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寇头子:“从山上到湘州府需要多久。”
白衣军师回:“快的话,半个时辰就能到。慢的话、可能需要一个时辰。主公莫急,谢无陵准备那些货物也需要时间。”
匪寇头子在白衣军师的安抚下,面色也稳定了下来,“可是我们也不能干等着啊?”
白衣军师了然,抽出了一支并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贡烟,悄声道:“不如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这群妇人身上值钱的东西多,卖了也能换东西。”
匪寇点头点了点头,又看向这群女眷,“也别怪我不给你们机会,这一炷香燃烬,谢无陵还没来,你们都得死。”
他恶狠狠地看着洛九娘,“你第一个死。”
洛九娘没说话,她盯了眼那炷香,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进山神庙的这半个时辰里,洛九娘从这些人的话里隐约地可以拼凑出一些信息来。
这些人是各地逃亡而来的流民,当地官员不作为,任由地方豪绅欺压乡邻、草菅人命。他们一合计,干脆就到这流繁山落草为寇了。
只是这寨子刚起,既缺粮、又缺物、还缺几把趁手的兵器,所以他们便把目光打到了这群女眷身上。
这群女眷虽然手无寸铁,没有粮、也没有武器,但她们的夫君有啊!
“阿竹。”
刘如雪又小声啜泣了起来,“你那个侍卫会不会自己跑路了?他会不会不管我们了?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洛九娘听得耳朵疼。
这回她没有劝阻刘如雪,任她一个人哭去。
刘如雪哭本来就是想让洛九娘安慰她,如今洛九娘不开口,她也哭着无趣,赶紧闭上了嘴巴。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
很快,火星子便燃到了香烟底部,但山下还是没传来谢无陵的消息。
匪寇头子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他怒不可遏,一把拽起了洛九娘的手臂,双手更是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骗我?”
此行此景,女眷们吓得缩成一团,想叫又不敢叫,更无人上前替洛九娘求情。
“你放开我家夫人!”
最后还是阿月冲了上来。
但她手无寸铁,直接被匪寇头子踹到在地上,她卷曲着身子,痛得直不起身来。
“阿月。”
洛九娘涨红了脸,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悄然摸出了袖中的银针。
匪寇头子冷声了声,他将洛九娘扔在地上,“我说过,你第一个死。”
他直接抽过了手下的刀,刚扬起刀,还未砍下去,外面就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老大,有人来了!”
“何人?”
“是江州的人,我看到了帅旗!”
匪寇头子一听,欣喜若狂,连忙丢下了手中的刀,急匆匆地跑出破庙。
这人一走,阿月就忍着痛爬了过来。
她稍稍扶起了洛九娘,“如夫人,你怎么样?”
洛九娘摸着被掐过的脖颈,重重地咳了几声,将刚刚濒死的气排了出来,“去看看外面是不是郎君来了。”
阿月站起身来,趴在山神庙的破门面前,一眼便看到了一身戎装的谢无陵,他骑在的卢马上,身形显得又高大又挺拔。
这一刻,阿月觉得他像极了话本里的天神将军。
“如夫人,是郎君!”
阿月激动的心难以言表,“真的是郎君!是郎君来救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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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寇头子见谢无陵只带三名随从,欣喜顿时便僵在脸上。
他横眉冷目,大声喊道:“谢刺史,我要的东西呢?!难道你不想救你的夫人了?!”
谢无陵轻拽着马绳,颇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匪寇头子,“壮士要的东西多,我这小小的三匹马可装不下,东西就放在后面的峡谷里。”
匪寇头子听后,便转头小声询问白衣军师,“我们可以相信他吗?”
白衣军师眉头稍皱,“谢无陵东征西战这么多年,行事诡变多端。如今他只身前来,我们更不可相信。”
匪寇头子又看向了谢无陵,“我凭什么相信你是真心的?”
谢无陵眉梢微挑,畅然一笑,“壮士既然不信,可派一人去查谈。”
白衣军师点头,随即便派一名小喽啰前去山谷查探事情。
片刻后,小喽啰小跑回来,脸上的喜悦挡都挡不住,“老大,他们真的送来了好多东西,有粮食、衣物,还有兵器!那些兵器足够我们使用了!”
匪寇头子一听这话,神色顿时由忧转喜,正准备与谢无陵交谈时,却被白衣军师拉住。
他不解,“相师还有什么疑虑的?”
白衣军师没回,反问小喽啰,“你去的时候可有看清埋伏?”
小喽啰摇头。
当时他只顾着粮食了,哪里还注意到别的东西。
匪寇头子不以为意,“相师不必担忧,谢无陵夫人在此,量他也不敢怎么做!”
白衣军师撇了眼破庙里的妇人,心头叹气,“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商议完后,亲自跟谢无陵去山谷取货物。
等他见到山谷口的货物时,眼睛都亮了,全然忘记了军师所说的顾虑。
他自小就过着穷苦日子,若不是那些地方官员、豪绅仗着背后的家族撑腰欺压百姓,他何苦要落得个落草为寇的下场?
这是他平生唯一一次见过这么多的粮食。
他心头又欢喜又愤懑不平:这些当官的,吃好的喝好的,他们这些百姓却受尽欺压、侮辱,竟然老天如此不公,迟早一天他要反了这大雍。
匪寇头子吩咐着小喽啰去取货物时,却被谢无陵的手下拦了下来。
“谢刺史,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无陵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只可惜隔得太远,没看清他的意思,“壮士,这些东西可以给你,但我的夫人呢?”
他顿了下,说道:“我谢无陵可不做亏本的买卖,看不到人,我是不会把货物给你的。东西我有的是,但我要我的夫人毫发无伤。”
匪寇头子学聪明了一点,“万一我把人还给你,你失信了怎么办?”
谢无陵不开口,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他目光落在这群盗寇的身上,就像是上位者的睥睨。
他轻嗤了声,像是在嘲笑匪寇头子自作多情。
半晌后,匪寇头子败下阵来,“人我可以给你,但你们也得退到山下。”
谢无陵没有犹豫,“可以。”
…
就这样,洛九娘才喘过了一口气来,又被小喽啰指挥着上了马车。
她掀开帘幔,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谢无陵,他身形依旧威武硬挺,这让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这样骑着大马冲进人群,犹如无人之境,一刀便斩断了欲对她行不轨之事的兵痞的头颅。
谢无陵也看过来,视线与马车内的洛九娘相撞。
从他浓黑的瞳仁里,洛九娘竟然感觉到了一股安心。
马车从谢无陵面前经过,等走的稍稍远一点后,谢无陵也轻拽着马绳离开,他看了一眼谢吏,冷声吩咐。
“给个教训,不用赶尽杀绝。”
谢吏垂首:“属下明白。”
…
山底下有湘州府前来接应的马车。
女眷们上了马车,顿时才觉得心头有了着落,各自掩面哭了起来。
没了山匪的危险,她们哭得更大声了。
阿月先下马,正伸手去扶洛九娘下马时,一支飞镖快速从她手边穿过,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深深地扎进了马屁/股上。
马儿嘶鸣起来,双腿一抬,不受控制地往前奔跑去。
洛九娘脱了手,重新跌回到了马车内,后脑勺撞到了木头上,疼得她脑海里一阵眩晕。
她恍惚间反应过来——那飞镖应该是朝着她而来的,却阴差阳错地射在了马屁上。
“如夫人!”
阿月在身后一边追一边大喊,可她再怎么喊,也追不上疾驰的马车。
她又看向骑马而来的谢无陵,大喊道:“郎君,夫人她、她——”
谢无陵不等她说话,深沉的眸光看向那匹失控的马车,也认出了那匹马车是洛九娘的。
他眼神一凛,直接拽紧的卢马绳,朝马车追去。
“阿竹!”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洛九娘跌跌撞撞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见了骑着的卢来救她的谢无陵。
“把手给我!”
洛九娘点头,她颤颤巍巍朝谢无陵伸出手去。
但马车速度实在是太快,好几次她爬到甲板上,都被颠簸的路面给震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