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宇文骅的斥责,洛邵缄默不言,心头却暗自盘算着。
既然这棺椁里的不是洛九娘,那想来她定然还在府上,或者已经从别的城门逃走了。
陈霜大步走来,看见了棺椁里的‘女尸’,再次确认不是洛九娘后,眉心一皱。
“秦护军怎么这般胡闹?”
按职位,陈霜是要高于洛邵的。
洛邵脸色苍白,但掷地有声:“不可能。”
“棺椁就在这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陈霜面色冷凝,“人证物证具在,秦护军还想抵赖不成?”
洛邵沉了沉神,“陈领军,令仪公主应该还在宇文府,卑职请命,即刻带人搜查。”
宇文骅听后,脸色大为不悦:“之前秦护军便以各种理由搜查宇文府,什么都没搜到,如今还蠢蠢欲动。我之前想你搜,是给你秦家面前,可你一二再再而三的挑衅,真当我宇文府是好惹的?”
洛邵听宇文骅这番话,便知这果真是洛九娘的调虎离山之计。
宇文骅这般阻碍他搜查,想来人还在府中。
洛邵心思一沉,“陈领军,卑职这次是不会判断错的。”
他大声解释:“之前卑职从未听过宇文郎君有娶妻之事,此次突然娶妻,新婚娘子又在当晚暴毙,其中定有嫌疑。而且卑职知晓,令仪公主最擅长的便是制这假死之药。今日宇文郎君带着棺椁大肆出城,为的就是给令仪公主出逃的机会。”
宇文骅听后,轻呵一声,“荒谬!今日不管秦护军如何说道,这宇文府是断然不会让你搜查的。”
洛邵没理他,恭谨地看向陈霜:“有没有这回事,去搜一搜宇文府便知道了。”
陈霜也很为难,他转头,又看向了宇文骅。
宇文骅铁青着脸,“此事绝无可能!”
陈霜顿了顿,道:“宇文郎君你若是不让他搜,他是不会如愿的。既然你不认令仪公主在你那里,那便让他搜一搜。若是有,便了了他的心愿;若是没有,也好证明你是无辜的。”
宇文骅脸色变了又变。
陈霜没有再询问他,而是对洛邵道:“那你去搜吧。”
洛邵面上一喜。
“但是——”
陈霜打断了他,“若是没有搜到,你得在宇文府中负荆请罪。”
“是!”
说完这话,陈霜转身就走了。
洛邵心中早已有了计策,他附耳,在手下身边吩咐道:“拦住建康其他出口,今日任何人都不许放出城。”
手下:“属下明白。”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回了宇文府。
洛邵亲自带人去洛九娘之前的院子,没见到人,倒是见到了阿隽。
阿隽见到洛邵,哇地一声哭了,躲进了宇文骅的怀中。
“坏舅舅!”
洛邵拧紧了眉:“阿隽,你怎么在这里?”
宇文骅轻嗤:“阿隽是我的孩子,他不在宇文府里,还能在哪里?”
洛邵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既然阿隽在,那洛九娘一定在。
他大手一挥,又让手下去搜了别的院子。
一下午,洛邵几乎将宇文府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圈,别说洛九娘了,连她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洛邵心脏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心头也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而在这时,守住城门的手下也回来了,“秦护军,其余三个出口都查了,没有令仪公主。”
洛邵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还是慢了一步。
洛邵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这下也终于明白——方才在城门口的那番话,皆是宇文骅的激将法。
“秦护军,现在怎么办?”
“出城找!”
洛邵收了兵,转身欲走之时,却被宇文骅叫住。
“秦护军,你此番大闹我宇文府,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洛邵冷遮脸,大步离开。
…
茅草屋内,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步采薇推开破旧的木门,端着热汤走了进来,“夫人,此地简陋,不要嫌弃,”
洛九娘接过了汤碗:“怎么会嫌弃?我还要多谢娘子相救。”
今日她刚出城,就碰到了来接她的步采薇。
她这才知道:步采薇是宇文骅安排的。
步采薇:“这间茅草屋是我平日里进山采摘药草时留宿的,很安全,不会被人发现。”
洛九娘喝了热汤,身体暖和一些。
对于步采薇与宇文骅的关系,她不欲多问,纵然好奇也不方便多问。
步采薇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微微一笑:“夫人是不是疑惑我会什么会知晓这件事?以及同宇文郎君的关系?”
洛九娘又喝了一口汤,没好意思承认。
步采薇倒是大大方方解释:“是宇文郎君主动寻我帮忙的,他知道我熟悉山里的情况。”
此番洛九娘北上青州定然是不能走官道的,要认路的话,自是要找个熟悉山里情况的。
宇文骅想来想去,只有步采薇。
起初宇文骅还有些窘迫与难为情的,只是没想到步采薇听后,却当即应了下来。
“答应宇文郎君,一是为了还他的恩情,二也是想帮夫人渡过难关。”步采薇顿了顿,继续道:“三来嘛,此次夫人是去找谢司马的,刚好在这次北伐中,我夫君也在。这是我的私心,我想让夫人给我夫君送封信。”
很显然,不光是洛九娘的信送不出去,就连旁人的信,也送不出去。
洛九娘看着她递过来的信,直接上手接过了,“只要我能找到谢无陵,这份信定然会送到虞将军手上。”
步采薇微微一笑:“多谢。”
洛九娘将信放进衣兜里。
忽而又想起替她而‘死’的新娘,道:“那假死药的药效只有三日,三日后新娘便会醒来。”
之前她便想过即便是出城,守在城门的洛邵也会打开棺椁检查的,便使了这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同时她也知道,若是想洛邵彻底对宇文府死心,便让宇文骅出言激他搜查府邸。
毕竟同门这么多年,除了这次栽了跟头,她还是了解洛邵的。
步采薇点头:“我会替你转告给宇文郎君的。”
-
夜色浓郁。
偌大的军营里,士兵依旧井然有序的巡查着。
白日里谢无陵刚结束与拓拔骁的战役,彼时,正在帐篷里与几名大将商议的军情,除了他们,还有赶来参与的袁方手下。
一直等到天边亮起了启明星,会议才散了。
谢无陵洗了把脸,躺上了床。
睡觉前,他点燃了安神香。
这几日里连番应对拓跋骁的突袭,让他身心疲惫,不消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只是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接二连三的梦魇在脑海里上演。
先是在建康宫里,他看见洛九娘和阿隽被人挟持,关在了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紧接着,画面一转,是司马府的熊熊大火。
梦中,他还未冲进去救人,画面又来到了悬崖边,这次她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逼迫她的那些人穿着甲胄,但是带着面具,看不清长什么样。
他听见了洛九娘的呼救。
他想去救,可怎么也抓不到她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了悬崖。
谢无陵骤然惊醒。
彼时,帐篷外天还未亮,他看向了一旁的燃香。
才过去半盏茶的功夫。
谢无陵想到刚刚的梦境,叫来了谢吏,“之前写给夫人的信送去了?”
谢吏回:“已经送出去了。”
谢无陵:“那夫人还没回信?”
谢吏:“尚未收到任何回信。”
谢无陵听着,不由得蹙眉。
此地虽然离建康山高路远,但送去的信,约莫能在一个月左右就收到。
可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建康有无消息?”
谢吏:“建康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