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有谁从大门处拉下了供电的阀门,室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只余大门处一束走廊的灯光。
护卫们开始按照他提前教授的那样,在黑暗中把学生们绑在座椅上。
等全部准备完毕,不知从哪里响起了机械闹钟被设置的咔哒声,跟随其后的是头顶上派对开始的哄吵声。
似乎是为了还原最真实的背景,让这场绑架看起来设计感没有那么强。
而学生们本就没有经过训练的听力却无法避免地被削弱了,他们在黑暗中感受到所有护卫的离开,以及头顶天花板上响起的繁杂舞步声,最后最后,大门别关闭。
昏暗视线内,落锁的声响触目惊心。
前几分钟,学生们还在浪费时间冲大门处谩骂威胁,甚至有人主动“供出”了自己家族安排进学院的那位护卫的姓名,可不巧的是,这里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似乎是由于身体不受控制加上视力下降把这平日里随时能够打发的时间不断拉长。
机械表的声音滴滴答答,没人去数秒针转动了多少圈。
总归是头顶甲板上奏响的《第七交响曲》还徘徊在第一乐章的时间里,学生们终于开始做出行动,有些人为了挣脱束缚甚与椅子一同倒在了地毯上。
室内的声音五花八门。
唐烛在一片昏暗中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听着第五个学生对自己这种毫无人性的教学方法的谩骂。随后心里暗自思索,要是让你去拳场待一晚上,你就会跪在我面前感谢我大仁大义心地善良。
是的,没错。他并没有如自己所说的那样离开房间,而是在关闭房门前留了下来。
虽然能确定这些学生并不能在今晚的二十分钟之内离开教室,毕竟这种绳结的捆绑方法完全超越这个时代人的见闻,加上最可能有这种能力的学生现在都在禁闭室,所以他作为防身课教师的第一节课本该高枕无忧。
但是他不敢保证有没有人会在这短时间内伤到自己或者别人,毕竟人在恐惧的加持下很容易变成互咬的疯狗。
不过说到能解开绳结的人……
唐烛一边听着身前学生们吱呀乱叫的呼喊声一边想,如果是付涼的话,没准可以解开。
实际上,今天他刚进入教室的时候还对这一切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那个主动被关禁闭的学生不是付涼,比如他会出现在这里,然后他们会见面。
虽然不可能有交谈或独处的可能性,但至少见一面。
只是见面就足以让他心安。
可惜至少在今晚,这件事是不可能得,就像是没有人能在二十分钟内走出这扇门一样。
唐烛轻轻叹口气,倚在墙壁上听那首完全没听过的曲子。
其实他只是尝试拜托管家制造出一些声音,没想到他能够安排这一场派对。
时间大概已经过了一半,这时候学生们大致分为两种状态,一些人已经折腾累了完全摆烂,另外的人则觉得自己应该铤而走险尝试别的办法。
也就是在这时候,唐烛听见一声惨叫。
“操,你……你不会是疯了吧?你踹我干嘛?!嘶……我骨头不会断了吧?”
回答的这个声音很熟悉:“嘘……倒下的姿势,手的活动范围会大一点。可是一旦倒下想重新起来就很难办到,所以你先试一试。”
哦,是那个第一个被绑起来的日耳曼人。
“……你让我试?你自己怎么不试试?疯了吧!靠,我的骨头一定是断了,疼死了,真想杀了那个什么老师!”
不过他说的确实对,这种绑法绕过了被绑人的腹股沟,双手反剪绳结又打在下腹部,只剩下的双脚也仅仅能被小腿力量带动着踢到十英寸左右的距离。
如果他碰巧没有坐在靠近桌子腿的位置,那么他只能踢到身边的学生了。
唐烛轻轻啧了一声,他需要靠近些,以防地上那个正在诅咒防身课老师今晚必死的倒霉鬼被别人倒下的椅子磕破了脑袋。
可正当他想往前走时,却听见倒霉鬼的叫骂声被别的什么声音所替代。
“唔!唔唔!”
等等。
唐烛即刻警惕起来,因为他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这个声音是有人用什么东西塞住了地上那人的嘴。
而且就算那个倒霉鬼已经很听话地不出声了,但这个动作还在继续。
他按着自己的记忆往前走,更加确定那个人能够自由地使用双手。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向自己走了过来。
唐烛不觉得方才的打结方式有问题,更对自己的听力抱有自信,他尝试着绕过那个脚步,去往那位解开束缚的学生身后。
果然对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路径变化,只是站在了原地。
既然解开了双手还不离开这吗?
他觉得有些意外,正想不清答案时又听见那个一直询问倒霉鬼为什么不说话了的日耳曼人喊了一声:“旁边有人?谁在这里?!”
唐烛还未有更多动作,只听前方的木质座椅吱呀作响,下一秒便向地面倒去。
为了不让座椅砸破正唔唔叫的倒霉鬼的脑袋,他试图伸手去扶一把,却听见有人先他一步赏了地上那人一脚。
“唔!!”倒霉鬼被踢出几英寸,和日耳曼人倒地的声音重叠。
唐烛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有脚步后退的声音。
下一刻,一个身形倒入他怀里。
唐烛几乎是本能地将对方护住免得两人一起倒地,却发觉怀里那人的身高与自己几乎没什么两样。
而他也并未对自己的出现感到惊讶,甚至借机转过身使得两人保持面对面的姿势,随后伸手抱住了唐烛。
唐烛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怔了怔,刚想脱身便发觉对方将下巴轻轻放在了自己肩头。
“别乱动……”
随着耳畔声音的响起,他瞬间停止了挣扎,甚至不在乎对方的手已经顺着自己的背脊滑到了侧腰。
“听说老师一直在找我。”
那两只手兴许是把玩够了那些皮肉,再次向下掐住了唐烛的腰窝,随后使了些力气使两人完全贴在一起。
黑暗中,他听见耳畔青年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是想我了吗?唐老师。”
第072章
周遭依旧是昏黑一片,可唐烛却似乎看清了正紧紧拥抱着自己的人。
他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环住青年的脖颈,很久都没说话。
“怎么了老师。”付涼低声笑了笑,一只手向上找到他后颈的皮肤,轻轻揉捏:“不想我啊?”
唐烛暗自红了脸,收紧手臂还是没回答。
即使他现在想说很多话,他想知道付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不在禁闭室,想问他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有没有也想过他?
“真遗憾,还有两分钟那该死的闹钟就要响了。”青年松开手,偏过脸轻声道:“唐烛,把手松开吧,好吗?”
他的眼眶因为这句话变得又酸又热,一些狼狈的浮于表面的不甘几乎让他难以做到这件简单的事。
唐烛感受到付涼的手轻轻捏住了自己不愿离开的手腕,于是他终于想明白这些情绪是什么。
“委屈了?”
青年笑着问他,可依旧在试图使两人分开。
他似乎是因为这些小动作,他觉得刚被自己接纳的委屈被放大很多倍,这些陌生的情愫几乎在一瞬间淹没了他。
唐烛吸了口气,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抓住付涼的领口将那人和自己的距离重新拉近,接着他埋头在咬上了对方的侧颈。
他看不见青年的脸,却能听见那一声微乎其微的喘/息。
“没有……没有想你。”唐烛松开嘴巴最后又松开手,堵着气转身走了。
等他闷着头来到大门处,刚好听见了刺耳的闹钟铃声。
**
大门外随之响起开锁的琐碎声响,室内学生们或苦叫连天或唉声叹气。
终于,大门打开,走廊外的一束光投进昏黑了半个世纪那么久的教室,紧接着通电阀门被打开,室内所有的灯瞬间被点亮。
学生们被忽如其来的光亮刺痛眼膜,却都在极力望向大门处。只见方才把自己绑成螃蟹的护卫们冷着脸进门,队伍末尾,跟着“罪魁祸首”防身课教师。
啧……
横七竖八的学生们咬着牙看那位摸样出挑的东方人,他依旧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比起二十分钟之前,他的心情似乎变得好了些,以至于说起话来都耐听了。
“先把闹钟关上吧。”
说着,他终于抬起眼帘打量起对面的学生们。
“很遗憾,下节课还是会继续。”唐烛示意西里安去把仍旧在发出唔唔求救声的倒霉鬼扶起来,随后众人才看清了那人几乎被桌布塞到变形开裂的嘴。
啧……
下手可真重。
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坐在圆桌最后方的始作俑者,听见其余学生们反应过来后纷纷叫嚷起来。
“等等!一定有人解开了绳索!”
“对!否则他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的嘴塞上!”
唐烛没表态,可所有人的视线在警惕地张望后,还是不约而同地汇聚到同一人的脸上。
那人身上穿着禁闭室的烟灰色棉麻制休闲服,胸前口袋的红色标识预示着他本该是禁闭室内最危险的人,就像现在大家的双臂都还反剪在背后,而他却悠然自得地抬手摩挲着自己的侧颈。
“二十分钟之前你没有在这里。”那个被扶起来的日耳曼人注视着付涼。
见室内人们的关注都在自己身上,青年也并不着急,笑着解释说:“嗯,是比你们晚到了几分钟,学院规定迟到时间少于五分钟可以免于受罚。”
“那他嘴里的桌布——”
“他太吵了,上课期间不能大声喧哗也是规定。我制止了他的坏习惯,他应当感谢我。”
啧……好多歪理。
唐烛抬起手遮住口唇,忍不住想笑。
“那你明明解开了绳索,为什么不出去?”身后一位不明所以的护卫忍不住发问。
付涼则是更为云淡风轻地回答:“腿麻了,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