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比他强。
李挽朝之前的时候说得也没错。
她就是很好。
没有他,她就是能过得很好很好。
认识到这一点的齐扶锦深刻地知道,他是抓不住她的,永远也抓不住。
他必须要为从前的那件事情付出代价。
如果喜欢她,如果爱她的话,他就是要去承受那些无时无刻的惊扰和担忧,担忧会有别人接近她,担忧她会觉得别人比他厉害从而看不上他,担忧她会哪一天想起曾经的伤害而又不要了他。
他就是她说的那样,他就是一条狗,生下来就是当狗的命了。
他的爱不大体面。
如果爱她的话。
他就是会活在惶恐之中。
可是,他就是爱她。
和她在一起的这一个月,他终于认清这个现实了。
他就是爱她。
所以,他愿意活在惶恐中。
直到有一天,她愿意施舍给他真正的心安。
他现在终于肯去说实话。
快过去一个月了,他终于说了实话。
对不起。
花开不出来,她就不会走。
他怕花一开,她也要离开了,于是,在第一天他就很恶毒地浇了热水下去。
可是,他现在知道了,承认了,他困不住她的,也不该再继续骗她留在这了。
他最后还是选择和她说了实话。
第52章
结局
李挽朝扭头看向他, 眼中却也没有恼怒,“我知道,那花都被药腌入味了。”
她早就知道他在作弄那花了, 在知道他不愿意喝药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知道, 只是在等他开口的那一天。
李挽朝不生气,是真的不生气, 甚至高兴,高兴他能自己说出来。
她从袖口中重新掏出来一些种子, 她把包着种子的帕子递给了齐扶锦。
“我上次其实也骗你了的, 我骗你说,这些种子不知道会长出什么颜色的花来。其实不是的, 这些是白花鸢尾。花肆的人说,白花鸢尾有新生之意, 我是想着等到时候花长出来的时候, 再恭喜你,恭喜你运气这么好, 一下子获得了象征希望与新生的白花。”
她本来想说,你瞧瞧看,鸢尾花有那么多种的颜色, 你偏偏就种出来了白色, 你知道花肆里头的人是怎么说的吗?他们可说白色象征着希望和新生呢。你瞧瞧看, 你运气太好了。
结果花还没长出来呢, 就给他弄死了。
李挽朝觉得好笑, 也确实笑了一声,她继续道:“可是,没关系的,坏了就坏了, 大不了就再种一遍嘛,我买了很多很多的种子,你一直种,迟早会种出来的。”
种不出来就一直种,一直种。
这把种子不行,那就换一把。
李挽朝沉默了片刻,而后道:“那我就走了,点绛轩的生意可好了,我放不下。”
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的。
齐扶锦看着眼前的种子,久久不说话。
李挽朝叮嘱他,“我不盯着你了,可是你也得好好喝药,你心情也要好一些,太医说了,心情好一些,耳朵也不会吵得那么厉害了。如果晚上睡不着的话,就点一些安神香,你就什么都不要想,慢慢的,慢慢的,总会睡过去的。平日里头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想开一些,你得想开一些,只要人活着,总会看到希望的,总会看到鸢尾花盛开的那一日......”
这话越说越像是宽慰人的励志名言了。
李挽朝说到最后,也不再说,话音一顿,抬眼看向了齐扶锦。
齐扶锦察觉到她的停顿,也看向了她。
光影落在他们的侧脸,两人对视,眼底都盛着光。
李挽朝道:“如果你真的想我了的话......我允许你来点绛轩来找我了。”
自从那日李挽朝离开东宫之后,齐扶锦也愿意从东宫出来了。
他在东宫待了有很久,不见天日,不闻世事,待他再出去,外面的局势也早已变了个彻底,林家已经覆灭,太傅最后顶替了首辅之位。
待他再出现在群臣面前时,仍旧是从前那个光风霁月的样子,就好像过去的那一两个月中,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就像是真的生了一场大病而已,现下这病熬过去了,他的身上也带着一股大病初愈的气息。
整个人没有先前那样凛冽,瞧着竟也柔和了几分。
自从林首辅被杖毙在午门那处之后,也再也没有人敢去提先皇后之事了,人死需安生,那些无凭无证的事情再去提,无非是和皇帝,和太子在作对,如今林首辅都死了,三皇子也被遣往了封地,又有何必要再去和他们作对呢。
齐扶锦在人前露了回面,贞元帝也知道他是愿意走出来了,他很高兴,也没有再去提先前的那些事了。
他只是对齐扶锦说,现下一切都要安定下来了,他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了,不用再顾忌别人,不用再顾忌其他的事了。
太子要顾忌的东西很多,齐扶锦要顾忌的事情就更多了。
其实齐扶锦他不怕肃国公,也不怕林首辅的,他有的是办法去平衡他们两相势力。
比起顾忌肃国公、林首辅来说,顾忌李挽朝对他来说才是难多了。
他顾及的从来不是别人,只有她。
他以前真的......真的有想过把她带回东宫,关起来,藏起来。
或者就用些手段,用些脏手段,强娶了她也不是不行的。
这阴暗的想法出现过不只一次。
可是,齐扶锦最后还是没敢那样做。
如果那样做了,他怕他们真的就彻底没有结果了,他怕她真的永远不会再原谅他了,他不想他们的余生都只有恨海情天这四个字,所以,终究是没敢。
她佛光普照,好不容易照到一点到你的身上,你不感激涕零,不偷着乐,还想着抓她一起直堕泥犁,真是坏透了,说真的,没有比你还坏的人了。
齐扶锦偷偷地给他们之间留下了一点余地,李挽朝最后才能大发慈悲来重新救他一回。
如果当初他连这点余地都不留......
死也活该了。
江太傅他本是不想揽首辅这个麻烦活的,但贞元帝拿着新政的事吊着他,就像是一只悬挂在驴面前的胡萝卜那样吊着他,他为了这事,还是顶上去了。
好在齐扶锦对这事也上心,不再像是先前那样不咸不淡,自从他从东宫出来了之后,也开始渐渐对这些政务重新上了手。
江太傅看着,总觉他经历了那事之后,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先前还不知道齐扶锦究竟为什么会离开皇城,只是,后来惠荣和礼王的事情被传出去后,他隐隐约约也猜到了些许。
先前的时候,齐扶锦离开京城怕也和那事脱不开关系。
不过,看他现在这样子,应当是终于放下了吧。
他虽不似最开始的那个样子,可是,身上的戾气已经肉眼可见地褪下去了。
朝局稳定下来了,如今又有个干实事的首辅在,齐扶锦每天的事情也没有从前那样多了。
他每天最费精力的事情,反倒是种花。
自从那天李挽朝离开东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她了,她或许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再来见过他。
一直到鸢尾花开出花来。
五月深春,黄红碧绿,大地百花新。
鸢尾适于春秋时节开花,瘦骨嶙峋的枝干托着洁白的花萼顶天立地,在这春天,白鸢尾在满目的艳色中格外亮眼。
齐扶锦看着鸢尾,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抬头看向窗外。
快到夏日,天气慢慢热起来了,白昼也开始变长了,现下临近傍晚,可天光也仍旧亮着,澈静明通。
齐扶锦抱着花盆出门。
隔了一个多月,终于又一次去往了点绛轩。
抱着他种出来的花一起去。
李挽朝果不其然在店里头,现下店里面没什么人,他们一群人就在那里嗑嗑瓜子,说说闲话,直到齐扶锦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后,大家齐噤了声。
他站在门口,锦衣华服,店门口的微风吹得他衣摆轻晃,他的手上还抱着盆花......
李挽朝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但她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了他,听说他这些时日过得也还算不错。
他过得不错就好,她也就没再担心过他了。
她上次说,他可以来点绛轩找她的。
不过,已经一个多月了,她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再一次见面,他立于风中,或许是因为手上捧着花的缘故,眉眼也不那般泠冽,身上也不再都是刺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扶锦也没在门口傻站着了,往里头走去。
他不顾旁人如何看他,只是走到了李挽朝面前,把这盆花放到了前台掌柜的桌子上面。
他对李挽朝道:“你看,我就种了一次,花就长出来了。”
李挽朝看向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打趣道:“这么厉害啊?”
齐扶锦没说话,也只是笑。
黄大娘从上次就在好奇,这人谁啊?到底是李挽朝的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