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回到卧房里,崔雅贞坐在床榻之上,悄悄观察着卫暄。
“贞娘,将袖子卷一下。”他目容沉静,声音愈发温柔。
崔雅贞依言照做,又悄悄抬起眸子瞧着他。
蓦地,她愣住了,嘴里被喂进了一个梅子,裹着糖霜,酸酸甜甜。
“有点疼,忍耐一下。”
崔雅贞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分明方才还一副想要将她拆骨入腹的模样,现在却又柔和似从前那个玉树兰芝的郎君。
不过,她也只能呆呆地受着。
过会,那郎君又问她,“身上还有别处有伤吗?”
“没有了。”她未经思考便答道。
一瞬,卫暄那柔和的眸光里出现了一丝探究,他又道:“贞娘,莫要逼着我替你检查。”
他说完这话,崔雅贞不自觉地抖了三抖,吞吞吐吐道:“还有……还有腿上。”她方才想到了,可是腿上的伤口又怎好让卫暄来处理。
“撩起来。”他语气仍旧平淡。
崔雅贞不敢反抗,只能颤颤巍巍地将裙摆拉起来里裤卷起来。
她白皙的膝盖之上蹭掉了一大块皮肉,比她胳膊上的严重许多。
见状,卫暄蹙眉,抓住她如莲藕般白嫩的小腿,面上对她的隐瞒愈发不满,也不喂她梅子了,全神贯注地为她上药。
崔雅贞被疼得泪珠在眼眶打转了好几圈。
“贞娘,以后不会了,以后你便在沧濯院乖乖呆着。”
卫暄轻叹。
崔雅贞却如坠冰窟,他这是要囚——禁她。
皇宫之中,赵弘已“清君侧”且将逆贼五王就地格杀,又有遗诏表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新帝。
为这一刻他已经筹谋了数年,从那次“巧合”被老皇帝找回,一步步皆是他精心算计。待他荣登大宝之后,谁还会提及他昔日的龌龊之事。
待一切做完,他心情大好,便勾了勾手唤来了自己身边的亲卫,问道:“崔家女郎现下在哪?”
只是那亲卫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
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又唤来另一个亲卫问道:“崔家女郎在哪!?”
二人皆颤颤巍巍不敢应答。
赵弘心跳的很快,面上却异常的平静,他重新问道:“淑妃娘娘在哪?”
“在承恩殿。”
闻言,回宫之后赵弘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风度,这一回顾不上仪态,大步向承恩殿迈去。
一进门,赵弘没有多说一个字,了当地问道:“李彩,我问你,崔家娘子呢!”
李彩正在不紧不慢地喝茶,先是慢悠悠起来身,“还没恭喜瑞王殿下即将荣登大宝呢。”
赵弘眼神愈发阴沉,再次重复道:??“阿贞呢?”
李彩轻叹一声,“唉,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这个噩耗呢。”
“你那别院发了一场大火,里面所有人都死了,包括你的阿贞姐姐。”
赵弘一个箭步上前,掐住了李彩的脖颈,对上她那双略带挑衅的眼睛,“说!是不是你干的?”
李彩极力反抗,呜咽道:“怎会是我,这是天灾,亦或是别人对你的报复。赵弘你现在倒是不装了,不装……作那个温润的小郎君了。你和我才是同谋……是共犯。”李彩差点缓不过气来,最后一刻,赵弘松了手。
李彩瞧着对面人那副似是癫狂的模样,揉了揉自己脖子,又道:“你不去看看吗?”
赵弘:“什么?”
“你姐姐的尸首。”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就算是天降大火,我们派去的人都是自小训练的护卫,怎么可能救不出你的姐姐。”
李彩冷静分析。
闻言,赵弘反倒冷静下来了,“带我去。”
李彩瞧着他匆忙的身影,忽的又想起了他当年在李府之中做马奴的日子。
近来好几日卫暄都没有再来,崔雅贞也折腾累了,就在沧濯院里静静地呆着,悄悄观察着地形构造。
这一日清早,崔雅贞便被卫暄遣给她的侍女书砚叫醒。
“女郎,醒醒。郎君请的夫子到了。”书砚说话轻声细语,崔雅贞起初也以为她很好说话,谁知半句多余的话都从她嘴中撬不出。
崔雅贞面露疑惑,只能起身梳洗打扮。
到了书房之中,书砚一一向她介绍,“女郎,这位是教书法的袁夫子。”
“这位是教诗词读书的肖夫子。”
“这位是教琴棋的张夫子。”
“还有这位是郎君专程为女郎请来的李大夫,李大夫从医数年,经验丰富。”
崔雅贞瞧着面前一排面容与名字皆陌生的娘子,便知晓她们多半不是京中人士。
只是卫暄这是做甚?
第45章
(上一章已补齐, 接上一章)
冉冉晨雾重,晖晖冬日微。冬日里来之不易的暖阳教崔雅贞感到滋养,手脚冰凉好了些。
不过片刻她心中所思之人便来了。
卫暄今日仍是一袭白衣朗然照人,
“贞娘。”他轻声唤道。
书砚是他院中的大侍女, 很有眼色,见他来便将夫子们带了下去。
“穿这么少?”他蹙眉, 颇有些责怪地看向她。
“书砚说你体寒。”
崔雅贞听见他的关心, 故意木着脸扭过头, 不想理会他。
卫暄也不在意将外衣披在她身上后, 就自顾自坐到桌旁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明日, 你就开始跟着夫子们学习。贞娘你是个聪明的女郎,知道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的。”
崔雅贞不傻,当然听懂了他话里藏话,厌恶他的威胁, 她道:“你这是做甚?在你沧濯院里开起学堂来了。我是学生, 你是山长?重臣不做了,家主不当了,要转道做山长, 还真是委屈了我们卫七郎了。”
对她夹枪带棒又阴阳怪气的话, 卫暄并不生气,眉目似笑非笑,温声道:“贞娘,你从前不是羡慕别人家的女郎什么都会, 羡慕别人被称作才女,现下你想要你也可以是。”
他想, 她这般敏感多思、多虑,对袁家娘子那样敏感,多半就是因她觉得自己比不上其他人。现下就算以后她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身边,那时她还是会惧他人的言辞。与其这样,不如现在就教她学到真东西,以后再也不会怯场了。
崔雅贞内心讶然,没想到竟是因为这……可卫暄这样 ,聪颖的人根本不明白她为何会羡慕……
“表哥,从前我也学过,只是天赋不如他人,自己又蠢笨所以才学不好,我蠢笨所以才不讨喜不被父亲母亲重视,如你一般的天之骄子又怎会懂我。”
如同卫暄这般郎君,父母在时定也是引以为傲的。
她说着说着脸色愈发不好,又重新想起曾经被人嫌弃的时候。
卫暄面容沉静,沉声道:“你又怎知我不懂,这下你好好学,若有不懂尽可以问夫子与我,好全你心愿。”
他相信她就是再蠢笨,一直学总能学会。
艳阳透过窗棂,落在他的面上,她可以瞧见他如同点漆般的眼眸。
他说的崔雅贞都不在意,她不想听他说话。
她又道:“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我要归家。”
闻言,卫暄瞥了她一眼,责怪的眼神如同看着不懂事顽童。
“贞娘,别再闹了。过些时日,你我便成婚。”他的声音仍旧温润如常。
“成婚?在哪处成婚?没有三媒六聘双亲见证,这般偷偷摸摸没名没份教什么?”崔雅贞质问道。
其实她并不在意这些礼节,只是卫暄这番是想做甚么,教她做妾还是无名无份的外室。
她其实早就知晓他这般出色的士族郎君,通常就是要和家世两当的女郎联姻的。只是起初以为他温和谦谦君子好拿捏,谁知拿捏不成反被囚——禁,惹火上身。
卫暄微蹙眉,对她的话感到不满,不悦道:“贞娘,莫要胡说,什么偷偷摸摸。你若想要我的全是你的。”
“要成婚你也应是与袁家娘子成婚,我这样的身份哪里配得上你。”她的语气怨怼极了。
崔雅贞固然知晓这样的话,会惹得他生气,却还希望能因此教他厌了她,好放她离开。
闻言,卫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放下手中的杯盏,冷声道:“贞娘,你要识时务。”
他的话如同寒冬腊月之中的一桶冰水,一浇到底透心凉,她厌他狠心。
说罢,他还是带着那温和的笑意,拍了拍自己的腿,“贞娘,坐上来。”
瞧着他倏然的和颜悦色,崔雅贞向后退一步,忿忿道:“做什么?你我乃表兄妹如此作为于礼不合。”
她可没有忘却当时他拒绝她时,就是拿着兄妹之情作挡箭牌的。
卫暄听到她这番差点笑出声,她现在竟也懂礼了,从前引诱他的时候怎么不讲。
于是,他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间,逼着她侧坐在自己腿上。
坐上来的一瞬,卫暄就感觉到男子与女子的区别了,女子是这样的软和。
她好轻。
对上她怨怼的眼神,卫暄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