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墨垂下眼去,认命道:“那你问吧……”
陈君迁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道:“你还没放下傅修远。”
沈京墨蓦地抬眼,对上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又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大人在孟府都看见了?”
“看得一清二楚,她们说他娶了公主的时候,你都快哭了。”
沈京墨一慌:“有那么明显?”
她这么问,就是承认方才红了眼眶是因为傅修远了。
陈君迁几乎可察地叹了口气:“不明显,除了我没人发现。”
沈京墨这下松了口气,但随即也意识到,陈君迁的语气有些低落。
若是以前两人还未说开的时候,她不知道他心里那人就是自己,在他面前偶尔思念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负担。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喜欢了她三年多,而她虽然做了他的娘子,心里却还放不下别人。
虽然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能这样简单对等,但沈京墨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隐隐感到心虚。
她抬了抬眼,悄悄观察他的表情:“倘若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大人信么?”
陈君迁没有说话。
沈京墨只好认命地闭了闭眼,继续解释:“我和他相识已有十多年了,小时候除了爹娘,与我最熟悉的人就是他,每年生辰、过年、中秋,所有重要的日子他都在,我没办法说放下就放下。”
她不习惯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剖开来一点点讲给别人听,说到一半便不得不停下来缓上一缓。
“但他已经做了公主的驸马,我就算不放下又能怎么办?只是……感情这种事没那么简单。”
她知道她迟早要放下傅修远,但要放下一个参与了她前半生几乎所有重要时刻的人究竟要多久,她不知道。
但是不管怎样,她已经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了,他若不信,或是觉得无法接受,她也没法子了。
沈京墨说完安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陈君迁的脸色变了又变。
许久,他冲她微笑起来:“我也参与过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你出生时我都见过,他可比不了。”
沈京墨一怔,随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攀比逗得笑出了声:“大人沉默了半天就是在想这个?”
陈君迁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生辰、过年、中秋,以后我年年陪你过,早晚会比他陪你的时间更久,但是出生可就那一次。”
“一堆歪理。”
不过经他这一闹,沈京墨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还想问什么?”
她以为最难以回答的问题都回答过了,后面他再问什么,都不会比这个问题更难应付了。
陈君迁想了一会儿:“我和傅修远比,差在了哪儿?”
沈京墨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情。
陈君迁立刻用“威胁”的语气补充:“不许把我说得太差。”
看他的表现,竟然比她这个受审的人还要紧张,沈京墨忍不住逗他:“那我就没什么能说的了。”
陈君迁的眼睛都气得眯了起来。
沈京墨憋笑憋得好辛苦,肩膀都跟着一抖一抖的,终于决定放过他:“他有他的好,大人有大人的好,何必与他比较?”
“这还差不多,”他佯装凶恶地瞪了她一眼,接着突然把她搂进了怀里,“我知道他那样的人才是你想要的郎君,人们把他夸得那么好,他肯定比我强很多。”
他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埋在他胸口的沈京墨不禁一怔,想要挣扎起来劝他不要妄自菲薄,却又被他抱得更紧了。
“我之前说过要让你拥有一个满意的郎君,我是认真的。我保证,凡是你喜欢的、想要的,我都会学,这些日子在卫府,我也在认真练字,还在读兵法、读地方志。要是我身上有什么你不满意的地方,你也别和我客气,直接告诉我,只要不是讨厌我的长相、声音,不讨厌我是个男的,我都能改。”
前面那些话沈京墨听着颇为感动,到最后一句,她却差点被他逗乐。
她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么煽情的时候大人还逗我。”
原本她都要感动得哭出来了,现在倒好,眼泪全都让他一句话给憋回去了。
陈君迁也笑,抬手蹭了蹭她的眼角:“我没什么想问的了。沈大小姐还有什么没招的?”
“大人还真拿我当犯人审?”
“别冤枉人啊,我审案从来不抱犯人。”
沈京墨笑着捶打了一下陈君迁的腰:“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大人要是问完了,我就去歇息了?”
陈君迁却没有松开禁锢着她的手,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发出一声做作的轻叹。
沈京墨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又叹了一声,“就是感慨,我心中只有沈大小姐,沈大小姐却觉得我另有所爱,还为此整整一天一夜不肯理我,我实在是委屈。”
沈京墨看着他演戏,忍着笑意凑到他脸前,想要亲他一下当做补偿。
可这一亲,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沈京墨一愣,不解地看向突然后退一步的陈君迁,问他这是做什么。
他却学着她以往的样子轻哼一声:“我生气了,就罚沈大小姐今天不许亲我好了。”
第61章
验身 “你去验验那沈京墨可还是完璧之……
陈君迁说完就转身朝床的方向走去,连看都没看沈京墨一眼。
沈京墨坐在桌上,目光随着他移动,也不急着下去,只是暗暗好笑。
她倒要看看他能演到何时。
然而陈君迁还真就走到床前,背对着她躺了下去。营房里的床很窄,他那么大的个子躺下去,几乎就把整张床都占满了,一点儿地方也没给她留。
沈京墨傻了眼,急忙从桌上跳下去,小跑到床前。
他还是一动不动。
她去戳他的腰,戳一下,他就往里挪几寸,要是不戳他,他就躺着装睡,可要是接连戳几下,他还要生气似的来拍她的手。
“大人怎么还像小孩儿一样闹脾气啊?”
陈君迁还是没有动弹,似乎还很轻很轻地哼了一声,沈京墨没有听清。
不过好在她瘦,就算只留出一点点地方,也够她睡了。
她干脆把鞋子一脱,也躺了下去,和他背靠着背。
她是真累了,昨天守夜没法睡,今天白天想补觉来着,可郡守府一宴请,她只好盛装赶来,一路舟车劳顿不说,还被他缠着盘问了那么半天,早就想睡了。
虽说卫府的床不怎么舒服,但困成这样,她也没力气挑剔,刚一挨着枕头,人就快睡着了。
陈君迁躺了半天,身后都没动静。
他又等了一等,不甘心地转过身去,就瞧见沈京墨静静躺在床边,两手枕在耳下,心安理得地睡了。
陈君迁一顿,险些无可奈何地笑出来。
她倒真能睡得着。
他又盯了她几眼,她却睡得更熟了。
陈君迁舔舔后槽牙,重重出了一口气,接着一把抓住沈京墨的手臂将她压平在床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沈京墨本来都快睡着了,被他突然袭击,吓得猛然清醒过来,双手紧紧攥住他肩头的衣裳往后推,却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陈君迁的吻明显带着报复的味道,不但用力碾着她的唇,还恨不得将她口中全部的空气都夺走,直到沈京墨双眼泛起水光,连气都要喘不过来,呜呜咽咽地拍打他的胳膊,他才肯松开她的唇。
她大口地喘息起来,半晌才有力气和他说话:“大人不是说今天不让我亲吗?”
“不让你亲你就真不亲,那不只能我来亲你了?”
他说完又要来亲她。
沈京墨还没倒过气来,哪敢再让他亲,忙把脸扭到一边去:“大人可真难伺候!”
陈君迁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一天一夜没亲,我已经很克制了。”
先前两人没说开,她总误会他喜欢别人,他也不敢说明,只能收敛着来,如今她都知道他的心意了,那他哪还能忍得住?
见沈京墨还要躲,他双手捧住她的脸不让她挪动,紧接着就又亲了下去。
沈京墨实在挣不脱,就只好随他去了。
等他亲够了,沈京墨晕乎乎地靠在他怀里,累得快要睡过去了。
陈君迁却兴奋地睡不着,抱着她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小声和她说话。
“刚刚在孟府,我见到唐县令了,他说年前伤了你的那个小贼被抓住了,还牵出了一群同伙,明天回家前,想请你去县衙认一认。”
沈京墨糊里糊涂地想了半天:“我没看清他的脸。”
“身形呢?”
“勉强能认出来吧。”
“那就去看一眼。”
“好,”沈京墨答应过后,顿了顿,“如果那个贼就是去村里偷鸡的人,年后我就不随大人来郡里了。”
“为什么?”
“贼人都被抓住了,村里没有危险,我在家中住挺好的。”
陈君迁没有反驳,抚弄她长发的手微微一顿,过了一会儿,轻声应她“好”。
说完,沈京墨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睡了过去。
黑暗中,陈君迁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他其实还是放心不下她。
年后,爹和川柏就要常常进山采药,留她一人在家。
就算那晚的小贼被抓住了,也难保不会有第二拨、第三拨贼,毕竟南方的永寿郡、万寿郡还在打仗,仗打得越久,北逃的流民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