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王连夜召集心腹商议要事,“就算把流繁山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阿陵找到。还有,这件事不许外传,都给本王死守秘密,若是让本王听到了外界的消息,到时候军法处置!”
谢无陵占据着江州这么重要的位置,他一死,可想而知会乱成什么样。
各地诸侯军阀蠢蠢欲动,甚至为了争这块地而大打出手。
“王爷,那些匪寇呢?”
献王想了下,“先留着,等阿陵回来再做打算。”
“是。”
商议完事情,献王疲惫地去了献王妃处。
这一遭,献王妃受了不少委屈,一见献王过来就开始抹泪,“你是怎么管理的流繁山?竟然让那么多的流匪占山为王?这回阿陵的姬妾,我的命就交代在那里了。”
献王也颇为头疼。
这些年北方地区被胡人占领,那些胡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还吃起了人/肉,当地百姓为了逃避欺凌,才纷纷南下避难的。
说到底,都是这世道害的。
献王揉了揉没心,又询问起当时坠崖的经过。
献王妃擦了擦眼泪,抽抽噎噎道:“当时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瞧见蒹葭院的那匹马跟疯了一样往前跑。”
“为什么发疯?”
献王妃撇了他一眼,“这我怎么知道?阿陵见马儿发狂,是为了救人,才跳上那辆马车的。”
献王听此,眉峰皱起,神色有些不悦:“为了一个姬妾,竟然置自己的性命不顾!他何时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
献王妃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为了一个姬妾?如果这次没有洛九娘,我也活不下来。”
当时的情景她现在想来都觉得后怕。
她身为献王妃都不敢站出来,没想到洛九娘一个姬妾竟然敢主动与匪寇谈判。
她心头是有些佩服的。
“你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后宅妇人。”
献王妃再度红了眼睛,“之前徐州要你做媒时,你满口答应,不仅不同我说其中利弊,还让我对袁三娘好一点。可结果呢?消息传出去后,谢无陵过来质问,你又说我多管闲事、净做些头发长没见识的事。”
她越说越觉得心里委屈。
多年的苦水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献王不语跟她吵。
在他看来,洛九娘不过是一名姬妾,她的生死与江州相比起来,不足挂齿。
夫妻俩闹了矛盾,不欢而散。
等人离开后,献王妃想起那几名被流寇杀死的夫人,她擦了擦眼泪,又吩咐侍女送了些东西慰问。
而这边献王一出门,就碰上了刚外出回来的谢吏。
“情况怎么样?”他询问道。
谢吏焦急的神色掩盖不住:“还是没有刺史的消息。”
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雪,不出一夜就会积压起来。这大雪一下,山里就更不好寻人了。
献王压低声音吩咐:“继续寻人,直到找到为止。”
“是。”
谢吏刚应答一声,外面就有谢无陵的侍卫匆匆进来,“谢侍卫,属下有事禀报。”
等他看到献王时,话语顿时顿住。
这毕竟是江州的事,若是让外人知道——
谢吏:“献王是自己人,直说便是。”
得了谢吏的话,那侍卫才敢开口禀报:“是刺史的的卢,它、它不见了。”
—
明明是在山洞里,这一夜洛九娘竟睡得很沉。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谢无陵不在山洞内,那盆火却没有熄,看来是他一直在往里面添柴,以确保山洞内的温度。
火盆旁还有一罐温水,显然也是谢无陵留下的。
洛九娘简单洗漱完,谢无陵便回来了,除了野兔、野鸡外,他手里还提着一兜野果。
见她醒了,谢无陵询问道:“身体还有什么不适?”
洛九娘想到昨夜发生的事,脸皮臊的通红。
“妾身已经大好了。”
“还冷吗?”
洛九娘连连摇头:“不冷了。”
昨夜就是因为太冷,才发生了后续的事。
不过,做完那事后,两人不仅不冷了,还热得不行。
谢无陵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做完的事,突然勾唇笑了。
随后,又将手里的果子递给了她,“外面积雪太厚,这样出去怕是会有危险,得等雪化了点再走。”
洛九娘看向谢无陵,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还有积雪残留的痕迹,眉头有细汗冒出,显然是出去很久了。
她抽出帕子,踮起脚尖,替他擦了擦汗,“郎君快把湿了衣服脱下来烤烤,不然会得风寒的。”
谢无陵脱下衣服,搭在简易的木架上。
洛九娘看到了他胸口的抓痕。
——那是昨天晚上她留下的。
洛九娘有些窘迫地移开了目光,随口问道:“郎君这么早就外出找路了吗?”
谢无陵嗯了声,神色无常,“这山洞不是久居之地,得尽早离开才是。”
他若是消失得太久,江州怕是会乱套。
即便是能瞒得了一时,时间长了,定会让各地诸侯生疑。
洛九娘点头,她心头自是明白谢无陵之于大雍的重要性。
“那当时——”
洛九娘心头升起一抹怪异的情绪来,她声音沙沙的,手里捧着果子,并未离开咬下去,“为什么要跳马车来救妾身?”
那种情况下,绝大多数人只会默默站在一旁叹息怜悯。
一个姬妾的性命在这乱世里,根本不值得一提,更不值得他们赌上性命去相救。
时至现在,她都没有想明白谢无陵的用意。
谢无陵没说话。
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没有多想。现在让他细说,他也说不上缘由来。
气氛安静了一瞬。
谢无陵并未对回答洛九娘的问题。
他等外衣烤干后,丢下一句‘我继续去找路’后,就转身离开了山洞。
洛九娘看着谢无陵的背影,捧着果子无声地咬了一口。
这果子很甜,尤其是霜雪过后的秋果,就像是蜜糖一样。香甜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仿佛整个人都是甜的。
一连好几天,谢无陵都是早出晚归。
但是这雪就跟下不完似的,白天放了晴,晚上又开始簌簌下雪。
等着雪一下,谢无陵所做的记号就全部掩埋了。
跌落悬崖时,洛九娘也发现了,此地是位于流繁山一处不知名的山谷,四面都是高山,他们想回到湘州府,就必须得找到一条离开山谷的路。
傍晚时,谢无陵再次提着野兔回来了。
这次他腿上的积雪更多,甚至她还从他身上嗅到了血腥味。
“郎君受伤了?”
洛九娘眉心一跳。
“无碍。”
谢无陵神色淡淡,“遇到了一只觅食的豺狼。”
洛九娘听着心惊。
在这雪山深处,遇到豺狼、虎豹是最够呛的。
她虽然在青影阁学了这么多年功夫,但论在这种地方求生存,她到底是不如谢无陵的。
洛九娘整理了他脱下来的衣服,“妾身温了水,郎君要不擦了擦身子?”
谢无陵没有拒绝:“嗯。”
谢无陵擦身体时,洛九娘便出去了,将山洞留给了他。
外面的雪还是很厚,但山洞前的雪是被谢无陵理清过的,能勉强看出了一条路。
而且此时,洞门前还躺着一只灰狼的尸体。
洛九娘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山洞时,余光突然瞧见山坡上有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那马的眉心还有黑色的暗纹。
洛九娘心脏骤然一紧,再三确认后,不可思议地叫出了谢无陵。
“郎君。”
她指着不远处那匹骏马道:“那是不是的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