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脸色唰的一白,她蓦地抬眼,顾不上挣扎,苍白脆弱的玉面求救般地看向谢岐。
俊美的男人阴沉着脸,亦在打量着她。
但是比起她的慌乱,他的神色却是异常冷静,显然是比她更快的听到了。
瞧他这样子,似乎半点不为所动,玉昭脸色一白,不自觉地攥上他的箭袖,无可奈何地低声道,“谢岐,你够了!你不要太过分!”
果然,谢岐薄唇一笑,贴近她的耳际,蛊惑道,“表妹,要不让他们也瞧瞧吧?”
听到他这句话,玉昭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她看着他,血色迅速从唇瓣褪了下去,两瓣唇瓣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样瑟瑟发抖。
“表妹既然骂我禽兽不如,骂我是畜生,那我也什么好忌讳的了,”他贴近她的耳际,如同一条伺机而入的毒蛇,粘腻地钻入她的耳蜗,缓缓道,“不如让他们过来看一看,我们两个是怎么在这片野地里,幕|天野|合的。”
他说的很慢,还刻意一停,在后面四个字上顿了顿。
玉昭浑身都僵住了,素手颤的厉害,几乎都要抓不住他的箭袖,抖着失色的唇瓣,说不出一句话。
他却犹嫌不足,凑到她的耳边,盯着她恍惚的眼睛,呼吸低缓,轻轻道,“表妹?要吗?”
两名猎户经过走了无数次的荒凉坟地,眼见不远处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不禁稀奇道,“奇了怪了,这一片坟地平时没人来,怎么今儿突然来了位贵人。”
另一位猎户停了下来,敏锐地听到了一些异响,推了推旁边的人,“等等,你听。”
“听什么?”
“好
像有女人的哭声。”
猎户一听,忙向四周看了一圈,周围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个坟头前面燃着黄纸,像是刚祭拜不久的样子。
猎户没找到人,又仔细竖着耳朵听了听,“好像确实有哭声。”
“但这哭声,怎么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呢?”
他们都是盘踞在这里多年的猎户,练的耳聪目明,自是非一般人能比,两个猎户越听越不对,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和马车边上站着的肃穆护卫,心领神会,也不再多说,“行了,赶紧走吧。”
……这些贵人,玩的可真花。
纤细的杨树承受不住似的剧烈摇晃,在狂风骤雨下沙沙作响,层层落叶摇了下来,落到了地上,冲进了湿润幽长的泥泞,又随风无力地扬起,在空中飘着荡着,保持着一致节奏。
谢岐握着腰,缓缓退开,手疾眼快地稳住即将滑下去的身子,脸色一沉,随即解开身上的外袍,沉默地将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衣裳遮住,也遮住了一身春光,弯下腰,臂弯勾上汗湿酸软的腿弯,踩在层层树叶上,准备将她打横抱起。
然而迎来的只有抗拒的推开,还有随即一个响亮的耳光。
谢岐侧过脸,垂下眼睛,淡淡承受了这一个巴掌。
周平候在远处,等了好久,才等到自家侯爷抱着人回来了。
周平看到谢岐脱了身上的外袍裹起了女郎,脸上还多出了一个巴掌印,愣了一愣,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没敢问什么,抬手给两人掀开车帘,让两人进去。
等到谢岐抱着玉昭进了马车,周平翻身坐了上去,开始扬手挥鞭。
马车缓缓行驶在了路上,往幽州殿行去。
谢岐半跪在玉昭身前,大手松开她白皙柔软的腿根,缓缓抽出湿漉漉的帕子,觑了觑玄色衣袍下气息恹恹的美人,也自知今天做的有些过分,犹豫地抬起手,想要轻轻安慰一下,又迟疑地落在半空中,久久落不下去。
玉昭默默蜷缩着身子,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软软阖着眼,青丝凌乱,呼吸细细,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动作挪动间,一截白的晃眼的月要肢露了出来,勾人心魄,仿佛一个用力就会折断,上面隐约可见一道新鲜的晕红手印,跟着深处几道已经发青的淤痕。
谢岐随意看了一眼,不禁一怔,心里涌起一阵揪心痛楚,慢慢俯下长身,终究是落下去了手,轻轻覆上她的玉肩,俊面贴近她,声音含了几抹愧疚,温声道,“昭昭,我……”
玉肩一颤,似是受不了他的刺激,痉|挛一样的轻轻抖了抖,刚才还酥软无力的美人蓦地睁开了眼,满眼的厌恶和嫌弃,伸手挥开了他,撑着绵软身子朝另一边挪去,摆明了一点也不想被他沾上。
谢岐讪讪收回了手,黯然地落了下去。
心中除了一阵刺心锥痛之外,又泛起一阵空洞的茫然。
他明明打着与她重修于好的心思,回长安的一路上循序渐进,慢慢将她的心再夺回来。
他明明打定了主意,可是今天,他又对她做了什么?
他好像……把她越推越远了。
这幅样子,她还怎么肯跟他回长安?
“表妹不必烦恼。”想到这里,他压住心头的尖锐疼痛,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佯装镇定,平声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可能是好不容易刚见上面,我心里对表妹还热乎着,这才一时冲动做下了糊涂事,表妹别怕,等再过上一阵子,我对你淡了心思,必定将你全须全尾地送回长安,说到做到。”
话音刚落,衣袍里白玉无瑕的美人这才微微动了动,瑟缩地颤了颤羽睫,沉静如斯,安然地闭上了眼。
。
也许是被刺激到了,谢岐一连几天没有再露面。
明日就要去往长安,寝殿的女婢都在热火朝天的收拾着。
她们都是幽州殿里本来的女婢,本来是不需要离开的,但是谢岐特意指了几个人随行。
春华等人俨然就在其列。
春华从小生在幽州,又没了家人,哪里见识过长安的风华,心里当然是一万个乐意。
能跟着这样一位貌美心软的主子,上头又有宠爱,身为奴婢,春华已是心满意足。
她跪在铜镜前,正在为玉昭轻轻梳着乌发。
三千青丝在她的手中如水般光滑,泛着绸缎似的黝黑莹润的光泽,她一边梳着,一边笑道,“侯爷这是怕姑娘在路上没人照顾,奴婢是沾了姑娘的光,能跟着姑娘到长安去,是奴婢天大的荣幸,姑娘您看,侯爷他多疼您啊。”
玉昭待在幽州殿这一个多月,没有一天是高兴的,纤细的身段愈发形销骨立,一身玉容渐渐憔悴下去,脸色苍白,唇色嫣红,眼睛衬得又黑又大,更加显出一身弱不禁风的凄美艳色,美的惊人。
饶是日日看久了,春华仍是对玉昭的美貌情不自禁地生出几分惊艳。
这样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怕是进宫做娘娘都行,怪不得勾得那年轻俊美、听说素来不近女色的轩阳侯也对她神魂颠倒。
玉昭闻言只是淡淡笑笑,心中无动于衷,眸中却泛起忧虑。
那日的事虽然让她伤心欲绝,却也慢慢点醒了她。
瞧着谢岐那一幅不甘心到不死不休的劲头,去往长安的这一个月里,他真的能对自己撒开手去吗?
她开始怀疑。
如果撒不开的话,到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不能再指望着这人的良心,盼着他用良心来遵守诺言,他的种种行为已经让她失望透顶。
因为谢岐的出现,墨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寝殿。
这一次谢岐离去几天之后,久违的黑猫终于又重新出现在了玉昭的视线之中。
玉昭抱起墨玉,如同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苍白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个笑模样。
她坐在石凳上,温柔地将墨玉抱在怀里,玉白的手指顺着黑黝黝的毛,从头顶一直顺到尾巴,轻柔往复。
“墨玉,我要走了,你该怎么办呢?”她抱着它喃喃。
“姑娘如果想它,不妨带上它。”一道清明的声音缓缓而来,靴子踩碎了脚下的枯枝落叶。
玉昭抱着墨玉抬起头,见是好久不见的宋行贞。
她并不想放开墨玉,只能抱着它,低头向他行了一礼,“见过将军。”
行完礼之后又觉得滑稽,她抿了抿唇,不禁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姑娘不必多礼。”宋行贞忙制止她,笑道,“姑娘是侯爷的身边人,自然也是末将的上级,姑娘这是折煞末将了。”
他盯着眼前如芙蕖般娇美清丽的女郎,肃穆的脸上情不自禁染上了一点笑意。
多日不见,她好像变得更瘦了,也更美了一些,身段纤秾合度,腰肢细的惊人,眉眼间好似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媚意。
她很忧郁,每次见她都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知道她在这里并不快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谢岐决定换人留在幽州,让他也跟着一道回长安时,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欣喜。
脑海浮现出来的,竟是眼前这道美丽婀娜的身影。
回来的路上,他见到了墨玉,见它往寝殿的方向去,他停住,内心一番踌躇犹豫之后,终究还是抬起脚步,鬼使神差地跟着它来到了墙头。
没想到,还真的在这里见到了她。
宋行贞忍住有些乱的心跳,盯着眼前的婀娜身影,忍不住忧伤地在想,太好了,他又可以见到她了。
玉昭抱着墨玉,美丽的眼眸里尽是惊喜,“我真的可以带它走吗?”
宋行贞回过神,平静道,“墨玉本就是无主之猫,姑娘这般喜欢,当然可以带走。”
玉昭摩挲着墨玉的耳朵,犹豫了一会,像是下定了决心,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了?”宋行贞开口,连声音不知不觉间都轻了下去。
玉昭垂下羽睫,眼中低落,“此猫有灵,本就在幽州土生土长,我贸然带走了它,它恐怕不会喜欢。”
宋行贞听她这样说,便道,“姑娘说的也是,姑娘都说此猫有灵了,那不妨就听天由命吧。”
玉昭被他说的一怔,疑惑问道,“何为听天由命?”
“如果它喜欢这里,那就让它待在这里,若是它愿意跟姑娘走,那就不妨带上,这样在路上也能做个伴,岂不是两全其美。”宋行贞看着她,她正在轻轻抚着黑猫脊背,玉指洁白纤长。
玉昭心中一荡,摸了摸喵呜呜的墨玉,微笑道,“也是。”
她轻轻抓着墨玉的两个小前爪,将它胖嘟嘟的身子放在石桌,温柔地看着它,“那就把决定权都交给你了,好不好?墨玉?”
宋行贞也跟着笑。
唇边的笑意不受控制地加深,心中又随之而来涌上一股酸涩的失落,让他及时清醒。
想到了什么,他眸光复杂挣扎,最终还是缓
缓落下了唇角。
。
“大人!大人!真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了啊!”
孟母哭丧着一张脸,她的面前是一个木箱,里面放着一堆零零散散的物件,都是玉昭素日里用的东西。
当初赶她出门,孟母只给了她几套随身衣物和少得可怜的银两,至于那些王大人偷偷塞的银票和陪嫁,亦或是孟文英三年来给她买的衣服和首饰,都被她扣在了家里,什么也没让她带走。
孟文英死后家里拮据,东西杂七杂八当掉了不少,日子才没沦落到这么艰难,孟母还准备攒一攒隔几日再去当掉一部分,没想到今夜被人阎罗一般闯了进来,被黑脸的军爷威逼利诱全都翻了个底朝天,一个铜钿也不留。
孟母大声嚎哭着,又气又心疼,“那女人早就与我儿和离,与我们孟家没半点关系了,她平时里零零散散用的首饰,穿的衣裳,绣的女红,甚至是看的书,都在这里了,就是这些!再没有别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