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安接过档案袋。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年月的老旧档案袋。虽然很老旧，整个档案袋还是十分完整。再看上面标注的封档时间，距今已有四十年。

　　目光落到封文件人的位置上，顾君安瞳孔猛缩了一下。顾爸留下的日记中有提到他爷爷去世的时间，就是这一年。

　　他的爷爷也是考古学教授，下墓时遇上了坍塌事故。那个时候顾爸才十二岁，母亲早逝的他在那之后成为了无处可依的孤儿。

　　因为无依无靠，顾爸一分补偿款都没拿到。靠着顾爷爷一位老友的资助，他读了大学，也成为了一名考古学教授。因为经济条件不好，三十岁才遇上顾妈，第二年生下顾君安。

　　随着顾爸多篇学术文章得到业界认可，顾家的生活开始好转。眼看就要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顾爸遇上了船难。失去相濡以沫的爱人，本来身体就不好的顾妈一病不起，他顾君安成为了孤儿。

　　做了个深呼吸，顾君安将老旧档案单上已经翘起的封条揭掉。里面是一份统计报告，统计的是一处无名氏大墓内发现的文物。

　　翻到报告书附加的文档，顾君安的眉头皱了起来。

　　当年是他的爷爷带着学生下的那个墓，刚完成了统计就遇上了抢劫。在一些人的煽动下，附近的村民将墓里面倒腾出来的文物哄抢一空。

　　当时只有一件东西没被抢走，是一个墨玉雕琢而成的玉如意。因为顾家人喜欢玉，那些村民来的时候他的爷爷正拿在手上观察。看到那些村民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儿，他把玉如意藏进了衣服里。

　　尽管脱困后立刻联系了警方，也只是没收了村民买卖文物所得。卖掉的文物已经被人带走，买走他们的人也无迹可寻。那件玉如意作为唯一幸存的文物留在他爷爷手上做研究。

　　整本报告以及报告的附加文件中，没有对那件玉如意的具体描述。尽管只提了墨玉雕琢而成，顾君安还是敢肯定后面提到的玉如意就是魏忠信今晚上交还给他的那个。

　　顾君安转头看向魏忠信：“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和玉如意一起的还有一封信。”

　　魏忠信伸手在自己后腰上捣鼓了一下，从里面摸出一个用保鲜膜封着的纸袋，“之前在拍卖行，我担心有人进入那个房间就没把它拿出来。”

　　递给顾君安前，魏忠信将保鲜膜和纸袋都去掉了。很厚的一个信封，顾君安没打开就想到了顾爸日记本少掉的那些纸页。

　　打开封口，果然就是那些纸页。之前还在猜玉如意怎么会到顾爸手上，马上就从里面找到了答案。原来是被顾爷爷那位老友藏了起来，不过那位老人临终前才将它交给顾爸并说出一直藏在心底的怀疑。

　　拿到玉如意后，顾爸找人将那个已经封存二十多年的档案提了出来。只隔了几天，有几个人拿着一张手绘的藏宝图找到顾爸。

　　接下来，顾爸先是发现介绍那几个人找自己的人在报告书上出现过，之后又发现对方的名字在那个墓穴坍塌事故调查报告上出现过，然后发现他在几年因继承了一笔来自国外的遗产暴富。

　　调查到这里，顾爸收到了一封警告信。警告他如果继续调查当年那座大墓相关的事，会和他的父亲一样被人解决掉。刚找人鉴定确认信是那个人所写，他就听到对方跳楼自|杀的消息。

　　意识到背后的人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也没有门路找到可以与他们抗衡的人，顾爸迅速做了安排。将玉如意邮递给魏忠信保管，那个档案袋交给了已经与他分开两年的前助手保管。

　　最后一页日记上写有顾爸的计划。他以为那些人找不到这两样东西就会放弃，然后他可以慢慢寻找可以与他们抗衡的人。却不想安排好这些后，没隔多久他就出事了。

　　顾君安想起干妈曾对墨爸说过，船难已经过去十几天，顾爸的尸身才被发现。虽然已经是巨人观的状态，还是可以看出来遍体鳞伤。就是因为见到顾爸死的那么惨，顾妈才会大受刺|激。

　　顾君安抬头看向墨君渊：“我记得干妈和墨爸爸提起我爸的事，墨爸爸说会让人查一下。”

　　墨君渊和墨君霖对视了一眼。当时他们两个在场，几天后还和继母一起听了调查结果。顾君安那时候才八岁，而且顾爸出事时他应该还不记事，以为他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人将结果告诉他。

　　其实在为了搬去山庄收拾东西的时候，墨君宁翻出了当年墨父收到的调查报告。不想勾起顾君安的悲伤，三兄弟瞒下了这件事。

　　那份报告一直被墨君渊放在身上，结束和墨君霖的对视后他就拿了出来：“这是当年的调查结果。存放船难相关档案的警局半夜失火，整个警局都烧没了。不过父亲的人找到了那场船难唯一的幸存者，从他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

　　因为晕船，那个幸存者大半夜跑到甲板上吹风。他当时有看时间，见到快十二点了就打算回到房间再次尝试睡觉。没想到腿刚抬起来，船突然开始打转。猝不及防，他被直接甩飞到水里。掉下去前，他看到有不少人在跑动。

　　他很幸运，掉下去时抓了个救生圈。但是因为受到的惊吓太大，心脏不是很好的他当即晕了过去。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家农户中。问了照顾他的人，原来他抱着救生圈飘了几里地，让半夜打鱼的人发现救起。

　　船上的其他人就非常不幸。在登船记录上，那艘小型客轮上应该有一百多乘客和二十个船务人员。那艘船整个烧了起来，然后发生了爆炸。加上你的父亲，一共只发现了七具遗体。再刨除掉那个唯一的幸存者，其他人不仅找不到遗体，遗物也找不到，因此被列为了失踪。”

　　注意到顾君安因为惊愕连呼吸都忘记了，墨君渊赶忙按住他要打开那份调查报告的手：“小安，张开嘴。”

　　如果船难真是某些人针对顾爸设计的，船上的其他人就是被无辜牵连。想到那么多人有可能因顾爸上了那条船死去，顾君安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末世前的世界至少表面上是平和的，居然就已经有人那般是人命如草芥。

　　对上墨君渊满是担心的目光，顾君安下意识的张开嘴。嘴|巴有了缝隙，他的身体很自觉的做了个深呼吸。空气涌入肺中，他的大脑立刻重新运转起来，“为了杀一人不惜杀掉一船人，世上真会有如此恐怖的人么？”

　　汤文隽在一旁说道：“只是杀掉一船人，还算不上太恐怖。圣光害死的人都不能用万来计数，我在西方时很多知道圣光的人说撒旦都比他们仁慈。”

　　“圣光是怎么冒出来的？”想想回到宗门即将面对的情况，马屿十分无力。现有的掌门和长老都是内奸，这很容易被定性整个天极门都叛国了。

　　顾君安他们齐齐看向在场最了解圣光的汤文隽，汤文隽轻皱眉头：“这个应该只有圣光最核心的那几位才知道。在我掌握的信息中，圣光的核心人员都没有和那几位直接接触过。他们平时通过影像下发指令，遇上重要变故时才会派出一个代号为路西法的人统管全局。”

第151章

　　“叫路西法？”墨君宁呲了下牙，“看来他们是真把自己当撒旦了。”

　　汤文隽闻言继续说道：“他们没把自己当撒旦。更夸张，是以创世神为目标。”

　　“创世？我看是灭世吧。”看着摆在面前的两份报告和一迭日记内页，顾君安双眼有些赤红。想到自己的爷爷和父亲可能是被害死的，他的心脏就痛到发抖。

　　墨君渊握住顾君安的手，“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相信我。”

　　顾君安做了个深呼吸，“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直觉告诉我爷爷和爸爸的死不是意外。因为爸爸交给助手保管的东西，圣光的人找上上官昊先生。这么看来，害我爸爸的人有可能也是他们。”

　　这时，一个小男孩跑进了院子。看了一圈，他跑到魏忠信面前：“叔叔，我爸爸知道我不是他儿子了么？”

　　这个小男孩就是程崴帮上官昊养了七年多的儿子。

　　当年上官昊到酒吧买醉，误喝了别人下了东西的鸡尾酒。那女人是个玩咖，见他长得不错就带回家了。一|夜风流，上官昊第二天刚醒来就让牛展抓了回去，那女人后来发现自己怀孕立刻找了个接盘侠。

　　其实程小宝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程崴的儿子。一年前，他偶然听到他妈和情|人通话。听到妈妈肚子里的妹妹不是爸爸的女儿，他非常生气。直接跑上前质问他妈，结果被告知他也不是程崴的儿子。

　　知道程崴不是自己的亲爸爸，程小宝就盼着自己的亲爸爸能早点找到自己。可不是他没良心，程崴真不能说是个好爸爸。偶尔想起来会宠下，多数时候都是喝醉酒就揍老婆儿子。

　　上官昊被牛展抓回去的时候，魏忠信碰巧目睹了半个过程，当时以为是一个富家子弟玩离家出走。结合程小宝的出生时间，再看到上官昊时魏忠信便猜出程小宝是他的孩子。

　　有给程崴添堵的意思，也是觉得小孩儿最好不要跟着程崴和那女人一起生活，魏忠信将程小宝的存在告诉了上官昊。上官昊当然不会直接选择相信，让人拿到了程小宝的头发做了DNA鉴定。

　　程小宝见过程崴和魏忠信对峙。当时程崴气急败坏，他却觉得这个叔叔很好。比起把他接回来的上官昊，他更愿意信任这个只见过一次的人。因此满心不安的他想从魏忠信这儿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对上小孩儿带着些期待的目光，魏忠信非常意外：“你想回去找他？”

　　程小宝摇头，“不想。他每次喝醉打妈妈和我的时候都会说，如果发现我不是他的儿子，一定会杀了我们。”

　　上官昊走到程小宝面前，“如果让你自己选择一个人做爸爸，你选择谁？”

　　程小宝抬手指向魏忠信，“我想要一个靠谱的爸爸。之前见过他，虽然他是找爸爸吵架的，但是看起来很可靠。妈妈对我说当初她就是看他特靠谱才想赖上他，没想到会让别人占了便宜。”

　　才认回来的儿子，要说有什么感情绝对是骗人。但是亲耳听到儿子想要别人当爸爸，上官昊还是很不满：“你怎么知道我会不如他靠谱？”

　　程小宝仰着头回道：“我已经七岁多了，你才找到我。你应该是以前不知道的存在，所以才没有去找我。但是胡涂到连自己有儿子都不知道，你觉得会靠谱么？”

　　“这智商应该是随我爸。”上官琦呵呵笑了两声。联系之前在京都拍卖行门口看到的那出戏，他猜到了程小宝的身世。虽然意外那个不算幸运的亲爹会是上官昊，他还是为上官家多了一口人感到高兴。

　　上官昊扫了上官琦一眼，没有反驳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说起来，说程小宝像他们的父亲真没说错。这孩子的眉眼和他有六分相似，与他父亲却有八成相似。

　　上官琦走到程小宝面前蹲下，“你爸爸，呃，你亲爸爸其实很靠谱的。”

　　程小宝看了上官昊一眼，“我才刚刚认识他。”

　　程小宝的闯入让众人的关注点瞬间偏离，马屿咳了两声。等大家看向他，他指着被丢在顾君安脚边的人说道：“今晚应该不能将所有的事情理清楚，这些人要怎么安置？”

　　程小宝顺着马屿的手指看了眼，“我见过他。”

　　上官琦还蹲在程小宝面前，闻言便问道：“你在哪里见过他？”

　　程小宝回道：“在爸爸的房间里，大伯娘和他一起。大伯娘看起来好像很怕他，我就躲起来没让他们发现，”

　　上官琦抬手在程小宝头上揉了揉，“聪明的孩子。”

　　程小宝口中的大伯娘就是罗琪。发现程强身上有问题，顾君安就猜测让骆家那边只有一个异能者的人可能是罗琪。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应该是真的。

　　眸光闪了闪，顾君安让莲华将那人的脑袋提起来面向他：“你们那天找到了程崴从魏忠信那里偷走的东西？”

　　被问话的人本来不想回答，但是身上的藤蔓瞬间收紧了许多。在窒息前，他慌忙回道：“我是从程崴那里带走了不少东西，但是其中没有我们要找的。罗琪很没用，没从程崴那儿问出他从魏忠信那儿偷了什么。”

　　顾君安继续问：“都不知道是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找那东西？”

　　那人回道：“在我之前负责此事的人只查到有人将那个大墓里的一样东西交给了顾劼。他们晚了一步，顾劼先一步从考古学院的老档案室取了关于那个大墓的档案。其实如果顾劼没有去提那个档案，之前负责此事的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不用问，当时应该有人刻意抹去了那个大墓被发现的消息。不管是被买下并转移那批文物的人收买了，还是本来就和那些人是一伙的，都不会让更多了注意到那份大墓的存在。

　　顾爸交给魏忠信保管的日记中有提到，那份档案在当时有被要求销毁。当时顾爷爷和他那位老友私下动了手脚，用一份假的替换了真的。在把玉如意交给顾爸的时候，那位老人将档案编号告诉了他。没料到会有人一直盯着那位老人，让档案的存在爆了光。

　　顾君安面色如冰：“为了得到那个东西和那个档案，你们就害死了我爸爸？”

　　那人却否认了，“当时负责此事的人确实找过顾劼。顾劼的才能很让人钦佩，他们的计划是将他吸纳进圣光。看记录，顾劼似乎是将去找他的人当成了另一伙人，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之后不久，就听说他遇上了船难。”

　　顾君安冷笑，“船难和你们无关，那你们为何会追杀我爸爸曾经的助手？”

　　迟疑了一下就发现身上的藤蔓又紧了许多，那人赶紧回道：“确定顾劼死讯后，当时负责此事的人偷偷搜了他住的地方。没发现要找的东西，他们就放弃了这条线。

　　后来发现那个档案是个意外。上官昊回到京都就两次三番的到这里来，牛展委托我将他带回去。接近他的时候，他和顾劼那个助手在一起，我无意中看到了档案袋上的编号。

　　我曾看过当年的记录，认出了那个编号。当时有另一伙人追杀那个人，我派去的人和那伙人发生了冲突。等解决了冲突，发现他已经坠楼身亡。”

　　见他不再继续说，上官昊插了一下话：“你知道他最后那几天和我在一起，当时应该就猜到他把东西交给了我。这八年，你们却没通过牛展从我这里找它。”

　　那人回道：“我猜测另一伙人就是当年找顾劼的另一伙人。这八年，我一直在调查对方是什么人。每次都是查到一些线索就很快被抹的干干净净，反倒是我的行踪让他们查到了很多次。不想他们从我这里找到你，我没有联系过牛展。

　　不过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那伙人追着顾劼那个助手的同时，还盯着魏忠信。为了能有机会接近魏忠信，他们收买程崴设计他退役。中间却发生程崴抢了魏忠信女人的事，接着魏忠信就出国了。那边是圣光的主场，他们跟过去的人全都有去无回，没多久便没再派人。”

　　魏忠信闻言问道：“后面盯着我的人是你们圣光派的？”

　　那人回道：“发现那伙人盯着你，我怀疑记录上提到的另一个东西在你身上。你遇上的那些困局绝境都是我安排的，目的是逼你回国。你终于回国了，我立刻跟了过来。

　　没想到会发生天变，跟着你的人在那天晚上被地裂吞了，让我失去了你的踪迹。我记得你和程崴之间的恩怨，安排人接近罗琪。你果然找到了程崴，罗琪听到你和他讨要当年被偷走的东西。

　　你太聪明了。当年直接走人，没人想到你会把那个东西留在程崴手上。我有一个疑问，你不怕他把那东西丢掉或卖掉么？”

　　魏忠信嘴角微微勾起：“程崴很了解我，知道那东西对他来说就是一张保命符。所以他不仅不敢把东西弄没了，也不敢让人知道那东西在他手上。”

第152章

　　大概是看不惯魏忠信面带浅笑的样子，再加上被顾君安强迫着一直仰着头感觉太难受，那人冷笑了一声：“你却不了解他，还拿他当了很多年兄弟。如果他没设计你退伍，你现在至少是中校。”

　　“我的性格不适合当领导者。没他设计，我应该也不会留多久。若非如此，我当初不会那么痛快的选择退伍。”魏忠信是真的没受任何影响。在那天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程崴的人品。现在算是完全看清楚，知道当初程崴是故意设计他退伍也没感觉难受。

　　注意到那个人脸色已经有些发紫了，顾君安让莲华帮他换了个姿势。改成坐姿，对方的脸色很快好多了。

　　当然，转好的只是气色。那个人的脸色依然很黑，“还有什么要问的？”

　　顾君安撇了下嘴角，“你有些痛快的过头了。”

　　闻言，那个人又开始冷笑，不过这回笑容里多了些苦涩：“圣光让我变得更强，也让我成为了没有任何亲友的孤家寡人。我之前没有反抗他们，只是因为我要活着。现在为了活下去，自然也不会抗拒回答你们的问题。”

　　顾君安听汤文隽讲过很多关于圣光的事。因为基因技术一直不成熟，圣光的人手主要还是靠从世界各地搜罗。不是从婴幼儿开始培养的忠诚度一般不会很高，因此这一类人很少能掌握实权。眼前这个人身份不会太高，也不会很低，应该算是其中凤毛麟角的人物了。

　　不过此人的话也不可全信。就像他说的，他想要活着。如果全都实话实说，把知道的都说完了，他也就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了。不完全实话实说，如果有机会逃脱，回去后可以用‘权宜之计’四个字蒙混过去。

　　顾君安他们今晚的收获也算大了，至少了解到还有一伙人存在。圣光是西方那边的人创建的，已经在他们这边做了不少事。刚得知的那伙人应该是本土的，不知道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居然在这儿之前都没有显山露水。

　　想了想，顾君安问出今晚倒数第二个问题：“你们为什么那么看重那个大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