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屿站近了些, 手电筒的光在他们的脸上停留:“从长相来看,是甄家的人。”
看来这个密道的存在有很多人都知道,起码她的同桌就知道。
这两人显然还没死, 让他们一直吊着不太好。夏渔想把这两人放下来, 但太高了, 也不知道同桌是怎么把他们吊上去的, 周围也没有梯子和板凳。
夏渔看了看苏屿, 他长得挺高的, 应该可以够到,她对他说:“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割断绳子,怎么样?”
“你踩我。”苏屿站在了两人的下方,“绳子很粗,我力气不大, 割不断。”
“你承受得了吗?”
夏渔有些担心。她的体重不算轻,现在有的男人连九十斤的女孩子都抱不起来, 更别说她了, 体寒的他看起来就好柔弱。
“可以。”
夏渔将信将疑地脱掉鞋子, 她踩在他的肩膀上, 看他缓慢地起身,心脏高高提起。幸好他那身高不是吃素的, 她站得稳稳当当。
咬着手电筒, 夏渔开始割绳子。
一边割, 她一边观察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看年纪他应该是甄光宗,听到有人靠近, 他开始挣扎, 但因为双手双脚被绑住,他只能无能地在半空中晃几下。
“你别乱动, 小心我割到你的手。”
想着他可能是以为她是来害他的,她多说了一句:“你别害怕,我是警察。”
但他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并且嘴里不断地发出“嗬嗬”声。
“他的舌头被割了。”苏屿说,“现在他们都说不出话来。”
看来同桌是真的很恨他们了。不仅是舌头,眼睛也被挖了,就算他们能够得救,余生也不会好过。
不如说,他们活着还不如死了。
难道这就是宁随舟没有杀死他们让他们还活着的原因吗?
“一下就死去所获得的痛苦太少了,等待死亡的过程也是一种痛苦。”
他们看不见也无法说话,只能被吊在这个少有人经过的地道,听着别人经过,但无人救他们。
确实很痛苦。
绳子被隔断,甄光宗摔在地面上。夏渔看了看,应该不会摔出问题吧,这个高度也不算高。
把两人都救了下来,夏渔探了一下呼吸,两人都还在喘气,她放心下来,没死就行。
但让她带着他们走显然是不现实的,这两人这么多天估计滴水未进,根本没有力气走路,她也不会去搀扶他们。而且她还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她提醒他们:“你们待在这里不要走动,我晚点来接你们上去。”
反正最迟明天她的同事就来了,到时候把他们带走,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两人无法说话,只能缩在角落。
希望他们真的不要乱跑吧,不然遇到她同桌,他直接手起刀落把他们解决了。
告诫完两人,夏渔他们继续往前走。
“完全想不到同桌的心居然那么狠诶。”夏渔感叹,虽然知道他有可能报仇,但她没想到他下手那么果断且不留情面。
和他外表截然相反。
“不止是他的人生被毁掉。”苏屿说,“他的妈妈,他的外公,他们家三代人的人生都被甄家毁了。”
宁妈憧憬着爱情,但却被隐瞒婚姻状况的甄爹欺骗了个彻底。那个年代,未婚先育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谁都可以骂她一句。更别提甄爹是已婚,她在不知情的人的眼中就是第三者,宁妈承受的谩骂和侮辱只多不少。
不然她也不会生下孩子后把宁随舟丢给她父亲带,更不会离开和平市去其他地方谋生。
宁外公同样。妻子早逝,唯一的女儿长大后过得不如意,他独自一人带着外孙,因为担心有人说女儿的闲话,对外声称是孙子。
“话说回来,宁随舟外公重病的时候,他妈妈是不是没回来?”
如果回来的话,从老师应该知道,毕竟那段时间宁随舟出事,她作为班主任全程都在关注宁随舟的情况,即使他出发去大学,她也在关心宁随舟的心理。
“是。他的外公前不久也去世了。”在缠绵病榻几年后,宁外公不愿意再给外孙添麻烦,他停了药,选择了死亡。
那就奇怪了,父亲重病,宁妈为什么没有回来呢?是不想回?还是回不了了?她前十几年都在往家里寄钱,后来没有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宁妈还活着吗?
如果宁妈也死了,那罪魁祸首不作他想。
这么一想,宁随舟这么恨甄家人就说得通了,甄家人真的该死啊。
“高中时候,你经常来高年级找我,我也常去你所在的年级找你。”
苏屿冷不丁地说起往事,夏渔不理解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个,她顺着他的话问:“然后呢?”
“他是你的同桌,我关注过他一段时间,他很喜欢看一些人体解剖类书籍。”
“你想说他那时候心理就不太正常?”
“他想当法医。”
宁随舟想当法医,这是夏渔没想到的。他现在的专业她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天坑专业,既不好找工作也不是他喜欢的。
他的手至今没有恢复,现在他还策划了犯罪,他已经无法再当法医了。
他的人生真的被甄家局限了。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宁随舟把他们叫来的理由。
转瞬即逝的灵光快得抓不住,夏渔干脆把每个人的特征说一遍:“小画家比较爱钱,在国外大捞特捞;檀淮生从头到尾都在作假……”
苏屿接口:“邬伽□□旺盛;许燕洄也许是嫉妒,也许是懒惰,甄耀祖他们背叛并害死了朋友。”
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夏渔感觉头皮好痒,脑子好像要长出来了。
“世间的一切罪恶都源于七罪宗,也有人扩大为八罪宗、十罪宗,按照罪恶程度分为谎言、色欲、嫉妒……”
檀淮生是谎言,邬伽是色欲,苏屿是傲慢,司时景是贪婪,投宿四人组是背叛,这是比较明显的,剩下的就不清楚了,复仇可以是兰归鹭也可以是宁随舟,得看宁随舟知不知道兰归鹭的身份。
“那我是什么?”夏渔找不到自己的标签,“难不成我是暴怒吗?”
“你可能没被算在内。”
“这是在区别对待?”
夏渔还是无法理解:“所以他为什么要把我们叫来,让我们看戏吗?”
“除你之外,其他人不是有罪就是身份地位比较高,前者罪有应得,后者令他想起来了甄家人。”
“兰归鹭和檀淮生也算吗?”她俩哪点儿算得上有罪或者身份地位高了?
“檀淮生用的是盛漫的身份。”
盛漫是甄爹的新妻子,因为想要争家产而找人调查宁随舟,在宁随舟看来也是有罪的。
至于兰归鹭——
“她的仇人在。”
苏屿断定宁随舟知道兰归鹭的身份,毕竟他们是邻居,兰归鹭会来赴约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同样,许燕洄也不怎么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天然就是兰归鹭的仇家。
“嘶,那宁随舟还挺乐于助人的,自己复仇的同时还不忘拉邻居一把。”
许燕洄还不值得兰归鹭动手,如果他邀请的是裴晏初的话,说不定还真能蛊惑兰归鹭动手。
“不过你就算了,苏小鸟也是有地位的人吗?”
“苏褐鹪能一直保持天真的想法多亏了我们的妈妈。”
苏鸢的地位不用多说,她是从军队转过来的,相当于养老了,她说话很有分量,不然以当年的环境来看,苏屿这种天分高的人很容易夭折。
苏褐鹪同理,他都快奔三了,性格还像小孩子一样,多亏了苏鸢的保驾护航,他的一生过得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唯一的烦恼不过是喜欢的女孩子曾经是弟弟的女朋友并且不是单身而已。
宁随舟估计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邀请苏褐鹪吧,看着他无忧无虑地就来气。反正都要杀人,不如先把情敌杀了算了。
“情敌?什么情敌?”
换作是别人,可能就会打个马虎眼略过去,但苏屿不会,他直白地点出来:“宁随舟想要成为法医有一部分是因为你。”
因为夏渔想当警察,所以宁随舟选择了法医,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工作。
学生时代的异性同桌很容易产生感情,宁随舟就是这样。更别提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缺乏母亲这一角色,他天然会对女性抱有好奇。
夏渔长得好看,性格好,成绩优秀,每天都能给他提供积极向上的情绪价值,他喜欢她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却被苏屿后来居上。
苏屿好几次路过夏渔的班级,都能察觉到宁随舟对他的愤怒与不满。
“他可能知道我拿钱走人的事情,所以才会邀请我来,苏褐鹪是顺带的。”
宁随舟大概是觉得苏屿的行为和他那渣爹类似,像是在玩弄别人的感情,因而对苏屿的愤怒到达了极点。
同桌你……真的好乐于助人,居然还想帮她报仇吗?他们才同桌三年,他却没忘记她。
有点感动。
“但他是不是又把我代入他妈妈了?”
夏渔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不怪她有这个反应,主要是把她代入妈妈角色的人有点多。
“可以这么说。”苏屿没有替宁随舟澄清,并且把他哥也拖下了水,“苏褐鹪或许没和你说过,你也很像他的亲生妈妈。”
夏渔:好,又来一个。
#苏褐鹪:?#
走了一会儿,夏渔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蹲下一看,是还未凝固鲜血:有人受伤了,就在不久前。
“这里有字。”苏屿正照着一处角落。
夏渔凑过去一看,是几行用圆珠笔写的小字。也许是时间比较久,小字不太清晰,只能依稀看到几个字。
她看了看周围,地上有灰,她抓起一把灰就糊在墙上。灰色颗粒嵌在刻痕上,小字变得清晰。
“他放了火,害死了全家,他是罪人。”夏渔念出这句话,“他取代了我的身份。”
看起来是有人故意纵火,这个“他”是谁?取代了谁的身份?
苏屿也在分析:“从字迹来看,写字的人是个小孩,不会超过初中的年纪。”
“当初是不是有两个幸存者来着?”夏渔想起来了,“好像是两个小孩?”
苏屿懂她的言下之意:“只有死人才会验证DNA,活人不需要。”
也就是说,当年活着的两个小孩中有一个不是富豪家的,是有人假冒。那个小孩一时兴起放了火,担心被人骂所以就假装富豪的孩子,没想到人死得都差不多了,没人验证他的真实身份,他就这么假装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