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被戳中一半心事,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想否认又无从解释:“没有的事,我与世子只是……”
楚越卿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此事,转而道:“不知你可喜欢花草,可惜今日天气不佳,但趁着这会还未落雨,本宫带你去后花园瞧瞧。”
谢聿一路穿过长廊便在前厅见到了刚归府的商将军。
商将军名商路,多年前曾是江绾曾外祖程建忠部下副将。
他骁勇善战,能力出众,在开国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遂封赏开国大将军。
后与楚越卿互生情愫,归京结亲,成为公主府的驸马,与楚越卿一直恩爱至今。
谢聿对此一直有所不解。
长公主金枝玉叶,商将军混迹沙场。
这两人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在外看来也并不般配,却仍是结缘走到了一起。
不过商路的能力毋庸置疑,即使卸了一部分权势回到京城,如今也仍在朝中居于重要位置。
谢聿和商路常有公务上的往来,但今日并无公务,方才所言只是他离席的借口。
商路见到谢聿也是错愕一瞬,讶异道:“晏循,你怎在这儿?”
“我听闻将军归府,便过来寻你了。”
商路闻言微眯了下,随后朗笑出声:“你这小子,还是这般我行我素,可是闲得慌了,要随我去练武场过两招吗?”
谢聿默了默。
商路笑意渐止,抬头看着天色,懊恼道:“哦,今日天气不佳,那还是算了……”
“无妨,可以打发下时间。”
商路垂眸往他膝盖处扫过一眼:“近来伤处可还会疼得厉害?”
谢聿迈步,同商路一起往练武场的方向走去。
他走姿正常,步伐稳健,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平静道:“还好,并无大碍。”
谢聿话虽如此说,但商路并未完全信了去。
他轻叹着摇了摇头,知晓多说无益,便也没再多言。
商路的练武场紧邻楚越卿的后花园。
正因夫妻俩恩爱,才将两处本不该紧邻的地方修建紧靠。
平时闲来无事之时,商路在练武场练武,楚越卿则在后花园赏花观景,好似相互陪伴。
商路念及谢聿旧疾,并未与他真刀实枪过招。
两人褪了外衣,赤手空拳在练武场比划过招。
几个来回下来,饶是没动真格,也出了一身汗。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商路主动叫停,将谢聿的外衣递给他:“今日就先到这吧,待改日天气晴朗时,你我再好好打一场。”
谢聿微微颔首,平静呼吸后也抬手开始穿衣。
商路突然询问道:“成婚后感觉如何,可还适应得来?”
谢聿手上动作一顿,沉默地看向商路。
商路咧嘴笑了笑:“行,别这样看着我,我承认,是越卿交代我问的,但你也得给我个答复,否则我没法向夫人交差。”
谢聿冷淡地收回眼神,自顾自继续穿衣,这副模样像是要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了。
但待他将外衣穿着整齐后,忽的开口:“难以适应。”
商路愣了下,意外谢聿对此做出了回答,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拍了拍谢聿的肩:“难以适应就对了,成婚本就是夫妻二人相互适应的过程。”
“将军也曾为此适应过?”
“那是自然,越卿贵为长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自小锦衣玉食,而我即使战功赫赫,说到底也只是个混迹沙场的粗莽大汉,刚与越卿成婚时,我在京城可谓是处处难以适应。”
谢聿绷着嘴角没有接话,眸光深沉得不知在想什么。
商路轻笑道:“但看如今,我已各方面都适应良好,更与越卿琴瑟和鸣,这并非易事,但也非无法达成之事。”
谢聿低低“嗯”了一声。
他也认为这并非无法达成之事。
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这桩婚事。
不过,琴瑟和鸣就免了,他不需要。
商路:“走吧,天快下雨,越卿那边应是聊得差不多了,你也该与夫人一同回府了。”
说着,两人便从另一侧小道走出,要往殿堂走去。
刚走出一段路。
不远处忽的传来一阵清灵的笑声。
商路闻声转头看去,随后怔了一下:“原来她们
在这儿。”
谢聿同样转头,顺着商路的目光看去。
入目一张明艳笑脸,温柔灿烂,眉眼如画。
江绾蹲身花圃旁,唇红齿白,眼睛笑弯成月牙,好似将天边阴云都驱散。
那是谢聿从未见过的样子,映入眸中,让他有一瞬失神。
下一瞬,江绾有所察觉。
顺着感应的方向,她转头看去。
四目相对。
那张漂亮夺目的笑脸就此僵住,唇角笑意肉眼可见消散了。
第9章
江绾不仅散去脸上笑意,还随之皱起了眉头。
她连忙从花圃旁起身,轻声提醒楚越卿:“殿下,世子和将军来了。”
楚越卿没注意看到江绾的表情变化,她转头一看,瞧见丈夫,笑得和江绾方才一样灿烂:“梓峻,这儿!”
既是碰了面,四人便一同往回走。
楚越卿道:“还说今日正好找来替唤澜画像的那位画师登门,让小绾瞧瞧那位画师的技艺究竟是否虚名。”
这事是方才楚越卿向江绾提起的。
得知江绾也喜作画,便想留她前去观赏。
商路:“是你听闻消息后找寻多日那位画师吗?”
楚越卿点头:“不过的确快要下雨了,就不耽搁他们回府了。”
商路:“那位画师本也是自远方而来,应是不会这么快离开京城,下次再唤小绾来府上便可。”
楚越卿与商路走在前面,夫妻俩絮絮叨叨随意说着这些话。
身后跟着的二人却是一同沉默,垂着眼帘似乎各有心事。
直到楚越卿说道:“不过春闱将至,这段时日我多有忙碌,只能待春闱结束后再议,也不知那位画师那时是否还在京城。”
江绾心下另有思绪,本是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赶得上见一见这位在外名声赫赫的画师。
只是忽的听见“春闱”二字,这才抬了头:“今年京中将举办春闱吗?”
楚越卿回头笑道:“是啊,三年一次,这便是第三年了呀。”
江绾轻轻点头好似应声,只自己在心里低低念叨着,原来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是许令舟离心中的梦最近的一次。
他在秋闱中举,终有机会前往京城参加春闱。
可上天弄人,也是权势压人。
江绾不懂其中利益纠葛,只知许令舟中举的成绩已是放榜,却又突然被襄州贡院取消。
他失去了举人的身份,也失去了前往京城的资格。
也就是那时起,许令舟不再执着于科考,转而时常出行大江南北,好似往后便只做一名游历四方的闲散画师。
江绾至此也开始与许令舟聚少离多。
江绾不禁想着,若那时许令舟没有遭此劫难,他或许已经在京城立足,改变命运,不再清贫。
他们之间……是否不再是不可能。
“江绾。”
突然传来的沉声将江绾唤回神。
江绾这才发现已是走到公主府门前。
楚越卿和商路没有送行至此,眼下她身前就只有谢聿一人。
江绾抬头,一眼看向谢聿冷淡的俊容。
方才的思绪一扫而空,眼前是她已经结亲的丈夫。
江绾出声问:“世子也回府上吗?”
“昨日大理寺事务未尽,我还要去一趟。”意料之中的回答。
但谢聿紧接着又道,“上车,先送你回去。”
谢聿说完,便先行抬腿跨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