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这个你不必担心,会有人来接替我的。”
洛九娘张了张嘴,所有不舍的话,都化作了一声轻嗯。
她不能将不舍的情绪挂在脸上。
半晌后,她弯了下唇,神色恢复如常:“阿竹会谨记来江州的目的。”
许是要分别了,洛青往日严肃的眉眼也变得温和起来,“万事小心,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被关在地牢的那几日,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谁知,那天的饭菜里竟然多了一枚假死药。
她自然是知道这枚假死药是谁送来的。
当年青影阁所有的小孩里,就阿竹一人把假死药做了出来。
她也知道,在谢无陵手上把自己救出来是多么的不易,稍微不慎就会全军覆没,不止自己,就连她也要死。
“阿竹知道。”
洛九娘颔首,她顿了下,又想起前些天在刺史府听到的事,不安地询问:“洛姨,太后要与大凉联姻,这是怎么回事?”
洛青这些时日一直在江州,知道的便不多:“半个月前,大凉送来求和信,愿和大雍和平相处,但前提是得让大雍派出公主和亲。”
洛九娘:“那太后是怎么打算的?”
洛青摇头:“太后还没下定论。”
朝中大臣自动分为两派。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严重影响太后在朝中的威信,甚至会激发各地诸侯的谋逆之心。
她顿了下,又问起洛九娘来:“谢无陵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洛九娘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洛青眉头一紧,来不及同洛九娘说道别之类的话,便破窗而出。
“如夫人。”
屋外的人推门进来,见窗户明晃晃地开着,她欸了声,“这么冷的天,您怎么把窗开了?”
进来的是阿月。
洛九娘小小地松了口气,道:“我见外面的早梅开了,就打开窗来瞧瞧。”
阿月没察觉到异常,走过去,正准备关上窗时,突然咦了声。
“怎么了?”
洛九娘心脏骤然悬了起来。
阿月捡起了窗边的僧帽,喃喃道:“僧尼的帽子怎会遗落在此处。”
洛九娘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面色却一片镇定:“大约是他们进来打扫时,不小心留下的,不碍事。”
阿月点点头,倒是没往深处想。
…
谢无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同谢吏商量了什么,直到饭点才回来。
静心主持亲自送来了斋菜,“寺庙照顾不周,还请刺史和如夫人多多担待。”
谢无陵没开口。
倒是洛九娘弯了弯眉眼,含笑道:“静心师太客气了。”
静心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正准备出去时,忽而想起另外一件来,回头提醒道:“院中有一棵千年古树,已生出了灵性,若是如夫人有意,可以前去祈福。”
她不动神色地观察了洛九娘与谢无陵一眼。
虽然自己这一生的感情坎坷波折,但她衷心希望这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恩爱白头。
洛九娘垂首:“多谢师太提醒。”
洛九娘本来没在意祈福树之事,但吃过晚膳后,她去院中赏梅时,却无意间走到了这棵古树面前。
这棵古树算是白云寺的镇寺之宝了。
粗壮的枝丫上绑满了祈福用的祈福带。
这些祈福带迎风飘扬,像是神明在轻柔地抚摸着这方天地。
洛九娘看向谢无陵,小心翼翼地提议:“郎君,静心师太说这棵古树有灵,不如我们也去拜拜吧。”
谢无陵眸中闪过了一丝轻嗤,“我不信这些。”
若是许愿真的有灵,那他从卑微的次子爬到了现在,又算什么?
洛九娘面色失落,她轻咬了下唇,“既然郎君不愿,那就——”
“你若是想去便去。”
谢无陵打断了她的话,并未阻止她的行动。
洛九娘瞬间便由忧转喜,她快步走到祈福树面前,在祈福带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刚写完,背后便冷不丁地传来谢无陵的声音。
“写的什么?”
洛九娘心头一赫。
她倒是并未藏着掖着,反而大方地拿出来给他看。
谢无陵看到上面的字迹。
天气冷,她被冻得指尖通红,写出来的字有些歪扭。
“希望郎君的愿望全部实现。”
谢无陵敛住了唇,低垂的眼睑将黑眸中的情绪掩盖。
“我没什么愿望。”
洛九娘也不在意,反而伸手去够最上面的枝丫,想将祈福带挂上去。
只是她身量不高,即便是踮起脚来,也够不到位置。
谢无陵见此,直接祈福带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他身形比洛九娘高大得多,猿臂蜂腰,长手一伸,便不费吹灰之力地将祈福带挂在了祈福树的最高点。
“既然是古树,为何不把祈福的机会留给自己。”
洛九娘抬眸,杏眸清澈明亮地看着谢无陵,“妾身得郎君相救,这辈子已经衣食无忧,自然别无他求。”
她一顿,继续温温柔柔地说道:“但郎君不一样,郎君是江州之主,心里必定有雄才大略。”
谢无陵望进了她黑白分明的瞳仁里,莫名地被她的眼神烫了一下。
他收回目光,又望向了这棵千年古树,唇角很浅地翘起了一个弧度,若有似无般。
“雄才大略可不是靠祈福得来的。”
第25章 只怕是刺史不喜欢。
白云寺的梅园在江州也算得是一绝,每年立冬左右早梅开放,直到次年的立春后才陆陆续续结束。
洛九娘在园中摘了些梅花回去,打算回南桥院后复刻一下那道临江楼的点心。
天色将晚,山风浮动。
逛完梅园的的洛九娘,同谢无陵一道回了厢房。
厢房内早早地就被阿月放置好了炭火,暖融融的,只是——静心主持并未安排多余的房间,也就意味着她今晚要与谢无陵同塌而眠。
洛九娘坐在床边,手指拨弄着红梅,眼神不经意地瞥到了正在喝茶的谢无陵。
他脸上表情并不明显,也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洛九娘来江州的这一年里,虽跟谢无陵做了无数次亲密之事,但从未同床共枕过。谢无陵对她的防备心极重,每次完事后,都会让谢吏将自己送回南桥院。
考虑到之前的情况,她想了想,说:“郎君,妾身再同主持要一间厢房。”
谢无陵放下茶杯,“白云寺简陋,拿不出多余的厢房。”
“那妾身去拿些被褥过来打地铺。”
洛九娘豁然站起身来,正欲出去之时,却被谢无陵紧扣住了手腕,“你同我睡不得?”
谢无陵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树敌太多,除了手下的几名心腹外,他无时无刻不防备着枕边之人。
对于今晚的同塌而眠,他似乎并不排斥。只是这会儿见见洛九娘三番四次地推脱,心头自然生了几分恼意。
“自然不是。”
洛九娘连忙摇头:“郎君向来不喜与他人同睡,妾身怎敢打扰?郎君这次陪妾身来白云寺,妾身已经很开心了,自然、也不敢再强求什么。”
谢无陵眉头蹙紧,心头的恼怒非但没消,反而越积越多。
半晌,他松开了手,似乎是任由她去了。
洛九娘走到门前,刚打开门,正好就碰上了来送被子的僧尼。她浅施了一礼,“如夫人,这山里比不得刺史府,夜里寒凉,主持让贫尼送床被子过来。”
洛九娘神色一喜,双手接过了被子:“有劳了。”
“如夫人客气。”
僧尼离开后,洛九娘关上门,将被子平整地铺在地上。
而谢无陵坐在桌边,冷着眼看着她忙来忙去,一言不发。
打好地铺,洛九娘又道了声‘郎君早些安歇’。
谢无陵依旧没出声,任由她吹掉了烛灯。
光源一没,厢房内顿时暗了下来,唯有窗外的月光透过间隙照了进来。
光辉流泻在她身上,面容显得格外恬静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