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无法克制
李松茗的问题太过于跳跃了,岑一飞一时都没有理解李松茗的话。
“啊?你说谁?”岑一飞被李松茗的问题给问得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你说杨哥啊?怎么想起来问他了?”
两人所说的杨哥,是岑一飞的一个朋友。因为基本上算是一起长大的,和岑一飞关系不错。他曾经是个专业的摩托车越野赛赛车手,不过因为伤病,他很早就退役了。虽然参加不了激烈的赛事,但是自己做做教练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退役之后,他就当了教练,主要是教一些玩票的富二代感受一下速度与激情。
李松茗说:“我想学车——他不是要教徒弟的吗?”
“今天又不是四月一号,你开什么玩笑,”岑一飞感觉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以前读书的时候叫你一起玩你都不玩,怎么现在突然想学这个了?迟来的叛逆期啊?”
之前两人还在鸿医大读书的时候,有一次放暑假,岑一飞曾经带着李松茗去玩杨哥那里玩过。那时候,那个杨哥还叫岑一飞和李松茗都去试试车、玩一玩。不过李松茗一贯都不喜欢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对于这种极限运动兴趣不是很大,所以就没有去学,只是在一旁看岑一飞他们玩。岑一飞当时还笑话他胆小——虽然岑一飞自己也把机车开得跟小电驴似的,实在没有一点拉风的气质。
李松茗说:“一飞,麻烦你帮我问问他吧。”
“你认真的啊?”岑一飞震惊地问,“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就是想学了。”
虽然岑一飞很是疑惑李松茗这从哪里冒出来的突发奇想,但是在李松茗的请求下,他还是答应了帮李松茗问一问杨哥。
再接到岑一飞的电话是两天之后。
“我给你问过了,还算你幸运,”岑一飞说,“杨哥他这两年都已经没有教人了,要不是赶巧最近收了个挺喜欢的小徒弟准备培养成专业的车手,刚好可以顺带手教教你,估计这事儿弄不成——不过你也知道的,他以前教的都是些富二代,就算给你友情价费用可也不便宜,你可想好了啊?你现在有钱吗?”
“我想好了,”李松茗说,“不用担心,钱我还是有点的,至少付学费是没有问题的。”
李松茗虽然现在工资不高,实习以来也没有存下什么钱,但是他自己是有一笔从小存到大的“基金”——那是李松茗从小到大收到的生日、节日里收到的红包或者压岁钱,还有李松茗考上大学、考上研究生之后父母和亲戚给的奖励等等存起来的。
李松茗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父母对李松茗在金钱方面其实是比较放任的,从来都不会以父母的名义让李松茗“上缴”这些红包、压岁钱之类的东西,而是让他自己存好,而且在李松茗还小的时候就以他的名义给他开了卡,让他自己把这些钱都存好。
可能是因为父母管得太宽松,再加上平常在生活费上面也给得很宽裕,李松茗很少有那种想要买什么却没办法买到的情况,导致他日常的物欲反而很低,并没怎么花那些钱。那张卡的钱他除了给父母买过几次礼物,那张卡基本上都没有动过,这么些年以来,零零总总加起来到现在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数额。
岑一飞见他意志如此坚定地要学车,便也没继续说了,给他说了等一会儿把杨哥的微信推给他,让他自己跟杨哥沟通时间和安排。李松茗很郑重地跟他道了谢,岑一飞说:“别光口头谢,记得多给我提供点素材。”
李松茗笑着说:“那还是别了吧,我之前看了你的小说了,你再这么写下去该转频道了。”
和岑一飞再随口插科打诨了几句,李松茗便挂了电话,便准备往回走了——他是在午休时间出来接的电话,因为想要避着人,所以他是医院的一个阳台上来接的电话。
通往阳台的门口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出去就是走廊和护士站。通道的一边有个小的临时休息间,但是这里挨着护士站,有时候比较吵,加上办公室里有休息室,所以这间休息室并不常用。只有偶尔别的休息室睡不下的时候,会有医生护士在这里来休息。
李松茗走到门口,正看见程晰站在休息室的门口,似乎是刚刚从休息室里面出来,他正要开口招呼,程晰用食指在旁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正有些疑惑的时候,李松茗听见护士台的方向传来了声音,似乎是几个人在交谈。因为距离比较近,所以谈话的内容听得很清楚。
“程主任是不是今天坐诊啊?”
“是啊,我今天也轮着去门诊坐咨询台——诶,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吗?”
“谁啊?”
“那个乔小姐,今天带她母亲来复诊。”
“说起来她倒也有勇气,要是我,哪敢叫卢医生开刀……”
“所以最后不是程主任开的嘛。”
“程主任是不是又要出去开交流会了?”
“听说好像是。”
“那不得又是卢医生代理啊……卢医生也是够惨的,干着主任的活儿,享不到主任的福,要不是那件事情闹得太大了,坐在这个位置的就是卢医生了。”
“哎,你们知道当初谁把视频弄上网的吗?”
“不是乔小姐报复的吗?”
“但是我听说不是乔小姐做的。”
“那是谁?”问的人隐隐有点兴奋。
说的人压低了声音,但是还是顺着气流传递到了程晰和李松茗的耳边:“听说是程主任找人放到网上去的。”
“不能吧,他们不是同门么。”有人不太相信地说。
“怎么不能,那会儿两人不是争主任的位置吗?你看事情一闹起来,卢医生名声扫地,最后不就是程主任上去了……争权夺利的事情,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可能吧,要真是程主任干的,能让她侄女还跟着卢医生学习么,不怕卢医生给她侄女穿小鞋啊。”
“那程主任自己看着也没时间教……卢医生这个人吧,私生活方面虽然挺那什么的,但是人还是挺豁达的,不会背地里做那种事情。”
“哎,卢医生也是可惜了。”
“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说到底不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事情嘛。”
“说起来都出了这事儿,老院长之前居然还维护他……”
“听说卢医生父母以前也是三院的医生,应该跟凌老院长关系很好吧。”
“那卢医生也只是他女婿啊,他女儿嫁个同性恋他居然都能这么放过去……”
“毕竟人都死了么,卢医生跟她不是生了个孩子么,到底还是那孩子的父亲么,大概是怕闹得太僵了对孩子不好吧……”
“不过你们刚刚说卢医生父母也是三院的?怎么没听说过?”话题从程秋夏的身上不知不觉地转移到了卢诗臣的身上。
“我也是听一些老护士说的,好像以前凌老院长不许大家说这些事情,也就是他退休了之后好像才有人说过几句。听说卢医生他母亲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呢,结了婚后好像就辞职没有在医院了……”
李松茗想起来在卢诗臣家里看到的那张老照片。
“也是,卢老师这长相,他妈妈肯定是个绝世美人。”
“你就光听着人家长得好看了是吧,这不在说八卦吗?卢医生父母怎么了?凌老院长怎么不让人提啊?”
“不清楚,好像挺早就走了,听说是出了什么意外……都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也就凌老院长那辈的知道了。”
他们的谈话似乎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程晰指了指阳台,小声说:“我们出去站会儿吹吹风吧?”
李松茗犹豫了一下——毕竟他们谈到了卢诗臣相关的事情,李松茗不可避免地想要多听一会儿。但是看了看,似乎他和程晰两个成年人站在这个狭窄通道也挺尴尬的,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两个人便走回了阳台上去。
“刚刚在休息室里面,”程晰解释自己站在那里的原因,“一出来就刚好听见她们在讲程主任的事情,一时错过了走出去的时机……我要是出去的话她们应该挺尴尬的,就只好站在这里了。”
毕竟她是程秋夏的侄女。
“李医生怎么在这里?”程晰问。
“我出来接个电话。”李松茗说。
“这样啊。”程晰说。
两个人平常除了工作没说过太多话,一起站在阳台上一时都有些沉默。
“刚刚她们说的话……”程晰犹豫了一下,“关于程主任的……”
李松茗知道程晰指的是什么——那些人说卢诗臣和乔令萱等人的纷争是程秋夏传上网的事情。
程晰的手扶在栏杆上,透过阳台封闭的玻璃看向远方,说道:“我从小就很崇拜、很喜欢我姑姑,她在我眼里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她读医学院,当医生,在大城市生活,不管别人怎么嚼她舌根她都可以不屑一顾,永远都活得特别得让人羡慕。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家里也挺重男轻女的,如果不是我姑姑这个榜样,现在我大概也很随便地在村子里找个人结婚生子了吧。”
“我一直,都很想成为她那样的人,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可能做……”程晰苦笑,“就算……我知道她做过的事情,我还是很崇拜她,很喜欢她……是不是挺差劲的。”
“怎么会,程主任确实很厉害的……况且他们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只是背后的闲聊而已,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我其实……”程晰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没有顺着李松茗的话附和,也没有反驳,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可能……喜欢本来就是这样吧。”李松茗说。
“什么?”程晰转头问。
虽然程晰对程秋夏的喜欢和自己对卢诗臣的喜欢是截然不同的感情,他还是在程晰刚刚的话里想起了卢诗臣来,“就算知道他一点也不符合自己的想象,还是无法克制地……喜欢。”
第54章 他可以多受一点伤
今天卢诗臣又有门诊,李松茗和他一起。
跟着卢诗臣已经有不少的时日了,现在卢诗臣问诊他做记录也已经十分熟练,对一般病人的病症也能够很迅速地下判断,对卢诗臣的提问也已经能够很游刃有余地应对。
今天的诊室来了个许久未见的熟人——徐磬。
徐磬是来复诊的,虽然他的手术很成功,但是因为本身有基础病,还是需要定期做检查,他每次来都挂的。
徐磬还是那副跟任何人都极其熟稔的姿态,一进门来,就很是亲昵地叫卢诗臣和李松茗:“卢医生,李医生,好久不见。”
李松茗只是表情平平地点头,但是脊背不自觉地僵直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徐磬和卢诗臣两人。
“好久不见。”卢诗臣如同对待每一位踏进诊室的病人那样,表情温和,语气温柔。此刻的徐磬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病人,卢诗臣对待徐磬的姿态也不过是如同对待寻常病人那样,李松茗却心中生出一股很微妙的酸涩和难以抑制的暗火,他知道这样的情绪是不应该的,但是他还是无法抑制——看见徐磬,他总会想起来那一次在livehouse的后台撞见的徐磬与卢诗臣的亲吻,提醒着他徐磬和卢诗臣在病人和医生身份之外曾经有过的暧昧关系。
卢诗臣还很寻常地在询问徐磬近来的身体状况,而李松茗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人,一个还无比寻常,和对待前面任何一个病人一样,认真地聆听着卢诗臣的问诊,回答着卢诗臣偶尔的提问;另一个则如一只即将被冒犯领地的兽类,森冷而戒备地注视着徐磬,提防着对手的进一步越线。
对于徐磬的问诊很快结束,卢诗臣惯例地给徐磬开了单去拍了片子例行检查,不过现在已经临近午休时间,拍片的人又多,大约拿到结果再来复诊大概得下午了。
徐磬在接过卢诗臣的单子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碰了一下卢诗臣的手,慢吞吞地说道:“卢医生,下个月我们一场音乐节,卢老师要来看看吗?这一次同台演出的有野犬乐队,我记得卢医生好像很喜欢这个乐队,我留了一些票给朋友,卢医生一起来吧?”
“是吗?”卢诗臣似乎饶有兴致的样子,“不过你也知道,医院的事情说不准,恐怕不一定有空。”
卢诗臣看起来拒绝了,但又并没有完全拒绝,徐磬笑眯眯地说:“那我到时候再问卢医生吧?反正可以微信联系嘛。”
徐磬拿着单子还想跟卢诗臣说话,但是心外科的号紧张得很,李松茗帮卢诗臣按了下一个号,随着走廊上机械合成的女声叫了下一位患者进诊室,有病人叫着“医生——”,打开诊室门走了进来。徐磬便只好站起身来,和卢诗臣说道“卢医生,那我们后面再联系”,才离开了诊室去做检查。
上午的门诊结束了之后,两个人在诊室的洗手台洗了洗手,便准备去食堂吃饭。
“卢老师……”李松茗在一旁看着卢诗臣洗手,慢吞吞地问,“你要去徐磬说的那个音乐节吗?”
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很平和,当做是很寻常的询问。
卢诗臣的表情若有所思,仿佛是在很认真地思考,他洗完手,让李松茗洗,然后甩了甩手上的水,说道:“再说吧,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很卢诗臣的、模棱两可的说法,对别人像是留有余地,对李松茗又像是安抚。
李松茗看着水流自掌心流淌而过,这抓不住的水,仿佛正如同卢诗臣。
即便卢诗臣现在和他确认了恋爱关系,李松茗面对着如徐磬、如上次电影院所见的那个男人这样的人,他总是充满了不甘而又无可奈何的情绪。
李松茗总以为,爱情这桩事情,就如同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那样,是干净而且纯粹的,没有任何不可示人的角落。和卢诗臣在一起之前,李松茗的心总是不满足的;和卢诗臣在一起之后,似乎更加不满足了——卢诗臣那些无法抹消的过去和现在依然存在的那些千丝万缕的不纯粹的暧昧关系,总是啃噬着李松茗的心脏,扭曲着李松茗的情感,某些阴暗的念头总是无可抑制地溢出来。
他希望卢诗臣不要对别人笑,也不要对别人那样温柔的说话。
他希望卢诗臣只看见自己一个人。
“你的手怎么了?”卢诗臣突然说道。他站在一旁等李松茗洗完手一起去食堂,但突然看见了李松茗撩起袖子露出来的手肘处皮肤表面被磨破了好几道,很明显是擦伤。
卢诗臣还带着湿意的手抓起来李松茗的手臂,留下淡淡的水迹,问李松茗:“这怎么弄的?”
李松茗看了一眼手肘上的痕迹,说道:“没事……只是不小心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