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聿微微颔首,看着严正在门前一并唤走了他的表弟。
这时,江绾忽的在他胸前发出重重的一声吸气声,嗅闻似的,连手臂都似要往他腰上环来。
谢聿背脊一僵,面上沉色险些没绷住。
他腾出一只手止了她不安分的动作,低声道:“上马车,跟我回府。”
命令似的,无任何温柔可言。
早在一旁候着的银心见状,赶紧上前来搀扶。
江绾因醉酒而思绪有些迟钝。
她撑着银心的力道登上马车,躬身走入后,便软着身子随意坐了一处。
谢聿上了马车后,随即吩咐马车启程。
马车驶回国公府的路上,谢聿没再开口说话,江绾也好似因此敛了醉酒的胡闹,安安静静坐着,只有身形不时随马车的颠簸轻微摇晃。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黄昏时分,云霞漫天。
马车内光线忽明忽暗,光影透过马车帘不时晃过眼帘。
谢聿不知是第几次将视线飘向身旁。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看她。
眼下本在马车内,她看上去也没有醉得不能自理,他自也没什么可说的。
总不能莫名询问她,方才在与严正的表弟说什么吧。
突然。
江绾蓦地抬头。
谢聿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猝不及防与她撞上。
只见江绾嫣唇翕动,似是要说什么。
半晌后,她吐出两个字:“谢聿。”
谢聿:“……”
他移走视线冷淡道:“何事?”
“我渴了。”
江绾方才便觉得渴了,可路上碰见的人却不是严府下人。
她想喝水,想缓解些许酒劲带来的醉意。
谢聿眉心轻跳了两下。
江绾有些等不及地又重复:“我渴了。”
“停车。”谢聿沉声下令。
唤停马车后,又在车窗前将钦羽唤了过来。
江绾就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
昏暗的光线将她脸颊两侧的绯红掩下,却掩不住那双圆润的杏眸中明显迷离的神色。
谢聿做过吩咐后,转回头来看向她:“今日喝了多少酒?”
江绾伸出一根手指。
“一壶?”
“一杯。”
谢聿:“……”
这时,钦羽取来水回到了马车旁。
谢聿接过来,又将水壶递给了江绾。
其实江绾此时仍是端庄的。
她打开水壶,小口喝水,喉间缓缓滚动着,甚至没有发出不雅的吞咽声。
她喝过水后,水壶从她脸上移开。
双唇被水沾湿染上莹润水光,一双眸子直勾勾地向人看来。
像只温顺乖巧的小鹿。
但她忽的伸手,朝谢聿递去水壶:“拿着,我喝完了。”
谢聿不由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伸手应了她的吩咐。
江绾又开口:“你为何这么晚才来接我?”
或是因为喝过水后,干涩的喉咙得了缓解,迟钝的思绪逐渐运转,但说出的话却仍是没有什么收敛,好似训斥。
谢聿:“此时戌时才刚过半。”
并不晚,且若是按照常理,此时宴席都还未结束,他甚至是早到了。
江绾侧身撩开马车帘:“你看,月亮都出来了。”
谢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毕竟江绾所说的月亮,才不过刚在远处山头冒了个边。
“谢聿,你能带我去赏月吗?”
谢聿欲要吩咐马车重新启程的动作一顿。
他转而问:“为何?”
“什么为何?”
“为何突然要去赏月。”
江绾的要求莫名其妙,但他竟也没有直接拒绝。
江绾认真想了想,喃喃道:“没有为何,就是突然想要赏月。”
她说着,从马车窗边收回视线,定定地看向谢聿:“你能带我去吗?”
她嗓音温软,眸色朦胧。
带着显而易见的醉意,比平日的温婉多了几分荒唐的叛逆。
谢聿眸光微动,心跳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
就在江绾迟钝地欲要再次开口时。
谢聿先她一步道:“下车。”
“什么?”
“不是说赏月?”
江绾还未从若是谢聿不带她去,她便自己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已见谢聿动身,迈步走出了马车。
江绾赶紧跟上去,一出马车,便见谢聿正同钦羽吩咐着什么。
她往马车下看去,注意着脚下步子,不能叫摇晃的身姿摔了去。
正这时,谢聿忽的伸出手来。
江绾盯着那只掌心朝上的大掌眨了眨眼,随后便朝谢聿的大掌伸手搭了上去。
谢聿一愣,错愕转头。
一旁正低头摸钱袋的钦羽才拿出钱袋,抬起头来也怔住了。
江绾浑然不知,只觉谢聿连伸个手都如此不体贴,抬得不高,令她只得别扭地弯身,一点也不便施力。
如此想着,江绾不满地抿起嘴唇,一把抓紧了谢聿的手指,几乎是扑倒般,就朝着他的方向跌了过去。
谢聿呼吸一顿,迅速伸手接稳了她。
江绾站稳后,却也没松手。
不知是忘了,还是本能地寻找支撑身体的力道。
她就这么继续牵着谢聿的手,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下一步安排。
“世子爷……”钦羽不得不出声,拿在手里的钱袋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谢聿回神伸出另一只手,拿过钦羽手中的钱袋,面色平稳地吩咐:“带其余人回去吧。”
“是,世子爷。”
江绾看着谢聿的马车和方才随行的下人们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她转头问:“只有我们去吗?”
“你不想?”
江绾摇摇头:“没有的,赏月正该人少安静。”
谢聿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江绾此言无异于在说,从她提出这个要求时,便是仅想和他一人单独赏月。
谢聿有一瞬沉默。
江绾便已开口催促:“谢聿,我们还不走吗?”
谢聿微眯了下眼,侧过头来
看向江绾。
人前她规矩拘束地唤他世子。
榻上娇柔婉转地唤他夫君。
此时醉了酒,一口一个谢聿,她倒是又唤得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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