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起身,屋外就传来了凝霜急匆匆的雀跃声:“世子妃,世子妃!”
江绾抬眸,温声回应:“进来吧,何事如此匆忙?”
凝霜推门入屋便是一张欣喜的笑脸:“世子妃,世子爷回来了。”
江绾:“……”
不怪她一时语塞,只因她心下的确没能因这个消息有何情绪起伏,也没法将这个消息和凝霜脸上的喜色结合在一起。
江绾默了默,迎着凝霜期待的目光,最终还是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雨下大了,雨声灌入耳中,让人在这个时辰更生困意了。
江绾正要抬手挥退凝霜,却见凝霜皱着眉,疑惑道:“世子妃,您不是这几日一直在等世子爷回来吗,怎么世子爷回来了您却……”
江绾:“……”
她欲要抬起的手顿住,又语塞了。
她有在等谢聿回来吗?
好吧,的确有过,最初两日想着要把平安符给他。
但她可没一直等着,后面几日她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这会凝霜提起此事,倒也叫她又一次想起来了。
江绾问:“世子现在在何处?”
“奴婢方才差人去问过了,世子爷这会在静思堂正与几位大人谈论公务,待事务尽了,今日世子爷便留在府上不再外出了。”
“这样啊……”江绾困意不减,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染上几分软绵的慵懒。
她心下没做细思,便开口吩咐道:“那这事交由你去办吧,此前我去大佛寺为世子求来的平安符就放在主屋床榻边的柜子里,你且待世子事务尽了替我送去静思堂给他。”
凝霜一愣:“奴、奴婢去吗?”
“嗯。”
江绾对此吩咐还挺满意。
正好趁此时将平安符送出,且还不必她亲自去,也免得往后不时想起,扰人心绪。
凝霜张了张嘴,本还欲说什么。
但江绾已先一步抬手:“退下吧,我乏了,就在此小憩一会。”
*
谢聿这几日并非刻意不回府上,只是手头案子有了进展,自当乘胜追击。
不过今日无法。
天阴下了雨,他的旧疾因这段时日几乎没有停歇的奔波,复发得厉害。
谢聿回了国公府,只到静思堂,三两句打发了前来诉说废话的官员,便独自在此坐了许久。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候。
自他负伤以来,每年三四月份天气阴沉雨水较多时,左腿膝盖处的伤痛都令他不得不停歇下来。
只是这回与以往又有了些不同。
静思堂内,谢聿手中的书册已有一段时间没有翻过页了。
他微蹙着眉头,目光落在书册上,心下却另有思索。
方才午时用膳时,钦羽前来询问过他是否要回临风院与江绾一同用膳。
因为将要接见前来议事的官员,谢聿便没有去。
但待议事的官员被他打发走后,他独自待在静思堂怎也不觉舒坦。
不知又过了多久。
谢聿忽的放下书册,出声唤道:“钦羽。”
钦羽候在门前,闻声便推门而入:“世子爷,有何吩咐?”
“将此处收整一下,一并拿回临风院。”
钦羽一愣:“现在吗?”
谢聿回以一个无声的眼神,就此动身从书案前站了起来。
钦羽这便明白,自然是现在,是现在立刻马上。
世子爷要回临风院了。
谢聿这头还未迈开步,钦羽也还未开始收整。
屋外忽的又传来侍从的声音:“世子爷,临风院派了人来,说是世子妃给您送东西来了。”
钦羽闻声当即顿住,抬眸朝谢聿看去。
谢聿默了默,片刻后,拂动衣摆又重新坐下:“让她进来。”
凝霜从接了这事儿后心里便一直慌着。
大多是因着畏惧谢聿。
但世子妃吩咐了,她也只得硬着头皮把东西往静思堂送来。
她进屋后,一直垂着头,手里捧着的正是从江绾床榻边的柜子里拿出的平安符。
平安符用一块白色锦布包裹着,从外看来并不知是何物。
“奴婢见过世子爷。”凝霜行礼,低着头双手奉上,“这是世子妃此前前去大佛寺为世子爷求来的平安符,方才世子妃吩咐奴婢将此物带来静思堂给您。”
谢聿眸光微动,沉淡的脸色有一瞬微小的变化。
钦羽欣喜得十足明显,一双眸子期待地看着谢聿。
便闻谢聿吩咐他:“拿过来。”
钦羽得令连忙上前接过平安符,再躬身拿到谢聿面前。
凝霜顺利将东西送到,才终是松了口气。
她福身行礼:“世子爷,奴婢就先告退了。”
谢聿垂眸看向被放在桌上的锦布,突然又出声:“等等。”
“是,世子爷。”
凝霜应声后,谢聿却又一时没再开口。
好半晌后,他才生疏询问:“她身子如何了?”
凝霜心下一喜,连面见谢聿的紧张都消散不少。
她连忙回答:“世子爷请放心,世子妃前两日身子就已舒缓不少,今日几乎已完全无碍了。”
放……什么心。
谢聿面上神情令人捉摸不透,又沉默一瞬后,道:“你退下吧。”
“是,世子爷。”
凝霜退出屋中后,屋内又静了下来。
谢聿没有动手打开桌上锦布,但也没再起身,继续方才要前往临风院的动作。
钦羽站在一旁不明所以,也不知
自己此时还是否要替谢聿收整书册。
又过了一会,钦羽忍不住硬着头皮开口:“前去大佛寺的路可不好走,世子妃当真有心了,知晓您时常出门在外,便专为您求来平安符,想必世子爷不在府上的时日,世子妃心中都是记挂着您的。”
谢聿闻言,侧眸看向钦羽。
钦羽心下一紧,被谢聿这道意味不明的神情看出几分慌乱。
这是说错了,还是说到心坎上了?
但谢聿并未回应,也只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他有些意外。
江绾竟为她求了一枚平安符。
从未有人记挂过他在外是否安康,只问事情进展得是否顺利。
她是何时求来的?
是上次见他负伤之后吗,还是更早之时。
谢聿压着心头心绪,缓缓动手伸向了桌上锦布。
白色锦布被他手指捻着打开来。
只见锦布内,哪有什么平安符,而是一枚黄布为底,红线绣制“蟾宫折桂”四字的高中符。
谢聿:“……”
钦羽忍不住探头去看,一见黄符,赫然瞪大眼:“这……”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谢聿垂眸盯着这枚高中符,冷然面容瞧不出情绪喜怒。
钦羽:“这、这应当是那丫鬟送错了,对,定是送错了。”
不必钦羽作此解释,谢聿也自然知晓是送错了。
但既是江绾派人前来送符,那这枚高中符也自是江绾求来的。
男儿考取功名,高中符自不是为女子所求。
江绾背景简单,自小养在闺中,除了江家人,并未在外认识什么别的人。
可自他们成婚,江家和谢家形成利益关系后,江家的一举一动,他比江绾还要更清楚。
江家长子已立足襄州,次子托上国公府的关系,也不需通过科考谋得官职。
再年幼者便更无有能力科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