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站在门前接过:“退下吧。”
房门关上,屋内光景不会再被外面瞧见,谢聿便起了身往里走。
江绾端着水盆回头看见他走动,默不作声地跟了过去。
直到谢聿在一旁可以倚靠的椅子上坐下,江绾也将水盆和毛巾放到了他身边。
江绾道:“世子有需要帮忙便唤我,我先去那边了。”
说完江绾转身就往屏风的另一侧走了去。
谢聿抬眸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眸底神色不明,直至那道身影彻底转入屏风后,他才开始有了动作。
他其实有些意外江绾如此冷静。
但也庆幸她的冷静和安分没有给他添麻烦。
这种事在以往也时常发生在他身上。
他在外受伤是常事,时常会因需要隐瞒府上,或是隐瞒外面的眼睛,而独自回屋静养。
只是现在,他屋中多了个人。
谢聿褪去外衣露出内里已被鲜血染红大半的交领衫。
他目光落到一旁盆中的清水,眸光随还未平静的水面一同有了波动。
江绾坐在屏风后好半晌才听见谢聿那头传来动静。
她当然心有疑惑,不由思虑谢聿在外发生了什么。
不让惊动其他人,也不让唤大夫。
他此前所说的之后会清闲几日莫不是早就准备负伤而归了。
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饶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她也不会熟视无睹。
更何况,谢聿是她的丈夫。
江绾一手撑在桌面,手掌托着下巴胡思乱想着。
直到屏风后的动静消停下来,谢聿也没有唤声让她去帮忙。
江绾等得久了,不由在安静的屋内出声:“世子,你好了吗?”
屏风后传来谢聿的声音:“嗯。”
江绾起身迈步走去。
视线刚略过屏风,就被一地猩红血渍刺中眼眸,她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聿抬眸见她一张小脸吓得惨白,淡声告诉她:“无碍,只是取出伤口中的利器渗了些血,看着吓人罢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在说他今晚吃了什么似的。
江绾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心绪混乱道:“世子的伤上过药了吗?”
这话刚一说出口,江绾余光就瞥见了桌上被打开也被使用过的药箱。
此前她就在屋中见过这个堪比矮柜的大箱子,询问过后才得知是谢聿的药箱。
那时她还在想,谢聿有几个身子,府上有专门的大夫还要自己备上这么大一个药箱。
现在疑问的解答就摆在了她面前。
江绾抿住了双唇,压着心口那句“世子该去静思堂歇息了”的话没有说出口。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她与谢聿相处似乎总是如此沉默。
但眼下的沉默显得僵持又尴尬。
片刻后,当江绾正要忍不住发问时。
谢聿自己先开了口:“我今日宿在临风院。”
江绾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有这般表情,又迅速敛目掩了下去。
谢聿又道:“接下来几日也都如此。”
江绾:“……哦。”
她视线飘忽一瞬,略过屏风看见了屋中床榻。
是要一起睡吗?
江绾余光又瞥见血迹。
还是不要了,她独睡多年,并不知晓自己夜里睡姿如何,若是不安分压着谢聿的伤口,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况且,谢聿应是也不愿与她同榻而眠。
“你先上榻躺下吧。”
“那我睡坐榻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谢聿眸光一沉,微眯了下眼。
江绾则是讶异,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谢聿负伤失血令他脸色有些苍白,即使沉了脸,看上去也不如平日那般威严,少了几分戾气。
他站起身来侧对江绾,她便没能看见他的神色,只闻他淡声道:“待会钦羽会入屋收拾这里,你且在里屋待着,我先去沐浴了。”
江绾微张的双唇找回自己的嗓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谢聿没有多留,迈步朝门前走了去。
他的伤口在方才顶多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但这会步子已不似刚回来时那般飘忽,好似正常无异。
谢聿开门走了出去。
江绾很快听到院中下人讶异向谢聿行礼的声音。
随后,门前传来低声:“世子妃,小的进来了。”
江绾这才回过神来,迈步走向里屋,隔着屏风,道:“进来吧。”
钦羽进屋后动作利索地收拾起方才的残局。
江绾转身看向床榻,犹豫一瞬后,还是动身躺了上去。
这张床榻从她嫁入国公府后,便是她一人在睡。
她喜柔软身下又多垫了两层鹅绒,被褥也换成了她喜欢的藕粉色。
乍一看好似仍是她独居的闺房,但实则谢聿才是居住此处更久的主人。
江绾对此应是早有准备的,连那种册子也在成婚前后看了好几次。
谢聿负伤,今日应是什么也不会发生,但两人总归是要头一次同床共枕了。
江绾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钦羽退出屋中时低声禀报了一声。
过了没一会,便又有开门声传来,是谢聿回了屋。
屏风后又传来谢聿捣鼓药箱的声音。
他方才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取出利器,让他得以平静如常地出现在其余下人面前。
洗去一身血腥换了干净的衣裳后,他才开始为自己的伤口上药包扎。
这些事他做过多次,已是轻车熟路,习以为常。
除了手上换药的动静,他唇边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任何痛呼。
直到他做完一切,欲要熄灭厅堂烛灯时。
他动作顿了一下,想起屋里还有一人。
“江绾。”谢聿唤她,不知她是跑到坐榻上待着了,还是憋在床榻的被褥里不出声。
江绾应声:“怎么了,世子?”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床榻。
谢聿默了一瞬,道:“我熄灯了。”
“……好。”
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厅堂烛灯熄灭,而后是过道,直至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江绾躺在床榻里侧,她把下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不由侧头向外看去。
视线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只有一道模糊伟岸的轮廓,蒙着暗色逐渐走近到跟前。
江绾蓦地转回头去,身子躺得笔直,好似自己已经睡着。
屋内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两道声音交错传开,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随后,床榻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江绾呼吸一窒。
在身侧被褥被撩动的下一瞬,感受到一股热温争先恐后地挤进了被窝里。
第11章
江绾憋气许久后终是忍不住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呼气的声音在静谧暗色中尤为明显。
就躺在一臂之隔的人肯定听见了。
但屋内仍旧安静,两人皆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