火海,没有二话!”
侯适冷哼一声:“这可是你们立功的机会,等下我把御林军找来,功劳可就与你们无关了。”
左一抿只是陪笑,并不答话。
侯适还想再劝,却听得对面也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却是已经被派遣到边关的方池,带着飞花堂众人赶到。
“方池擅离边疆,视同叛变!”侯适大喊道:“擒住他的人,重重有赏!”
“侯适私自贩卖驭灵人给北梁,挑起边关战事,乃叛国之罪!”方池坐在马背上,朝守城军队大喊道:“擒住他的人,重重有赏!”
侯适见自己的话,被方池原封不动地扔回来,一时气结,对左一抿说道:“别听他胡说。”
“证据我已经带来了,只等进宫禀告!”方池似乎猜到了侯适的否认,朝着左一抿吼道:“左大人,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左一抿向来是个墙头草,如今方池和侯适针锋相对,他看不清形势的情况下,自然是谁也不帮。
侯适拂袖而去。
“他应该是回去搬救兵了,御林军一到,我们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们。”花竹看了眼身后的飞花堂众人和罗村村民。
“宋凌也去搬救兵了。”方池搭上他的肩膀,对花竹说道:“别担心。”
两厢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宋凌还没到,侯适却已经带着御林军出了城门。左一抿见御林军来势汹汹,也赶紧招呼上守城军队跟在后面,以免到时候侯适说他不出力。
御林军开始翻越裂隙。
他们翻越的过程却并不顺利。花竹被这边的驭灵人,纷纷驱动动物,或拦路或阻挠,就是不让他们通过。
宋凌来的时候,正见军队在裂隙的黑雾中,往这边爬来。他带来的,是飞花堂这些年救下的驭灵人,和几车驭灵人能控制的动物。众人见此情形,都催动带来的动物,让它们朝裂隙中奔去。
这一批高阶驭灵人的到来起了作用。士兵们见迎面而来的是游蛇豺狼,纷纷退避。一时间,已经走了过半路程的御林军,又被逼回了裂隙对面。
双方就这么站在鸿沟的两侧对峙着。
侯适见方池站在最前面,不远处是花竹,两人身后是一众他求而不得的驭灵人,直恨得牙痒痒。他半生都在做驭灵人的买卖,最希望手下的驭灵人听话,能够为他所用。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墙头草左一抿见形势不对,谄媚地朝侯适问道。
侯适装作没听见。如今他领着御林军,根本看不上左一抿。
御林军的将领,手持号筒,立于阵前,声震四方。他向花竹这边朗声呼喝:“奉天子之命,特赦天下,诸般罪孽,尽皆释放。无论尔等何人,只要放下兵刃,诚心归降,便可得保平安,无忧无惧。昔日之过,既往不咎,天子宽宏大量,愿与民同安。尔等当知天命难违,速速抉择,勿失良机!”
言罢,号筒之声回荡于天地之间,比方才宝娣扯着嗓子喊,不知要声高多少倍。
这番喊话多少起了一些作用,躲在众人后面的花吟,眼睛亮了亮,他想要投降,却又碍于周围众人,不敢出声。
“我们要速战速决,如今两军对峙,他们还有心思劝降,若等到其他州府的军队赶来救援,他们必定寡不敌众。”方池说道。
花竹刚想回答,就见沟壑里黑雾渐起。
这次黑雾没再缠绕花竹,而是朝着方池飘来。渐渐的,方池被黑雾笼罩在其中。
“这是怎么回事?”花竹钻进一团黑雾中,徒劳无功地想将方池从雾气中拉出来。
方池露出一抹惨笑。
花竹从未见他这样笑过。方池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开朗粘人的模样,花竹没告诉过方池,他一直喜欢他如星辰般璀璨的笑容。
但是此刻,方池扯出的这一抹惨笑,藏着无尽的苦涩和无奈,仿佛是一颗被风雨侵蚀过的石头,表面粗糙,内心却充满了裂痕。
他一双明亮的凤眼,像是被黑暗吞噬的星辰,失去了原有的光芒,只剩下空洞和凄凉。
方池从后腰抽出一把子母刀,抬手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我愿赌服输,你们来吧。”方池朝一团黑雾伸出手。
伤口处的鲜血滴落下来,黑雾从方池手上的伤口钻进他的体内。
花竹冲到方池身前,试图用手捂住他的伤口,阻拦黑雾,但是徒劳无功。
方池凑近身来。花竹看到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子刀,上面刻着“断魂”二字。
不对。
他明明记得,当初子母刀炼成,一把是“破雪”,一把是“迎春”。
花竹抢过双刀,拿在手里看,却发现,两把刀,一把刻着“破雪”,另一把却是“断魂”。
黑雾还在源源不断地钻入方池体内,方池不堪重负,跌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花竹扶住方池,急切地朝他问道。
第106章 重返地府,花竹以命易命
方池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悲鸣。花竹想要转脸去看方池,却发现站在自己身侧的是阎王,他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当初立誓的地府。
他还是被无数驭灵人冤魂附体的状态。
“今日必将驭灵人冤魂伸冤,如若不能,我必将搅闹,永不止息。”花竹听到声音从自己喉咙里传出来。随后“呼啦”一声,花竹身不由己地将案几推倒,手持两柄子母刀,朝阎王刺去。
他此时的魂魄,已经被一众驭灵人的冤魂所控制。
阎王从身后摸出一柄大斧,劈头朝花竹砍来。
花竹不躲不避,也不还招,反而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
斧头劈到眼前的一瞬,牛头马面晃晃悠悠地站到了花竹的身前。
阎王见要伤到自家人,急忙收招。巨斧骤然回撤,牵扯得阎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甚是狼狈。
花竹等他站好,再次持刀而上。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三十来个回合,加上殿内兽灵们的捣乱,阎王渐渐落于下风。
“你莫要牵扯到地府内的兽灵!”阎王护住牛头马面,但他们两个显然已经被花竹控制。
花竹一笑,“有何不可?我们本就是驭灵人。”
大大小小的野兽魂灵,被花竹操控着,将地藏王菩萨的翠云宫占了个满员。
“你且等菩萨回来了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