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渔低头挨训:“好的。”
“你要是有怀疑的对象可以给我说,我帮你查看。”
“哇,傅队你真是个好人。”
“……”
傅松声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所以呢,你来这么早做什么?”
既然傅队在她这里是好人,那么这件事可以让他知道,她回答:“查一个人。”
“谁?”
“原扬。”
夏渔坐在他旁边,念着这个人的介绍。
“……你为什么要调查他?”
“几年前我见过他,其实我怀疑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没有备注,不知道是谁,她想挂掉。
傅松声眼尖地看到屏幕上的电话号码,他提醒她:“这是张局的号码。”
夏渔虔诚地接通了电话,元气满满地打招呼:“张局,早上好。”
“早上好小渔同志,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张局言简意赅。
这种犯了错被叫去办公室的既视感……
夏渔应下,握着结束通话的手机,迟疑地问傅队:“我最近没犯错吧?”
“……我不好说。”
好吧。夏渔叹气,真是的,张局身为领导怎么一天到晚都待在警局。
她耽误了那么久,天还是没亮,可见现在有多早。
夏渔到了张局的办公室,正要顺手带上门,防止被骂的时候有同事听到。
“不用关门。”张局打断她的动作,“我收拾一下,你陪我出门一趟。”
出差啊,那没事了,不是批评她就好。
她站在原地,无聊地观察张局的办公桌。
办公桌前立着一张照片,是张局和叶亦晴的合照。
背景是一棵苹果树下,叶亦晴背对着苹果树,张局在她的面前单膝跪地,他的手里捧着一枚戒指。
看起来是求婚照片。
夏渔想起室友兰归鹭,后者的玄关处也摆着一张照片,不知道是谁的照片。
张局看了一眼那张照片,严肃的表情变得柔和:“好了,我们走吧。”
张局开的是夏渔的车,夏渔被他赶到了后面。
夏渔翻开自己做的社交笔记,笔记上写如果有领导的话,一定要给对方开车门,让领导开车是万万不可取的,更不可以坐在后座。
……她好像犯了全部的忌讳。
但是这是张局的安排。
那就是社交笔记出了问题,她划掉这条笔记。
车上,张局说:“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不知道。”
“你在电脑上查了什么我这里都能看到,我看到你查了原扬这个人。”
夏渔其实没有把张局划为好人,可以对傅队说的话她不太能对张局说。
“你怀疑他是卧底,对吗?”
不等夏渔回应,张局接着说:“你没猜错,他就是卧底。”
张局都挑明了,夏渔再憋着就不礼貌了,她问:“为什么不恢复他的身份?”
“因为他还有家人。”
张局说:“他死了,但他的家人还活着。”
原扬死于非命,可见那群暴徒有多么嚣张。如果让他们知道原扬的真实身份,知道他的家人还活着,难保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其实所有卧底都是这样,他们死了,但身份都暂时不能公开。
不仅仅是为了他们家人的生命安全着想,也是为了能够迷惑那些暴徒。
“对他们而言有些不太公平。”
“他们在选择成为卧底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车子逐渐远离市区,两边的道路变窄,树木越来越多。
最后张局把车停在一处原野上。
夏渔跟着下车。
夏渔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有一个凶巴巴的门卫,他仔细查看着两人的证件。
“郁叔。”
张局恭敬地问好:“最近过得怎么样?”
“托你的福,很差。”郁叔没好气地回答。
他翻看着夏渔的证件,在看到她的名字时他抬头看她,表情和缓了不少。
他把证件还给她,看向张局的时候又变得不耐烦:“别在我跟前晃,去做你的事。”
张局把夏渔带走了。
走了一段距离,他们来到了一片空地。
空地上都是凸起的小山丘,看形状大概是坟包。
“这都是他们的坟墓。”
张局肯定了她的想法。
没有墓碑,没有鲜花,只有稀疏的杂草。
张局指着一处荒芜的坟包说:“这是原扬的坟墓。”
他在其中穿梭,来到最新立起的坟包面前,说:“这是聂子平和尹秀丽的坟墓。”
聂子平和尹秀丽……
尹秀丽的家人拒绝接收她的骨灰,当时张局说他会处理,没想到是把她安葬在了这里。
“具体情况我还不能跟你说,但是你要知道,尹秀丽和聂子平的身份是一样的。”
不是卧底就是线人……吗?
夏渔站在原野上,长发和衣摆纷飞,耳边是飒飒的风声。
他们没有墓碑,他们自己就是丰碑。
似乎缺少了点什么,她问张局:“我可以送花吗?”
“可以,你和郁叔说一声就行了。”
安静了一会儿,夏渔开口:“张局,丰昌……是卧底吗?”
这个问题对张局而言很难回答,他沉默以对。
但是夏渔从他的态度中窥见了端倪。
丰昌极大程度是卧底,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张局击毙。
是因为丰昌叛变了?还是张局有问题?
好吧,换一个问题:“原扬的真名是什么?”
“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想提醒你有些话不能对别人说。”
张局同样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是一个聪明勇敢的孩子,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
……其实她一点都不懂。
她继续看那些坟包,很多都上了年头。
夏渔指着看起来最久远的坟包问:“那是谁的?”
“甘遂。”
张局走过去,他给这个坟包添了几捧土:“他死于98年,年仅22。”
死于98年,22岁。
夏渔换算了一下,甘遂和张局同龄:“你们是大学同学?”
张局还是没有回答,继续说:“他是第一个卧底,也是死得最惨的卧底。”
那时候的黑恶势力极其嚣张,他们找到甘遂的尸体时,他全身没有一处好肉,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伤口,他的尸体也被解剖过。
“抛尸地点还是暴徒发过来的,他们想给警方一个下马威。”
坟包都长得一样,但张局认得那到底属于谁。
再换算一下,其实丰昌和张局也是同龄。
丰昌,甘遂,原扬,聂子平,尹秀丽……
不知道这片土地埋葬了多少他的亲朋好友。
“张局,你难过吗?”
天光拂晓,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一丝光亮。
曙光将天际染成彩色。
张秋山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