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一愣,手上动作险些失了控制,但她又很稳住,仍旧轻轻地支撑着药包。
“记得。”
就像今日一般,下着雨,蒙着密集的雨帘。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遥遥望见了对方。
谢聿道完这句,便没了下文。
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的沉默有些耐人寻味。
江绾当然知道自己那时去往来方客栈是为何,或者说她原本要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来方客栈。
但谢聿这话,好像是知晓了其中缘由。
他不再提,她便也不再继续问了。
沉默持续良久。
久到药包的热意令谢聿后背渗出细汗,久到江绾拿着药包的手有些发酸。
但其实敷药该有的时辰还未结束。
江绾忍不住换了只手,动作仍旧轻柔,只是换手的动作不免轻微挪动了一下药包。
“其实可以再用力一点。”
江绾闻声抬眸,却并未对上谢聿的视线。
他别过头,目光朝向别处,不知在看什么。
江绾:“不是很疼吗,再用力会压到伤疤的。”
“轻了没效果,而且……很痒。”
从伤口处一直痒到他心尖。
谢聿有些难耐,更有些唾弃自己。
他想,江绾对着他那丑陋狰狞的伤疤绝对生不出半点对他的好感,但他却是在心猿意马。
最初他认清自己对江绾生出了感情之后。
亲吻和欢。爱都成了难以节制之事,越要越多,贪婪且不知足。
但如今他认清的是江绾对他没有感情。
他的贪婪却根本没被压制。
渴望她似乎本是身体的本能,心中的情感又驱使其变
得强烈。
更莫说他此番和江绾分开前去西江办事至今,已是素了半月有余。
谢聿感觉到膝盖上按压的力道稍重了一些。
江绾轻声应着:“那我重一些,若是弄疼你了,就告诉我。”
谢聿全程绷紧着身体,也不再转回头看向江绾。
以往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落到现在,居然需要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才能压抑隐忍。
又过一段时间后,敷药终于结束了。
谢聿趁着江绾转身的空隙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出了一身的汗,显然需得要再沐浴一回了。
江绾回过头来时,谢聿便也开口:“我出了些汗,再去清洗一下。”
江绾知晓疼痛自会容易发汗,没做多想,只担忧道:“你才刚敷过药,腿上没问题吗?”
“无碍。”
“不然我……”
“当真无碍。”谢聿说得诚恳,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江绾见状便也没再多言,只道:“好,我命人给你备水。”
谢聿又进了湢室。
不知晓的,还以为两人方才在屋里干了什么,夫妻俩终是和好如初了。
不过事实自然与此不符。
江绾待谢聿去了湢室后又走回了书案前坐下。
重新拿到手里的书册却有些看不进去了。
其实她今日本是打算要与谢聿好好谈谈他们之间的事的。
即使她心里还没能完全想得清楚,但也大抵有了些方向。
岂料谢聿腿伤复发,且她也不知为何,面对谢聿脑子里空荡荡一片。
谈话一事只能暂且作罢。
或者说,待这阵雨季过后,谢聿腿上不再疼痛再说吧。
江绾心下胡思乱想着。
本以为谢聿第二次沐浴应当也花不了太久的时间,她便也没克制自己收回思绪。
但没曾想,待她思绪回炉谢聿也还未从湢室里出来。
他好像已是进去了好一段时间了。
莫说谢聿平时本就沐浴较快,这会也只该是进去擦擦身上出了汗的地方,怎会进去这么长时间。
难道是腿伤不便。
江绾微蹙了下眉。
又等待一阵后,她收了书册站起身来,迈步就要往门前去。
才刚走出两步,房门就被谢聿从外面打开了。
江绾脚下步子一顿,对上谢聿好似如常的面容,这便又止了意图,缓缓转身往回走。
谢聿见状,想也不想就朝江绾的方向走去。
但走到近处,看见江绾又坐下似要看书,便不得开口再说什么,只能安静地在她不远处也坐了下来。
此时虽是天色全暗,但其实时辰还早。
屋内灯火通明,也并不到要就寝之时。
他们此前也曾有过不少时候是这样安静地各自待着,直至到了就寝之时再相继躺上床榻。
谢聿以往并不觉任何不妥,也更不会去思虑别的事。
江绾很安静。
要么自己待在主屋不会来打扰他,要么与他一同待在东屋,连翻书的声音也趋近于无。
但此时谢聿却被这种平常无异的安静弄得很难受。
他想和江绾说话。
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只要是他们之间的交谈。
可他又怕她不愿搭理他,或者说了什么又令他心堵的事情。
沉默持续蔓延,谢聿到底是没能寻得机会开口。
直至江绾合上书册,又起身离开了屋中。
她应当是去沐浴了。
江绾沐浴向来很慢,谢聿独坐屋中也等了许久。
待到江绾重新回到屋子里时,两人之间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屋内的烛灯熄灭大半。
谢聿坐在床榻边,眼巴巴地看着江绾绕过屏风走过来。
江绾没多看他,径直去了梳妆台前梳发。
她换下了白日的衣衫,仍如以往一样穿着轻薄宽松的寝衣。
她乌发如瀑般披散下来,姣好的面容在稍显昏暗的光线下,也仍能叫人瞧见每一处娇美。
谢聿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从床榻边起身,悄然迈步走去。
梳妆台前,江绾看见谢聿的身影出现在铜镜里。
她下意识要回头。
谢聿目光落在江绾手上的木梳上。
他伸手一瞬,握住了她整只手。
江绾还未来得及完全转回头去,就先听见了谢聿的低声从身后传来:“我替你梳。”
江绾指尖微僵,不得反应之时,手中木梳便被谢聿拿走了去。
谢聿哪曾替别人梳过发,仅为自己,力道也自不可能如此轻柔缓慢。
他手上动作生疏地将江绾的长发从上梳到尾端。
她乌发柔顺,带着沁人的香气。
刚解决过一次的躁动似又要窜上。
谢聿开口转移注意力,问:“你接下来还会有忙碌吗?”
江绾从铜镜里看到谢聿为她梳发的手法,怎么看怎么别扭。
而且他动作实在太轻了,哪有人梳头是这样梳的。
这会江绾才体会到方才谢聿让她用点力太轻会痒,是什么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