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岂敢!”此刻怒火填胸的谢夫人没想到她屈尊纡贵三番两次去请,结果还惨遭拒绝,她想翻了天不成。
压下心头窃喜的谢月皎蹙起柳叶眉,语带担忧,“她当真是那么说的,该不会是秦嬷嬷误解了她的意吧?”
“回二小姐,老奴所言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假。”
谢月皎忍着幸灾乐祸,“娘,就算她是大哥带回来的女人,未免也太没有礼貌了点,她这是将我们谢家人当成什么了,是不是都不将娘看在眼里。要我说,就应该直接打断她的腿扔出去才对。”
二房夫人陆蔓对此不发一言,更不会蠢得插手大伯的房中事。
谢婉儿不赞同的摇头,“娘,玉姨娘毕竟是大哥带回来的女人,要是真那么做,难保大哥知道了不会生气。”
谢月皎继续火上浇油,“天底下还从来没有这种妾室不来给当家主母请安,还得让主母去见她的道理。难不成姐姐在乡野之地生活久了,才会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谢夫人越听越火大,愤怒直烧得胸口怒涨,“本夫人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谢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望玉轩后,仍是被宋嬷嬷拦在外边,“夫人,不是老奴不给您进去,只是大人吩咐过了,要让玉姨娘好好休息,谁都不能打扰。”
谢夫人怒火填胸,嚼舌咬齿,“我是他母亲,还不让她滚出去。”
得知夫人亲自来了的柳儿在屋内吓得半死,“姨娘,夫人来了,要不要出去请安。”
夫人是大人的母亲,要是姨娘得罪了夫人,只怕往后在府里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正坐在镜前取下发衩的玉荷眼皮轻掠,语调淡然,“不必。”
“昨天姨娘就应该主动去和夫人请安的,今天没去,夫人这次都主动过来了,要是………”柳儿话音微顿,难以启齿,“婢子主要怕夫人会有意见,要知道夫人可是大人的母亲。”
“你要是怕被记恨,那就去同夫人说我睡下了,等醒来后再去向她请安。”玉荷取下发间最后一支珍珠簪,“等下去找管事,让他在我睡醒后把京城里最好的首饰铺子和裁缝都叫来。如今我是有身份的人了,穿戴的自然也得要符合身份,省得穿得寒酸了出去遭人耻笑。”
她如何不知寄人篱下最好的就是去讨好当家主母,伏低做小,但她偏不要。她非但不会讨好,还要坐实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爱慕虚荣等罪名。好惹怒那位当家主母后将自己给赶出去,哪怕是发卖出去都比现在要好。
因为从被抓回来的那一刻,她直到现在都仍没有放弃离开,心有抱负的雄鹰在见识过天地广阔后,又岂愿困在小小一方天地,当只锦衣玉食却只能苦苦跪求着男人怜惜,和其她女人争风吃醋的金丝雀。
她如何不知谢钧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迷惑她,让她心甘情愿的认为他才是真正懂自己,和她有着灵魂共振的人。
他喜欢演戏,她就配他演。
柳儿见姨娘当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用这个理由回复。
谢母听到后勃然大怒,“好,看来我这个当家主母是没有办法做她的主了!等长钧回来了,我定得要和他说道说道,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领回来。”
前面刻意添油加醋的婆子以为会看见一出好戏,结果看见的是夫人怒气冲冲的来又怒气冲冲的回。更认定对方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到时候等大爷回来了,只怕就要被赶走咯。
因辽国不日会携公主访京,欲让公主为后妃一事,下了早朝后谢钧就同其他官员来到御书房商量要事。
等他出来时,已是繁星缀夜幕。
白简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复述,说到最后,连他都忍不住气笑了。
玉姨娘之前看起来倒是个聪明拎得清又清高自傲的,如今想来,不过一无耻村妇进了金银窝还没等坐暖屁股,就开始趾高气扬暴露本性。
简直可笑,又愚蠢至极。
翻阅着不久后来客名单的谢钧听后倒是反应淡淡,“她人现在何处?”
回来才第二天她就给自己惹出了那么大的麻烦,还真是合他心意。
“玉姨娘自是在望玉轩。”
谢钧刚回到府上,这个点还没睡的管事匆匆迎上前,先是将今日夫人同玉姨娘的事说了一遍,才道:“大人,夫人让您到雪鹤院一趟,只怕是同玉姨娘今日一事有关。”
“好。”
管事见大人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心里也有些摸不着底了,不过大人自小就喜怒不形于色,倒也释然。
谢钧来到雪鹤院才发现那么晚了,两个妹妹也在。
见大哥来了,谢月皎,谢婉儿争相站起来喊了声,“大哥。”
谢钧微微颔首,又看向坐在高位上,显然薄怒未消的母亲,“不知那么晚了,母亲找儿子是有何事。”
“我来找你因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提到今日之事,谢母就气怒填胸,怒意滔天,“你可知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有多无礼嚣张,今日不来给为娘请安就罢了,为娘亲自去找她,她还将我们拒之门外,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当人妾室的如她这般目中无人,蛮横无理。”
谢钧听着母亲近乎咆哮的控诉,仅是眉头微蹙,不以为然,“她昨夜累到了,是儿子让她在院里休息,不必急着给母亲请安。倒是儿子忘了告知母亲一事,还望母亲莫恼。”
谢月皎不满大哥如此偏袒那女子,“大哥,虽说玉姨娘是你的房里人,但她也太没有规矩了点,不让我们进去就算了,可是娘亲都亲自来见她,她就算再困也得要爬起来给娘亲请安才是。”
“你既知她是我的房里人,理应算是你半个嫂子。”谢钧冰冷的眸光扫过,令人不自觉泛起刀尖冷颤。
被大哥眼神吓到的谢月皎还没回神,谢夫人已是抬掌拍桌,“一个能随手送人的妾,哪里当得起皎皎的嫂子,也不知道那女人给你喂了什么迷魂药!我警告你,你尽快将那女人给处理了,否则休怪我这个当娘的出手。”
皎皎说得没错,那女人多留在府上一天,府里必然会被她弄得乌烟瘴气。
“母亲,她是儿子的妾室。”他的语调仍是平静的,清冷疏离的,却无端令人脊背生寒。
是了,谢夫人怎么忘了只要是长子想要做的事,或是看中了某一样东西,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插手的,除非是他亲自腻了。
直到月亮从藏匿着的云层后探出头来,也拉长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
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的管家在大人出来后,只是适当的问上一句,“大人,今晚可要让玉姨娘过来伺候。”
“不用。”
这一夜,整个谢府的风向又跟着转了不同的方向。
第34章 给她一个孩子
最近望玉轩的风头可谓是一日胜过一日, 连带着府上的丫鬟婆子都想在里面当差,要知道那位玉姨娘打赏下人很是大方,还能增加自己在大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姨娘, 你昨日不是刚买了好几套新头面吗,怎么又要买。”进来的方嬷嬷瞧见城内几家珍宝阁的老板正谄媚, 讨好的拿着自家的首饰等待挑选的模样,眉心蹙得同晒干的老菊花。
“要是你有意见,大可向爷反应。爷说了不让我花钱, 我自然不会花。反知之你一个奴才如何能管了主子花不花钱,难不成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屋里头已经换了您方嬷嬷当家做主不成。”进府后的玉荷褪去了往日的朴素清雅,如今是额贴金钿, 颊缀珍珠, 非绫罗绸缎不上身,竹簪银衩不如金玉贵。
整日里不是描眉敷粉就是对镜贴黄花,嬉笑怒骂皆风情。如今哪儿还能从她身上看见当初清冷孤傲的半分影子,有的仅是泡在富贵乡里软了的一身红粉骨头。
方嬷嬷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一口气卡在胸腔憋得都快要炸开了。
原本还想着讨好她的, 如今想来不过是小人乍富上后不得台面的下贱嘴脸, 大人当初怎么就瞧上了那么个女人。
玉荷挑捡出几样放在一旁的空托盘上,就在掌柜的以为她只看中这几样,下一句话险些让她的脸都给笑烂了。
“除了这些不要,其它都留下。”
“玉姨娘当真是好眼光。”
“要我说,我在上京城待了那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如玉姨娘这般动静皆可入画的美人, 丞相大人当真是好福气好眼光。”精明的商人为了能卖出东西,自是张嘴什么都能来。
她花钱如此大手大脚,哪怕花的不是方嬷嬷的钱,也看得她牙齿泛酸, 眼睛发红,等大人回来了,她定得要狠狠告上一状。
骄奢淫逸,挥金如土,简直比府上夫人两位小姐活得还要像主子。
觉得不妥的柳儿正准备开口时,玉荷取下托盘上由珍珠生花做成的花冠坐在镜前,笑问:“可好看。”
“姨娘生得漂亮,自是戴什么都好看。”要柳儿说,以前的姨娘是那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枝头梨花,如今的姨娘便是那开到浓烈又张扬的芍药,一颦一笑自带妩媚风情。
“要是买那么多被爷知道了,爷会不会不高兴啊。”柳儿虽不知道这些花了多少钱,但,肯定都不便宜。
而且姨娘才入府不到月余,买的那些珠宝首饰都快要堆不下一个小房间了。
玉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拿起另一个不同样式的珍珠花冠戴在头上,继而笑问,“好看吗。”
柳儿不明白姨娘为何又问自己,只是痴痴地点头,“自是好看。”
见姨娘戴着珍珠花冠转身就往院外走去,下意识的问,“姨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爷今日休沐,我身为他的妾室自然要去给他送些滋补的汤药。”玉荷伸出白皙的指尖轻抹口脂过艳的朱唇,抬起的眼梢间全是得宠后的趾高气扬,张狂得意。
眉心狠狠一跳的方嬷嬷见她又欲生事,急忙拦下,“姨娘莫要忘了,大人不喜欢旁人靠近他的书房。”
“你指的是旁人,我是他的房里人,又岂是外人。”居高临下看人的玉荷飞扬跋扈,端的就是小人得脸的宠妾嘴脸,气得方嬷嬷当即冷下脸。
行,她就不拦了让她去,正好杀杀她的锐气。
玉荷来到书房,果不其然被拦住去路,“玉姨娘,大人正在里面和秦将军商议要事,还请姨娘先回去。”
“我不过是来给爷送碗滋补的汤,送完就走,绝对不会打扰到爷的公务。”作为得宠妾室的玉荷岂会就此离开,抬脚就要往里走,结果仍同先前一样被拦下,
“这是大人的吩咐,还请姨娘见谅。”
三番两次被拦住去路的玉荷当即沉下脸,“到底是爷不愿见我,还是你这奴才不愿让我进去,你可知道我是谁。”
青山回:“奴才自是认识姨娘,但这是大人的吩咐,还请姨娘见谅。”
“你既知道我是爷的女人,为何还要拦着。何况你都没有进去禀告过爷,怎么就知道爷不让我进去。”玉荷尾音拔高,咄咄逼人,“你若是再敢拦我,小心我到爷面前告你一状。”
“可…………”面露为难的青山一时之间也拿不准主意了。
如今府上有谁不知道玉姨娘颇受爷的宠爱,就连夫人都免了玉姨娘的晨昏定省,要是自己一直拦着不让她进去,她等下真同爷告状该如何是好。
知他开始动摇的玉荷可不是真的想要见他,从柳儿手中拿过食盒递过去,大发慈悲道,“行吧,既然爷不让我进去,就麻烦你把这盅补汤送进去给爷,这总成了吧。”
青山担心她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忙不迭地接过食盒,“没有没有,小的这就送进去。”
待青山将东西送进去后,若有所思的玉荷方才转身离开。
外人眼里见她是风光无限的宠妾,想要什么珠宝首饰只需说一声就有人送来。可谁能想到她这个所谓的宠妾连谢府大门都迈不出半步。
院外的对话正断断续续的传进书房内,连带着原先的谈话都停下了,就专心听着外面的对话。
直到青山上前敲门,做客的人才转回了探听的长耳朵,装着若无其事。
“大人,这是玉姨娘亲手给您炖的补品,托小的送来给大人。”
谢钧淡淡颔首,示意他把食盒放下。
青山将食盒里的汤盅取出来置于桌面上,才提着食盒悄然退下。
此时书房内做客的并非秦将军,还有其他人。
“我说老师,你直接让她进来又没有什么,说来我还没有看见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能入得了老师的眼。”燕荀摸着下巴,朝着另一个男人挤眉弄眼,“秦将军,你难道不好奇吗。”
秦将军没有说话,但显然也是好奇的。
不理会他们好奇的谢钧展开带来的地图,摊开在桌,边缘用玉块压住,“不过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又何值得陛下和秦将军好奇。陛下与其好奇臣的姨娘,不如先好奇一下此次匈奴集其五十二个部落挥军南下,云州受灾严重导致当地百姓背井离乡,山匪当道又该如何处理。”
“老师,我这不是有你和秦将军吗。”一句话瞬间止住了燕荀的好奇,但他才不信所谓的姿色平平,要真是姿色平平又怎会入得了老师的眼。
那盅汤谢钧没有喝,又想到最近不断传到他耳边,关于她爱慕虚荣,贪图享乐,庸俗市井的言论。想来是她在府上的日子逐渐不好过,才会舍得放下那一身傲骨主动来找他。
小狗不能饿太久,得适当喂它点肉吃,但也不能喂到太饱,免得养大了她的胃口。
如今不让近身伺候,被派到院中侍弄花草的方嬷嬷见到大人来了,想着那玉姨娘近日来的所作所为,定得要自己好好的出一口恶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