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似乎激起了山贼们的愤怒,他们从山下下来,不光劫走光义帝二人,还对百姓滥杀,放火猖狂。
他们在街上砍伤许多无辜百姓,占地为王,直到川蜀兵来,他们才嚣张地抢着人质,逃跑。
山贼们放下狠话:“想要皇帝老儿的命,先拿十万两黄金!”
“老子们反正走投无路,不做人了!”
众人慌然:“救、救陛下——”
阿曾带领着和亲团众人,到来金州。他们还未和当地官府面见,便看到此地混乱,百姓慌张,兵士满街抓人。
众人疑惑。
明景和窦燕对视一眼,二女各自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去找街上逃跑收摊的百姓打探消息。
阿曾始终淡定。
阿曾和一摊贩讨价还价,在对方心慌意乱收摊前,他买下了一帽斗笠,戴在头顶。皂纱笼下,挡住阿曾的脸。
粱尘疑惑:“你好端端的,买斗笠干嘛?”
阿曾淡然:“防晒。”
粱尘:“……?”
阿曾:“一路走来,我看此地四面环山,地势低洼,这正是暑日闷热之地势。我预计此地会非常热,戴上斗笠,遮遮太阳罢了。”
明景和窦燕回来。
听到阿曾的胡言乱语,窦燕嗤笑:“你好骚……”
她还没说完,便见明景眼眸明亮,惊呼:“阿曾哥,你懂的好多。”
窦燕无言间,见小少年粱尘半信半疑,也拿起一斗笠盖到头顶。粱尘比划半天,似乎觉得有用,大手一挥:“我给咱们人人买一顶斗笠。”
窦燕:“……”
窦燕和阿曾对视一眼。
隔着斗笠,她已然看不清那青年的眼神。但这无碍她想象,斗笠之下,那人必然面无表情。
……这么离谱的谎言,粱尘他们都信。离开林夜的和亲队,太好骗了吧。
窦燕不禁思考,自己卖了这只队伍回“秦月夜”复命的可能性,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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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山上,过了一宿,雪荔和林夜把尸体放回棺木中,用土重新埋好棺木。
雪荔昨夜又做了一夜噩梦,睡得并不好。
一早上的忙碌,她沉默无比,林夜却依然活泼快乐,引着她说话。
二人埋好坟墓后,他神神秘秘地从包裹中掏出一物:“阿雪,你看这是什么?”
雪荔抬眸,看到他手掌间,摊着一封信。
信……她看到的信纸折叠这一面,画了一个绿豆眼小人,小人在翻白眼。
雪荔迟钝的:“啊。”
林夜笑吟吟:“我昨夜帮你整理包袱,从你包袱中翻出来的。”
他眨一下清泠泠的眼睛。
他做出感动模样:“阿雪,你待我真好。”
雪荔:“……什么?”
林夜高声宣布:“这不就是我在浣川树林给你留的信吗?你一直收着,说明你记挂我,始终没忘记我。哼哼,要不是我聪明,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林夜展开看信。
他就着阳光,将信展到半空中,欣赏许久,美滋滋道:“这小人,画的真好。这是你的自画像吧?代表你和我的心在一起……”
雪荔眨眼。
她闷闷的心,因他的自作多情,而不得不落到他身上。
雪荔解释:“画的是你。”
林夜:“嗯,你心中有我。”
雪荔:“我画的是你在翻白眼。”
林夜笑嘻嘻:“哪里是白眼?不管不管,无论我多可恶,你都心里亲近我。”
雪荔:“不是的。明明……”
她话没说完,一只道尖戾鹰鸣声破空。一只灰鹰盘旋,自重重云翳后拍翅掠空,向二人投来。
林夜一声呼哨后展臂,让那大鹰落在臂间。
他看到信件,神色越来越肃然:“阿雪,我不能陪你玩了。金州出事了,我得去金州。”
雪荔站在林夜身后。
她盯着林夜的修长背影,也盯着林夜身前的万丈深渊。
云雾一重重漫上山峰,云雾缭乱间,雪荔恍惚着,想到了玉龙。
此时的林夜灰衫拍身,和她记忆中的玉龙盘坐山崖的姿势重合——
雪荔问:“林夜,你面朝的方向,是哪里?”
林夜:“金州啊。”
风吹拂雪荔发丝。
十多年漫长岁月,真如水逝。
刹那间,雪荔回头。她好像重新变回当年那个五岁幼女,站在玉龙身后,看玉龙整日坐于山崖峰顶,朝远处眺望。
玉龙看的方向,是金州。
玉龙一直在看金州,直到她带着两个徒儿离开此地。
金州有什么?
雪荔听到自己悠缓而平静的声音:“林夜,我和你一起去金州。我去找宋挽风。
“金州太守,是宋挽风的父亲。”
第52章 二人独处
林夜和雪荔一道下了南宫山,往西北方向的金州赶去。
一路上,雪荔发现林夜开始尝试与和亲队联系——他们用鹰传递消息,以呼哨声呼唤,鹰隼往复迅疾。
只有军中才惯用鹰隼联络。
以前在浣川、襄州的时候,他还用鸽子的。不料到了金州附近,他开始召唤鹰隼。
林夜看起来,很熟悉这里。
雪荔见林夜这么快就能和那些人联系到,便想到林夜跟自己走,也许是林夜本身的目的。毕竟,此时他们身在金州附近,而和亲队也在附近。
林夜的目的是什么呢?
唔,也许是,他和自己同行,比跟着和亲队安全。
自他在襄州大闹一场,觊觎他血的人,必然极多。
雪荔心中想着这些,却并没有自己被欺骗的更多想法。她神色恹恹,心神死寂,又恢复了自己服用林夜血前的模样——
师父的尸体不是师父,对她打击很大。
只是她自己,未必意识到。
而林夜意识到了。
林夜与她下山一路上,一直装作好奇的模样,引着她讲她师门的故事:“……所以说,大名鼎鼎的玉龙楼主,真的是女子?我以前一直以为她是男的呢。她那么神秘,那么了不起,还和宣明帝……咳咳,是我小看这天下女子了。”
雪荔闷闷点头:“是女子。”
林夜目光轻柔地望着她,更多地引着她开口:“你师父比你大多少?”
雪荔想一想:“她自己说,她十五岁时在雪地捡到我。我们在南宫山住了几年后,她带我和宋挽风搬迁,我们去了更北方的天山雪海居住,我一直叫它‘雪山’。”
林夜估算了一下,玉龙楼主应该是在“雪山”时期,才开始创立“秦月夜”。
秦时明月汉时关……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呢?
林夜眨眼:“你师父好看吗?”
雪荔愣一愣。
她印象中,只有师父掩在竹帘后缥缈模糊的背影。当她对世间万物失去兴趣的时候,她自然也对玉龙的美丑失去了判断。雪荔此时才开始回忆自己记忆中的师父……
她还没回想出名堂,便见旁边那少年公子跃跃欲试地发表他的见解:“你师父若是活着,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龄。习武人本就老得慢,更何况她还是盖世高手,那必然看起来更为年轻。她教养你们两个徒儿,我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听你寥寥几句,其实她很少生气对不对?”
雪荔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便随着他的话,轻轻点头。
玉龙虽然对她严苛,但是玉龙其实从不生气。她如何对徒儿,只是她应该如何对待,她不因情绪而影响她的做事风范。
而到今日,雪荔其实已经不明白,师父感情那般淡漠,是不是有“无心诀”的缘故。
师父一直说,自己修炼不成“无心诀”,只有雪荔从小开始研习才行。然而,师父也是身怀“无心诀”的。
她那生死不明的师父,此时“无心诀”,修炼到了第几重呢?
长路漫漫,少年同行。林夜更自信了,挺直腰背侃侃而谈:“少生气的人,脸上皱纹也少。玉龙楼主,必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奇女子。”
雪荔清宁的眼睛,落到了林夜身上。
她若有所思,想到了昔日许多江湖人对师父的吹捧,和林夜此时简直一模一样——目光明亮,神往至极。
雪荔便问:“你想做我师公吗?”
林夜被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他震惊地扭头看雪荔,瞠大的眼眸中满是控诉不平,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小公子生气至极:“你冤枉我……我今年都未曾弱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