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李肃的条件是让他活着,否则就将那些事昭告天下,相信其他三大世家会对这些很感兴趣,而利用如此龌龊歹毒的方式登上龙椅的那位,一旦他坐稳了位置,相信也会很想将他曾经这个同盟彻底摁死。
萧元赫自然不信,但经过几次验证之后他不敢再冒险了,李肃信誓旦旦,仿佛真的有人在暗处与李肃气得了联系,大皇子身边不少忠心耿耿之人,萧元赫顿时就不敢了。
毕竟当时萧家的地位还不够稳固,尤其是他与皇上的关系本就脆弱,一旦双方有哪一方先强起来,势必都会想办法对付另一方,萧元赫很清楚李永裕的为人,只有他死了大皇子的事才能成为真正的秘密,而在萧家没能凌驾于皇室之前,倘若大皇子的事东窗事发,那么李永裕必然会将一切推在萧元赫身上。
萧元赫不敢赌,因此李肃活了下来,而且他为了不让萧亦焱被李肃或者李永裕任何一方的人发现,更是设计了自己的亲弟弟萧源,让他带着刚刚出生不久的萧亦焱远离了京城,二十年不曾联系,可见萧元赫的狠辣果决。
也是因为这样,那些亲卫军们辗转多年都没能找到萧亦焱,而乳娘谢枝却早就死了,早在李肃与萧元赫翻脸之后她全家八口就全都死了。
李肃说到她的时候忍不住双目血红,这个人对她而言跟母亲也没什么区别了,从始至终她都是他心里唯一柔软的地方,可最后她还是因为他而死,甚至牵连了她全家,李肃对萧元赫的恨又加深了几分。
萧元赫的手段令人发指,不仅谢枝,就是萧亦焱的亲生母亲也在生下他之后便被喂了药,小小年纪又刚生下孩子,就离开了人世。
萧亦焱已经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眼底都是颓然与崩溃。
李肃这些年都活得生不如死,尤其后面这几年,萧元赫把他送到这里,连蛊虫都用在了他身上,但他不能死,他一直在等着那一天,等着萧元赫和李永裕报应来的那一天,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有这么一天,但他就是疯狂又执拗的活着,等着,至少他可以用自己的存在来恶心一下萧元赫,提醒着他当年的真相。
可事与愿违啊,萧元赫一直活得好好的,萧家还越发的如日中天,虽然他期待的萧元赫与李永裕狗咬狗一直在持续,虽然那个狗皇帝也该死,但比起萧元赫,他显然更恨萧元赫的。
此时李肃像个精神失控的疯子一样,他阴狠狠的看着颓丧的萧亦焱道,“你知道萧元赫要让你做什么吗?不,你不该来这里的,你该顺着他,该听他的,乖乖坐上那龙椅。”
“其实他是对的,李永裕才是弑君篡位的逆贼,我的父亲才该是这大尧的天子,而你,是大尧真正的正统。”
萧亦焱惊骇的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有些疯魔的父亲,半晌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为什么不能呢?哈哈哈,等他扶你做了皇帝,你再反过来杀了他,弄死他,灭他萧家满门,全部杀光,一个都不剩啊哈哈哈……”
“杀光啊哈哈哈……”
李肃好像真的疯了,任谁摊上这样的人生也早就疯了吧,整个密道里都充斥着他又疯又肆意的笑声,空荡荡的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事实上,若是孙子柏在这里他必然会讶异,甚至不惜给他鼓个掌,因为在原著剧情里萧亦焱就是这么做的啊。
起初他被萧元赫的谎言蒙蔽,但主角光环之下的萧亦焱又岂能轻易被人蒙骗,但他当时虽然察觉到了萧元赫的故事里漏洞百出,他还是选择了隐忍不发,甚至作出极配合的假象,只是他在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后一直在暗自调查当年大皇子的真相。
在萧元赫扶持他登基之前他就已经查到了大皇子谋反的真相,但萧亦焱是真能忍,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直到顺利登基,西南已经在他掌握之中,但因为赵稷的那二十万军他一直隐忍不发 ,打算暗暗查找线索,直到时机成熟再一击搬倒萧元赫,直接覆灭整个萧家。
却不想在他暗查沧州的时候,竟意外找到了李肃,那时候李肃已经奄奄一息,得到暗卫消息之后,已经登基的萧亦焱连夜带着秦默赶到了沧州,见到了李肃,而后他便从李肃口中知道了一切真相。
当然,两位男主角自然又是一番情绪起伏,各种感情展露,原著里的萧亦焱在他最至暗的时刻有心爱的秦默陪在身边,两人的感情变得更加稳固,不过现在秦默却不在,他只能独自承受。
原著里萧亦焱是恨透了萧家的,也正如李肃的疯言疯语所说,等他实力强大之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萧元赫,他要让萧元赫作茧自缚,让他阴谋算计了一辈子却算计个空,让他死不瞑目。
却不想突然蹦出来一个天下第一剑,直接就将萧家举家都给灭了,事后萧亦焱趁机公布了当年大皇子谋反的真相,为李永安平了反,只是当年的所有罪行却让萧元赫一个人背了,毕竟萧元赫也算李家人,那么李永裕就不能有那样的污点。
孙子柏从剧情里知道这些,所以他知道李肃在沧州,但却不知道具体是沧州哪里,更不清楚这里竟然会有一个如此歹毒的密室,冷美人本来就是意外,孙子柏只是凭着直觉想着冷美人可能是从沧州出去的,而当年的苍青也是死在沧州,那么这里必然有蛊师,他这才让圣子也来。
就是孙子柏也很难想象现实竟是如此残酷。
李肃有些精神不正常,他再继续这样大吼大叫必然引起上面人的注意,巴淳干脆直接敲晕了他,密道里这才安静下来。
萧亦焱已经彻底崩溃,巴淳几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且他们一个个疯的疯,伤的伤,这个又垂头丧气,巴淳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以前跟着苏瑾言的时候就是个护卫,不需要动脑子那种,他现在就很怀念那种日子。
所幸后半夜圣子就醒了,只是他耗费了太多精力,只怕短时间内是无法参与战斗了,且还需要巴淳他们的照顾,萧亦焱依旧在发呆,巴淳让人守在入口处,又派几人出去查看沧州城的情况。
他们在密道待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晚上,沧州城忽然马蹄声阵阵,沧州都尉府几千军马连同州府的兵马忽然连夜出动,紧急出城,动静之大让沧州百姓都吓得大门紧闭,还以为是有外敌攻城了,可几千军马出城之后却直直奔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因为沧州与京城离得近,那样的速度不需天亮他们就能赶到京城。
众人来不及感叹世子料事如神,巴淳立马让大家也准备离开密道,他们将跟着那些人马连夜赶往京城,却不想来的时候好好地,现在却出了问题。
萧亦焱两天了不吃不喝一蹶不振,叫着没反应,李肃更是随时发疯,他倒是鼓着掌说要去京城看萧元赫五马分尸,看李永裕归西,可他大喊大叫的又病弱得不行,于是只能敲晕了背起来走。
最让巴淳头疼的是圣子,他说他要将这些孩子带回南疆。
巴淳头疼不已,先不说他们人手根本就不够,就算够吧,如今京城大乱正是紧要关头,他们如何能离开?最重要的圣子事关世子的生死啊,这可是天下第一重要的,所以圣子怎么能离开?
再就是世子说过,必须跟着这些人尽早入京,否则晚了很可能就进不去了,一是因为京城将有巨变,到时候会戒严,再就是若去得晚了,等沧州风月楼的事传到萧元赫耳中之后,萧元赫必然大怒,到时候全城搜捕李肃,他们还怎么进得去?
向来木讷的巴淳急得直挠头。
“圣子您讲讲理啊,世子和我家公子都还在京城等着你呢,还有长欢,他也在京城,你忍心将他丢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您可不能耽误我家世子的大事啊。”
“还有你萧亦焱,这就一蹶不振了,大仇不报了?世子如此信任于你,你就这么回报他的?”
巴淳也是没办法了,却不知他开口闭口都是世子,原本疯癫的李肃忽然望着他冷不丁道,“你口中的世子是谁,很厉害吗?”
要说巴淳最佩服的人,曾经只有一个苏瑾言,但现在又加了一个孙子柏,更何况孙子柏还是他家公子的夫婿,所以巴淳下意识挺起胸膛。
“我家世子乃平南侯世子,他自然是厉害的。”
不过巴淳对他很是敷衍,他的重心始终在圣子身上。
“圣子,京城即将面临大变,大尧将有一场浩劫,我家世子与公子运筹帷幄,他们要做的事您不是不清楚,我知道您同情这些孩子,我也同情,可若是耽误了世子的大事,到时候整个天下都将陷入混乱,您想想,若是天下一片战乱,百姓们流离失所,整个大尧饿殍遍野,那时候会有多少个这样的孩子?”
“会有千千万万个!”
此时巴淳说得有些真情实感,他是经历过苦难的人,所以他太清楚战乱将会给百姓带来什么,这群孩子确实可怜,他们经历过非人的折磨,没吃上过一口正常人的饭菜,可他曾经见过有人饿极了吃人的场景。
那可是人吃人啊,他们吃死人,也吃自己的亲人,若是天下大乱,这样的人间惨剧还会上演。
“正因为他们可怜,所以不是才更应该去惩治罪魁祸首吗?”
那萧家的萧元赫是,宫里那个糊涂蛋狗皇帝也是,他就不明白怎么一个两个都疯了呢,就不能等完事了再疯吗?
萧亦焱也抬起了头,木雪眼底颤动,他如何不知道这些,可他只要一看到这群孩子,看着他们那一双双望着自己的眼睛,他就会想到曾经的长乐,想到他小的时候就是这些人的其中之一,他也像他们这般无助又可怜,而他若是视而不见便是对当年的长乐视而不见。
那是他的孩子啊,是他与苍青的孩子,他如何能忍心?
就在圣子痛苦纠结之际,李肃却再次开口,“所以你口中的世子,能改变这一切吗?”
“他能终止乱世?能阻止大尧的浩劫?能解救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孩子?”
李肃好像没什么感情只是淡淡的陈述,他好像不正常又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
巴淳还是咬着牙对他点了点头,“能。”
而后又看向圣子和萧亦焱,“咱们快走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李肃却没完没了,他伸长脖子凑近他,像个执拗的变态。
“世子能让萧元赫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吗,能让整个萧家覆灭吗?能让李永裕去死吗,让他的帝王梦破碎,让他遗臭万年,让他们成为千古罪人!”
这次巴淳还没回答,一直颓丧的萧亦焱却忽然狠厉的开口道,“不管世子能不能,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萧亦焱咬牙切齿,他的眼底都是浓浓的恨意,明明只过去了一天,他却像是一下子沧桑了十岁,整个人从英俊潇洒的公子哥一下子变成了阴鸷低沉的模样。
众人齐齐望向他,却在这时候,密道入口忽然传来打斗声,众人齐刷刷变色。
“糟糕,难道是被发现了?”
巴淳大惊,按理说不应该,他方才已经让人打探了情况,且因为都尉府兵的大动静也让不少人缩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这给了他们很好的时机,却不想就在他们商量的功夫门口就来了人。
巴淳惊愕之下就打算带人亲自去查看情况,却不想李肃忽又道,“让你的人住手吧,那是我的人。”
巴淳微惊,就连圣子和萧亦焱都疑惑的转头看向他,但李肃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密道入口,果然只见一人跟放哨的人在打斗,是风月楼倒泔水的胡大爷,可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大爷而已,却不知他竟会武功,虽然年老,身手却不错。
所以他是——李肃的人?
众人心里微讶,很快就想到了大皇子那些活下来的亲卫军。
“没剩下多少人了吧,”李肃自言自语道,也像是在给他们解释,又像是在给这老人打招呼,“当年侥幸活下来的就不足百人,而后又被他们追杀残害多年,后来为了救我,又死了不少,现在……还有多少呢?”
那人苍老的身躯猛然晃了晃,而后他充满沟壑的眼角就湿润了,他身体微微颤抖的看病弱得被人背在背上的李肃,最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殿下,属下来迟了!”
苍老的身体嘭的磕在地上,“属下无能,至今没能让小殿下脱离苦海,属下无能啊,让小殿下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属下无能,我等同伴,至今只剩下七人了。”
苍老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痛哭又自责,一遍一遍的说着他们无能,在场无不动容,唯有李肃神情木然。
这么多年的折磨似乎早就让他变得麻木,他没有怪他们,但也没有表现出痛哭流涕,他只是淡淡的交代他,“这里的孩子暂时交给你来照顾,以后应该会有人来接管。”
“是,请小殿下放心。”
巴淳张了张嘴,原本他的安排是留下两个亲卫军暂时照顾这些孩子,等到京城的事稳定下来世子自会再有安排,就算圣子要带他们去南疆,到时候世子也会派人来办,却不想,李肃会有这样的安排。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只是……
巴淳也不多想,“如此便拜托这位大哥了。”
时间紧迫,圣子和李肃都需要人背着,巴淳带着两个护卫打头阵,萧亦焱默默背上了李肃,和另一个背着圣子的护卫被护在中间,后面还有另外几个护卫。
只是,在萧亦焱即将爬上密道入口楼梯的时候,李肃忽然对那老人道,“告诉他们,以后都不用再救我了,你们都自由了。”
“小殿下……”老人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李苏却没看他继续道。
“活着的人便都好好活着吧,都老了,还折腾什么呢。”
“小殿下……”那老人的眼眶又红了。
李肃终于在离开密道之前看向了老人,他什么都没说出口,但他眼底的情绪还是让老人动容。
这群为他奔走了一辈子的人,他们几十年都没放弃他,他们甘愿为他付出生命,可事实上他们从未见过,但不可否认,曾经很长一段岁月里,在无数个难熬的时刻,在他绝望想要结束的时候,这群人都是支撑李肃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他一直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一直在等他们来救他,可惜啊,他等了二十年……
李肃最后指着背着他的萧亦焱道,“这就是那个孩子。”
老者再次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随即就痛哭出声,他嘴唇颤抖着脸上露出了又哭又笑的表情。
“好,好……好啊……”
萧亦焱死死咬着牙齿,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复仇的决心变得更坚定。
当夜,京城因为皇上昏迷的消息而暗潮涌动,各家私兵不断在京城附近集聚,京城各大城门形同虚设,各家有各家的道,私兵进进出出,京城更是人心惶惶,百姓们有的大门紧闭,有的则预感风雨将至早早的带着全家老小投奔亲友。
沧州的几万兵马终于还是赶在天亮之前抵达了京城,而后趁着夜色入了城,又很快隐入黑暗。
没多久萧亦焱几人也入了城,几个护卫带着自家病弱的公子入京求医,似乎也没什么异常,况且兵荒马乱之间谁还有功夫关注这些。
很快,孙子柏就见到了李肃,第二夜凌晨,温家造反,全城戒严,所有城门口被温家兵侵占,所有城门封锁,进不来出不去。
第三天,温家覆灭,京城一片混乱。
这就是孙子柏所说的京城巨变,几天功夫一个大世家就这么覆灭了,所有人都唏嘘不已,只觉得讽刺又不真实,仿佛一座巨山轰然倒塌,所有人都以为巨山稳固不可摧,可真正倒塌那一瞬间却是那样的彻底和迅速,轰然倒塌的样子震撼人心。
圣子需要恢复精力,所幸苏瑾言已经真正入门,孙子柏先与圣子商议了一番,而后又见了李肃,最后才见萧亦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