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言在孙子柏开口之后显然也想到了, 他面色难看,倘若真是这样,那么先前许多解不开的疑团顿时就明朗了起来。
“你……你在乱说什么, ”苏骆沉慌乱否认,“这种事岂能乱说?”
孙子柏却冷笑一声, “苏骆沉,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
“你的小命就捏在我的手中, 所以只要我想, 现在随时就能收了你的命。”
孙子柏的声音很平淡,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可是他细长的眼底透出来的冷意却让苏骆沉无端的打了个寒颤, 他立马就想到了那日蛊虫带来的恐惧, 他丝毫不怀疑孙子柏说的话。
“你敢!你不能。”
苏骆沉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 他是阴狠, 是嫉妒苏瑾言嫉妒得发疯,但同时他也怕死, 况且他从小就被王嫣然宠坏了。
该说不说, 在苏瑾言还在苏家的那些年苏骆沉无疑就是个空有歹心的小废物, 王嫣然将他宠成了温室的花朵,但能力和胆子都跟不上他的歹毒怨恨, 直到苏瑾言离开的那五年他才得以展露, 他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藏得很深, 觉得自己深藏不露, 可直到此刻对上这两个人的视线他才知道, 他始终跟他们不是一个等级的。
“你不能这么做。”
他说着看向苏瑾言, 他们好歹曾经是兄弟,亲兄弟, 哪怕不同父至少也同母吧,可苏瑾言的眼底只有冷然。
“我为什么不能?”孙子柏轻笑,“若是换成苏宴之我还会稍微考虑一下是否会影响大局,可你,一个无能废物能有多大影响?苏宴之若是有脑子就不会为了你这么个废物在这种时候跟我对峙,更何况我就算杀了你也没人会知道不是吗。”
“有谁看到你被我绑了吗?没有。”
苏骆沉直接被孙子柏的话吓得浑身冰凉,“你到底想怎么样?”
孙子柏不耐烦的说,“你既然那么没用,那就想办法证明你有用啊,给我一个留你一命的理由。”
苏骆沉面色一阵变换,他明白孙子柏的意思,况且他刚刚已经说漏了嘴,只怕想瞒也瞒不住了,但他若是说出真相倒或许可以留有一命,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孙子柏猜的没错,苏骆沉竟然真的是老皇帝的种,不过这其中的狗血过程就算是孙子柏听了也是目瞪口呆的程度。
苏骆沉从小就知道王嫣然不是那么爱苏宴之,但外人都是傻子,他知道,王嫣然既享受着父亲对她的痴爱却又同时恨着父亲,因为王嫣然对他的偏爱,苏骆沉因此时常有机会陪在王嫣然身边,他能看到王嫣然最真实的一面。
她不爱苏宴之,或者说没那么爱,但小时候的苏骆沉也不明白王嫣然这复杂的感情,更不明白她眼中那莫名其妙的恨是因为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王嫣然对他是真的宠爱,对苏瑾言也是真的厌恶不喜。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在苏瑾言的阴影里活得那般得意,毕竟苏瑾言得不到的东西他却拥有着,而这就是他唯一比得过苏瑾言的,苏骆沉自然要牢牢抓住,所以他化身贴心小棉袄,在王嫣然面前尽量做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他所有的性格都朝着王嫣然喜欢的样子去改变。
所幸王嫣然对他果然一如既往的疼爱信任,直到他偶然发现了王嫣然的秘密,王嫣然竟然以各种借口出去私会男子。
他当时震惊极了,不过震惊之后倒也没有那么不理解,毕竟王嫣然是恨苏宴之的,而苏宴之也不如外人所知道的那样爱王嫣然,他同样会伤害王嫣然,甚至动手打人。
所以王嫣然做出这样的事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他一点都不同情苏宴之。
苏宴之对苏瑾言的纵容就是原罪,那时候的苏家都以苏瑾言为荣,苏宴之虽然没那么明目张胆的宠着苏瑾言,但心里一定也是喜欢他的,苏骆沉因此觉得苏宴之就是活该被王嫣然背叛。
苏骆沉因此一直假装不知道,暗地里却悄悄的查,然后很快就查到了顺王身上。
其实一点都不难查,尤其王嫣然与顺王还是青梅竹马,他们之间的传闻也很多。
可就在苏骆沉认定了与王嫣然不轨的人是顺王的时候,他竟偶然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每次顺王与王嫣然私会的时候,皇上也在。
别人或许认不出来经过乔装打扮的皇上,可苏骆沉能啊。
他从小就因为跟皇长孙关系好而得到进入皇宫的机会,甚至因此而得到皇上的喜欢,他因此经常出入皇宫,苏宴之也因为这样对他高看了许多,甚至叮嘱他务必要与皇长孙维持好关系,所以对皇上的一举一动他都再熟悉不过。
可顺王与有夫之妇的王嫣然私会怎么会带上皇上呢?就算皇上再怎么宠信他这个弟弟也不该这么放肆吧?况且这并不合理,于是苏骆沉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与王嫣然私会的其实不是顺王,而是皇上呢?
顺王只是个幌子,亦或者王嫣然与皇上的私会本身就是由他来牵线搭桥的,所以每次的出现都是在给真正私会的那两人打掩护。
不怪苏骆沉这么想,因为王嫣然经常把他带在身边的关系,他与顺王的接触倒也不少,这人风流无度,身边的美人更是无数且男女不忌,但他最是风流也最是无情,苏骆沉觉得他对王嫣然是没有情的。
倒是王嫣然,他发现了她的丑事之后只觉得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母亲竟是那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苏瑾言听着他对王嫣然和苏宴之的不屑和鄙夷,只觉得讽刺,再对比那天他们看到苏骆沉被蛊虫控制之后的惊慌焦急,苏骆沉脸上的表情就更显得讽刺了。
王嫣然口口声声说他白眼狼,殊不知真正的白眼狼是这位被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儿子呢,这么想着他就觉得可笑。
而孙子柏则是直接笑出了声。
这苏骆沉可真是个大孝子呢,实在是太孝了。
言归正传,这个大胆的猜测把苏骆沉也惊到了,但那时森*晚*整*理候毕竟小,他也不敢贸然出口问王嫣然,于是他把这个秘密压在了心底,直到苏瑾言也发现了王嫣然的秘密,而王嫣然似乎还知道了这件事。
王嫣然在生辰前找到了苏骆沉面前,她在小儿子面前哭诉大儿子的大逆不道,竟污蔑自己的母亲与男子有染,她大骂苏瑾言不孝,白眼狼等等,所以她要她疼爱的小儿子帮她,绝对不能被大儿子这么污蔑算计,否则她将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时的苏骆沉对眼前梨花带雨的女人鄙夷不已,心里更是厌恶到了极点,他觉得这个女人水性杨花也就算了,还又当又立蜜汁自信,甚至如此自私无情,不过他心里就算再鄙夷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心疼王嫣然被污蔑,斥责大哥的大逆不道。
王嫣然顺势提出生辰那日的计划,她只需要苏骆沉在生辰那日为她作证即可,他看着她虚伪的说着她歹毒的计划,说是只想给大哥一个教训,让他不敢再污蔑自己的母亲,也让苏宴之看到苏瑾言这个不孝子的一面。
苏骆沉心里其实早就笑开了花,他巴不得将苏瑾言直接整死,可面上却并没表现出来,他甚至还在想着,这个自私的女人以后会不会也会这么搞死自己。
计划就这么定下,不是他嫉妒大哥,而是他心疼母亲呢。
生辰那日也如计划中的进行,直到他按照计划来到王嫣然的房间,却撞上了完全发狂的苏瑾言。
当时的苏瑾言双目血红,整个人都处于疯狂的状态,他在房间里拿着刀胡乱砍杀,刚好苏骆沉开门就对上了他宛如地狱恶鬼的眼神。
苏骆沉当时就吓得差点瘫软在地,可他想逃已经来不及,苏瑾言的刀就那么朝着他刺了过来。
所以他肚子上那一刀,确确实实就是苏瑾言刺的。
但就是在他被刺了一刀的时候,他透过苏瑾言的肩膀看到了他身后的两人,王嫣然正花容失色的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护在怀里安慰,而那人,正是顺王李永琛。
他知道顺王是没有武功的,可顺王的身后站着一个绝顶高手的护卫,而他们,竟然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发疯的苏瑾言一刀刺向自己。
万一那一刀插到自己的心脏呢?他们丝毫不顾他的死活。
就在苏骆沉觉得这对狗男女在拿自己献祭的时候,那个高手终于出手了,他果然轻松就制住了发疯的苏瑾言,他疼的视线模糊,却见顺王在小声安抚着王嫣然,直到外面传来苏宴之的脚步声,顺王才跟着那个护卫消失。
说实话,那时候的苏骆沉已经搞不清楚王嫣然到底是跟皇上有一腿,还是跟顺王苟且了,亦或者她跟他们两人都不清不楚,反正王嫣然在他眼里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自私女人,所以完全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苏骆沉也只能按照原先的计划演下去,所幸苏宴之这个蠢男人的怒火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强烈,苏瑾言更是因此差点被打死,还被逐出了家门,结局皆大欢喜。
苏骆沉当时只觉得他那一刀挨得值得,实在是太值了。
只可惜苏瑾言没死,但他不会错过那样的机会,他会彻底将苏瑾言从神坛踩入泥里,即便没死也要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苏骆沉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显然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苏瑾言现在好好地坐在他面前,倒是轻而易举的把他踩在了泥里。
经过这件事,王嫣然对他就更好了,而且因为那日被他看到了顺王,王嫣然还给他解释,顺王是因为担心她被苏瑾言伤害才特意来帮助的,苏骆沉只觉得可笑,他早已认定这个女人有多不知廉耻,所以根本不信她的鬼话。
但王嫣然毕竟是他的母亲,她名声败坏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况且他羽翼未丰,如今苏瑾言不在正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他还需要这个女人的帮助,所以自然不会戳穿她虚假的谎言。
孙子柏听完都无语死了,也更加心疼苏瑾言,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一家人。
所以王嫣然果然是说了不少慌,不仅隐瞒了她与李永裕的事,就算是她与顺王的事只怕也是假的,再就是当时根本不是什么护卫救了她们,而是顺王。
顺王,又是顺王,为什么哪里都有这个顺王?
而这一家三口更有意思,外人眼里父慈子孝,母慈子孝,夫妻恩爱,这样的一家人实际上却各怀鬼胎,而且互相之间也是八百个心眼子,心眼都多得跟筛子一样了,也是怪讽刺的。
只是,苏骆沉仅仅凭借自己的猜测就认定自己是皇帝的种,是不是有点过于异想天开了?怎么就不能是苏宴之的呢?甚至孙子柏倒是觉得,是顺王的可能性更大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坊间似乎有传闻顺王有不育之症来着,因为顺王虽然风流无度,可至今他都没有子嗣。
孙子柏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不想苏骆沉还真的有理有据。
那就是皇帝李永裕对他的态度,据苏骆沉了解皇上绝对不会对旁人这么亲厚,就算对他的亲儿子都没对苏骆沉那么好。
而且,苏骆沉在发现了王嫣然与皇上的秘密之后,他就时常观察皇上的一举一动,着实不正常,很多次他都看到皇上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眯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甚至对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苏骆沉之所以肯定自己的猜测则是在皇上病倒之后,确切的说是最近,温家造反失败之后。
试问这种时候还能出现在皇上身边的人有几个,他无官无职的何德何能?若说沾了皇长孙的光,可有时候皇上甚至只召他却不见皇长孙,这不是很不合常理吗?
该说不说,孙子柏觉得这点苏骆沉想得对。
终于确定是那天,已经迷糊的皇上在看到他之后,忽然抓着苏骆沉的手说他是他最后的底牌。
听到这里的时候孙子柏与苏瑾言对视了一眼,眉头都是狠狠一跳。
对上了,这就对上了。
今日老皇帝胡言乱语说的那些话,什么他还没输,他还有希望,原来指的就是苏骆沉啊。
苏骆沉是苏家继承人,那么他的底牌就是苏家,只是李永裕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世家继承人身上有些说不过去,先不说李永裕本身就对世家的权势恨之入骨,就算是苏家也未必甘愿给这他这个没了用的皇帝做垫脚石啊,除非,苏骆沉本身就是李永裕的种。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苏家愿不愿意不重要,只要苏骆沉愿意就够了。
比起苏家,显然皇室更有诱惑力,所以苏骆沉必然心甘情愿带上苏家奔赴皇室,老皇帝既得了苏家的助力,还不费吹灰之力的让整个苏家都并入皇室,简直是一盘美妙的算计啊。
想通了这里孙子柏顿时豁然开朗,难怪之前听王嫣然讲她跟李永裕爱情故事的时候孙子柏觉得很违和,因为无论是弑君篡位还是阴狠算计前大皇子一家,都能看出来李永裕此人的阴狠果断,就这样一个人也能被情欲迷了眼?
若不是这些年世家势力逐渐壮大,而李永裕这个老东西也是越老越疑神疑鬼,再加上他身上各种毒各种被算计,以他的心机和手段,还真未必会混到如今这幅惨样。
况且那时候的李永裕年纪不小孩子都一堆了,身为皇帝三宫六院什么美人没见过,王嫣然又没有女主光环加持,她凭什么将这样一个人迷得团团转?
什么真爱啊,爱她胜过一切啊,这些话大概也只有王嫣然自己会相信吧。
反正孙子柏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他倒是更愿意相信李永裕对王嫣然的接近是为了算计王家,亦或者别的什么目的。
至于后来,老皇帝放着三宫六院的妃嫔不要,跑出去跟王嫣然这个已为人妇人母的人找刺激,这就更离谱了,他好歹是个皇帝啊,现在看来,难不成那狗东西本身就是冲着苏家来的,所以苏骆沉还真有很大概率就是李永裕的种。
只是,苏宴之那个脑袋绿得发光的冤大头知道这事儿吗?
答案不言而喻,从那天他把苏骆沉看得那么重要就可以看出来了,苏宴之若是知道苏骆沉也不是他的种,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死。
那画面想想就很美妙。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 124 章
“大哥, 孙世子,不,是哥夫!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苏骆沉说完就见孙子柏两人面色凝重,两个都眼神晦暗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直看得他头皮发麻,于是连忙表态。
只听孙子柏歪着头幽幽道, “你若真是皇帝的野种, 我不是更该杀了你吗?”
苏骆沉一听脸都白了, 这人怎么对皇上都如此大不敬,一般人听到他的身份哪里还敢动他, 难道父亲说的都是真的, 这人就是来造反的?
如果真是这样, 那他刚刚不是自己往人家刀口上撞了吗?
想到这里苏骆沉心都凉了半截, 他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慌乱中他与他们的差距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孙子柏却一拍手, 双眼发光, “就是这个理儿了, 我若杀了你,皇帝的底牌便没有了, 只剩半口气的皇帝岂不是要被气死?”
“是了, 这昏君本来也就做到头了, 早该死的, 他把你当做最后的底牌, 所以我只要把你的死讯透露给他, 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他就会死,简直妙极啊。”
苏骆沉已经满脸惊骇了, 先前他只是觊觎苏家那一亩三分地,后来也只是妄想皇子的身份,可是眼前之人呢,他竟如此大逆不道,他轻描淡写的说着当今皇帝的生死,他没有半点敬畏之心,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