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慢慢来,不着急。”
“姐!姐夫,快来吃饭了!”方竹话音刚落,方桃就喊道。
饭桌上,陈秀兰听过郑青云的打算,也是十分赞成。
事情说定,郑青云吃完饭,把死去的小兔子剥皮烤过扔给大黑,就赶紧编出一个竹笼,把另两只小的分进去关着。
因考虑到兔子粪太臭,郑青云还拿木板把竹笼垫起来,在下方放了只装着灶灰的撮箕。如此一来就方便打扫,也不担心弄得屋里满地都是。
兔笼架好,方竹就掐一把萝卜缨子从孔隙塞进去。俩小兔只缩在角落竖起耳朵盯着,却不敢上前来。
方竹和郑青云招呼大黑往外走,到门口一回头就见小兔子蹦到萝卜缨前,各自叼起一根,一节接着节快速吃进嘴里。
郑青云:“这下不担心了?”
“嗯,吃得这样欢,应是好养活的。”
第二日早上起来,天色不大好,阴沉沉的。枯叶和尘土被风卷着四处乱飞,稍不注意就迷了眼。
郑青云摸两张饼子拿在手里,就背上柴,拎着两只肥兔子出门。
方竹跟陈秀兰不放心地叮嘱:“估计要落雪,早点儿回来,别在路上耽搁。”
“我晓得,你们快些进屋,别在外头吹着了。”
两人嘴上应好,却还是一直等看不见郑青云的身影才回去吃早食。
虽说变了天,但早上还是有些人在外头溜达。
郑青云拎着兔子下山,好几个人都瞧见了。
有那胆大的跟他搭话,“青云又去山里打猎了啊?”
“嗯。”一个字儿之后就没了音。
但问话的人都知道他是这么个性子,也没在意,只看着两只肥兔子很是眼馋。山里的野兔子跑得快,没点儿经验的人可不易抓到。
当然,也有人看不惯郑青云这样。
当即有一大娘翻个白眼酸道:“有什么神气的,也不怕又躺床上起不来。”
她自认为说得小声,却忘记自个儿天生嗓门大,郑青云耳力又不是一般的好,每个字都被人听得一清二楚。
郑青云扫了眼说话的大娘,认出她是村里出名的懒货,意味不明地轻呵一声,伸手摸上腰侧。
大娘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结结巴巴道:“你你干嘛,想打人不成?”
郑青云没说话,抽出别在腰侧的刀,直接抬手。
“啊——”大娘惊呼。
路旁的树枝被拦腰截断,郑青云利落地收回刀,抬脚踢起掉落的枝子捞在手中,就大步向前,一个眼神都未留给满面涨红的大娘。
“呼,吓死了,我还以为他又要砍人呢。”没人笑话被吓到的大娘,一个个心有余悸地摸着胸口。
都怪他们近来只看着这人跟在媳妇儿身旁那副温和的模样,就忘记这可是会咬人的凶兽。
郑青云吓过人,却不怎么在乎那些人如何看他。他就是故意让他们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如此才没人敢找家里其他人的麻烦。
担心落雪后路不好走,郑青云没怎么歇,紧赶慢赶去到县里。
两只兔子都还活着,时不时还动弹两下,一进城就引来不少目光,不用郑青云去敲门,就有人主动来问。
最后按十四文一斤卖出去了。
郑青云走后,方竹她们在家也没闲着。前天上山砍柴,还拖回两截小腿粗的树干,扔在院子里还没来得及劈。
只有一把斧头,方竹和陈秀兰两个就轮换着劈,再把劈好的柴抱进屋里码得整整齐齐。
大黑蹲在兔笼前,龇牙吓唬两只小兔子,看方竹抱柴进来,就立马收起尖牙,尾巴摇得飞起,紧跟在她身后。
方竹却没被它糊弄过去,码好柴转头就拍拍狗头,“又在调皮,把它们吓坏了小心挨打。”
大黑许是听懂了,讨好地舔着方竹的手。
天越发阴沉,风也渐渐大了。
几人总算把柴火都劈好收进屋里,陈秀兰又赶紧跑去后院儿检查鸡舍,方竹也提着篮子到菜地扯回好些菘菜、萝卜,还割了一大把葱苗、蒜苗。
又一阵寒风呼啸着卷过,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撒下,落到地上很快便消散。
郑青云还没回来。
“我去外面看看。”方竹一头扎进漫天飞舞的雪花,跑着到院外。
“青云!”
刚喊一声,就见山坡处冒出个人影,不禁露出笑来。
郑青云看到方竹冒雪出来迎他,也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
“兔子一只五十六,一只五十,柴火卖了三十文。割了两斤精肉,两根肋条,花去五十二。”
郑青云进门就去了灶房,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跟家里人说起今天的收获。
“回来又去买了三块豆腐,没带篮子,只能先借用江大叔家的,等雪停我再给他送去。”
陈秀兰笑着把肋条挂在灶上的横梁,“肋条留着后头炖汤,这精肉鲜着,拿来做包子正好。今儿就和面包包子,只掺点儿葱花就成,保管满嘴流油。”
方竹:“那就做不了多少,还是再揉点儿杂面馒头蒸上,落雪了经放,吃的时候只要热一热,也方便。”
“行,就这么弄。到时再切半块豆腐,煮个菘菜豆腐汤,这么吃着热乎。”
知道郑青云早上只吃了两张饼,跑这老远,估计早就饿了。
今日就没省着晌午那顿。
和面的、剁馅儿的、洗菜的,一家人挤在灶房里很快忙活开来。
第35章
雪依然在下, 且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冷风钻进灶房,和热气撞在一起,霎时升起浓密的白色烟雾,模糊了人的眼。
锅里的水烧得滚开, 竹蒸笼被水汽浸湿, 面香气混着油腥味儿透过孔隙传出, 弥漫在小小的灶房。
方桃坐在灶门口往里添柴, 时不时抬头望一眼, 馋得直咽口水。
陈秀兰忙着切菘菜, 余光瞥见她眼巴巴的模样,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还跟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肉包子就是香,连她闻着都觉得饿。
“别急, 一会儿就好了,去瞧瞧你姐他们弄好没, 收拾收拾先吃饭。”
方桃擦擦嘴角, 又往灶里添根柴,站起身往堂屋跑去。有木棍捣在石臼上的笃笃声随着寒风清晰地飘入耳中。
郑青云原本也是在灶房做包子来着,但陈秀兰嫌他包得难看,把人赶去舂米。外面下着雪, 灶房又有些摆不开, 郑青云便把石臼搬进堂屋里放着。
方竹等包子馒头都上笼, 才拿上竹筛去给他帮忙。
两人听方桃说准备吃饭, 加紧把石臼里捣到一半的谷子舂完过筛,装进麻袋拎去灶房倒进米缸里存着。
这会儿功夫, 陈秀兰已经把笼屉端进另一口锅放着,正忙着煮豆腐汤。
方竹洗把手, 欲接过陈秀兰手中的锅铲。
“不用,我这儿等水开丢进去翻两下就好,你把包子捡出来。炭盆还没点着,我看也别费那功夫搬来搬去的,出去一吹全冷了,就挤在这屋吃一顿算了。”
“好,是都捡肉的?”方竹一边应着,一边取来个干净的竹盘装包子。
“对,难得做回肉包子,都敞开着吃。”
郑青云提回来的两斤瘦肉全都被剁成馅儿,和着肥膘子和葱花,做的有满满两屉大肉包子,足够他们吃过瘾了。
锅里一共三层笼屉,最上头一层是杂面馒头,中间还放着盘橙红的蒸南瓜。
方竹只把南瓜端出来放到郑青云支好的矮桌上,就把这层笼屉搁到一旁。
余下两屉便全是鲜肉包子了。
包子皮儿是纯白面的,擀得很薄,馅儿又放得足。熟透之后便能从外面看到油光,连那笼屉上都浸着层油。
方竹拿着筷子一夹,那包子就朝里凹陷进去,软乎乎的,个个都冒着热气儿,看着就叫人欢喜。
“快,趁热吃,这刚出笼的包子味道最是好!”陈秀兰把一盆绿白相间,清清淡淡的菘菜豆腐汤往矮桌上一放,笑着招呼其他人。
“呼,烫烫烫,”方桃张嘴哈着气,却是没等嘴里的咽完,又咬下一大口,“好香,比外头买的还好吃!”
陈秀兰也是连连点头:“那可不,街头卖的那些可舍不得放这多馅儿。”
往往吃下大半才能尝到肉味儿,哪像他们自个儿做的,一口咬下去那肉汁儿直往外冒,不动作快点儿就流到手上。
方竹和郑青云虽没说话,但看那啃包子的动作也是极享受的。
自家做的包子个头大,但油水足,让人吃了还想,最后连肚小的方桃都吃下两个,手上沾着的油都没浪费,被细细舔过。
郑青云更厉害,一口气啃完四个大肉包,又拿汤泡俩馒头吃掉,才满足地放下碗筷。
方竹每回看他吃饭都在心里嘀咕,亏得这人不是个懒汉,不然照这吃法非得把家吃垮不可。不过也兴许是因为能吃,才能有一副好体格,比一般人都要高壮许多。
吃过肉包子,从胃到心都是暖的,哪怕外头风雪交加,一时也觉不出冷。
这回的雪比初雪下得更为顶真,都没怎么间断过,不出半日,外头就只能看见刺目的白。
炭火烤得人昏昏沉沉,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一家人不等天黑,就早早回房洗漱歇息。
真躺回床却没多少睡意。
郑青云出去倒水,方竹钻进被窝没一会儿,又腾地爬起,趴到床沿拽出底下的木箱,从里面翻出钱箱放在床上,裹着被子开始数钱。
她隔段时间就要清点一下银钱,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郑青云倒水回来见她这样没多说什么,只踢掉鞋子,钻进被窝把人揽进怀里。一低头嗅到股淡淡的栀子花香,不禁在方竹脸颊蹭了蹭。
“擦香膏了?”
脸上痒痒的,方竹抬手推开那毛茸茸的大头,好脾气地答:“烤那么久的火,脸干得厉害,就搽了些。”
这香膏还是郑青云买回来的,那样小小一盒,最便宜的也得花六七十个铜板。郑青云卖了几日的柴,给她们三一人挑了一盒。
因为精贵,平日里都不舍得用,只觉得难受了才抹点儿。
郑青云笑道:“就得多擦擦,近来风烈,烤火又燥,伤肤得很,当心到时裂了口子,买回来就是给你们用的,不必省着。”
说完还在她脸上刮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