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回家的喜悦是溢于言表的。
她脸上一直带着温柔的笑。
厅堂内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人,气氛相较方才的闹腾稍微严肃正经了几分。
因着江绾当初是远嫁京城。
谢聿亲自来过了江府提亲,再到他们后来成婚,便也就没有专门的回门宴了。
如今夫妻俩时隔半年,终是一同又回到江府。
江怀林对此相当重视,府上也明显提前做足了准备,要将此作为江绾的回门宴招待。
谢聿:“我此番还有公务在身,午时便要启程。”
江怀林闻言怔了怔,稍显失落。
“岳父大人若是不介意,可否将此宴改至中秋之后。”
此话一出,江绾先愣住了。
她怔然看着谢聿,甚在桌下不自觉捏了下他的手指。
江绾低声问:“世子的意思是,我们留至中秋后吗?”
在最初谢聿提及立秋后带她回襄州一事后,江绾心里就估摸着想要同谢聿多争取些时间,期盼能在家中度过中秋节。
可如今时间看来,谢聿若是半月结束手头公务便要前来接她,离中秋还有一段时日,也不知他是否愿意久留至此。
江绾原本还在踌躇着如何与他商讨此事,谢聿此时言下之意就已是表明了。
江绾伸出的手指很快被谢聿反手攥住。
两只手在桌下的小动作自不被其余人瞧见。
但谢聿这样一攥,便是明摆着暂且不会松手让她抽走了。
谢聿低低对江绾“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整只手握进了手心。
江怀林在一瞬讶异后,顿时朗笑:“我以为你们此番不会留至太久,若是能在中秋后,那自是极好的。”
因着谢聿午时过后便要启程离开,江府为招待女婿初次在府上用膳,便提前命下人开始准备午膳。
男人们留在屋中话谈,夫人们便拥着江绾去到了院中。
二夫人道:“看来小绾与谢世子相处得不错,如此我便放心了。”
“是啊,小绾刚出嫁那会,我夜夜睡不好,总担心她离了家,远在京城,会遭京中权势欺压。”四夫人说着,伸手拍了拍江绾的手背。
三夫人插话:“你是这么说的吗?你当时明明说,那谢世子瞧着俊朗,与小绾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小绾嫁了好人家,你乐得嘴都合不拢。”
四夫人眉头一皱:“难道我说错了吗,谢世子瞧着本就是这样啊,但这不代表我不担心谢国公府待小绾不好啊。”
江绾听着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由有些好笑。
实则她们不知,她最初去到谢国公府时,最难相处的便是谢聿了,反倒是谢国公府的其余人待她都很好。
如今她与谢聿也……
江绾想了想,突然有些不知如何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
若说相处得好,也的确是不差。
若要说亲密无间,似乎也并非如此。
但总归日子是有条不紊地过着,她未受苦,也没有委屈,如此已是甚好。
江绾与夫人们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后。
江毅从厅堂内走出来,问:“瞧见阿黎了吗,爹正寻他呢,我也没见着他人在哪儿。”
“方才还在呢,这会不在这儿吗?”
江毅摇头。
江绾不由想起方才江黎那副不知是因见了谁而不满的模样。
她开口道:“他或许回屋了,爹若是寻得急,我去唤他吧。”
江毅似是也想到了什么,抬手止了江绾:“罢了,不急,爹只是随口问问,就要用膳了,你就在这儿再陪陪姨娘们吧。”
江绾闻言点了点头,在江毅转身之前,又问:“大哥,怎未见嫂嫂?”
“她这几日吐得厉害,今日我便让她留在府上安胎,你若想见她,待会用过膳送走谢世子后,我再带你去见她。”
江绾顿时有些担忧,连忙应下:“好。”
没过多久,一大家子人便围坐一桌用午膳。
江绾已是许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
因着在国公府,大家压根就不会这样同坐一桌。
江绾本是有些担心谢聿或许会适应不来,但只担心过一瞬,饭桌上热闹,她很快就顾不上一旁的谢聿了。
用过膳,已是时过午时。
谢聿也当是要启程离开襄州了。
江绾随父兄一同走至府邸门前为谢聿送行。
她心系还一直未见着面的单宁秋,站在一旁等着谢聿离去,便有些走神。
“小绾。”忽的一声呼唤。
“……嗯?”江绾瞪大眼抬眸,一眼对上谢聿正看着她的目光。
江绾这才瞧见父亲和大哥不知何时走到了另一旁,眼下跟前仅有谢聿一人。
她动了动唇,不确定地问:“你唤我什么?”
谢聿面色冷淡地看着她,好似不觉自己此时做了什么反常之事。
“我不能这样唤你吗?”
“……不是。”
不过是名字,怎会有不能一说。
谢聿不常唤她。
并非无礼的一声“喂”,也没有夫妻间夫人或娘子这样的称呼。
他只声色冷然地唤她江绾,且次数不多。
更莫说如其余亲近之人一样,亲昵地唤她小绾。
谢聿面上看不出异样,嘴边却是又唤了一声:“小绾,过来。”
再唤过一次后,他连心底那一丝不自然也完全消散了。
今日他耳边一直徘徊着这个称呼。
江府的夫人们,江绾的父兄,就连小孩也要在称谓前加上她的小名,稚气地唤她一声小绾姨姨,小绾姐姐。
他们的确都与江绾亲近,是因亲密的关系才得以如此唤她。
那他为何不可以?
他们应该是比旁人更加亲密的关系。
江绾也没说不可以,就是很惊讶而已。
谢聿低磁的嗓音蹿入耳中,带着这声好似亲昵的呼唤,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江绾迈步走到谢聿跟前。
“我大抵半个月左右忙完。”
“……嗯。”这事今晨不是说过了吗。
“我忙完事务到襄州后,我们暂且不必急着回京,待过完中秋再启程。”
“……嗯。”这个方才在厅堂也说过一遍了呀。
“那位字画先生可知你回襄州了?”
“……或许不知吧。”怎又问到许令舟了,莫不是这会还要如上次一样刨根问底一番。
江绾觉得谢聿好像是在没话找话。
眼看他就要启程离开了,此时在江府门前磨蹭着,却又不是为要事耽搁。
江绾不解,抬眸看向谢聿。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谢聿不知是自己如今对情绪的感触变得敏感了,还是江绾回到娘家后别的情绪牵绕了她。
他没在她眼中瞧见对他将要离去的不舍。
甚感觉她在耐着性子,只等他离开。
片刻的沉默后,谢聿收回眼神,面色微沉地转身:“我走了。”
“好,世子一路顺风。”
*
江绾还未迟钝到对谢聿近来诸多明显的异样毫无察觉。
但仅是察觉,却不知其中缘由。
不是思索不出,而是她未放在心上细思。
待到此时回了襄州,她便更不得多的心思去想谢聿了。
谢聿走后,江绾就随江毅一同去了江毅府上。
终是见到单宁秋,两姐妹有好多话都说不完。
单宁秋怀有身孕有些时候了,如今月份大了,小腹也是微微隆起。
江绾好奇地探手去触,胎儿未动,掌心却觉有些许奇妙。
“很神奇吧,我亦如此觉得,一转眼我竟也要为人母了,终与毅郎有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