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僭越。”
“能否给奴婢看看姑娘荷包里装的东西?”
吉喜走上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司馥嫣不明所以顺着吉喜的视线往下看,就看见自己挂在腰间绣九畹花的荷包,好像鼓囊囊塞了个东西,外头露了一小段绳结,绳结上绑了一枚平安符。
“这是、这是太子哥哥送的佛珠...
“谢含烟不敢相信惊呼。
司馥嫣心口一跳,脸上端庄的笑容顿时凝固,她手心握拳指甲掐入嫩肉,紧张到连呼吸都忘了。
周围所有人视线落在她身上,犹如凌迟,她从未遭受过的屈辱。
“真的假的,真的有人不要脸偷东西啊?”不嫌事大的三皇子推开众人,速度快如闪电,伸手一扯,挂在腰间的荷包,掉在地上。
系带松开,里面掉出一串小叶紫檀佛珠,佛珠通体浑圆,佛头的绳结上绑着一枚平安符。
屋里,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司馥嫣错愕不已指着地上的佛珠,身体不受控制发抖,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声音颤抖。
“我没有。”
“不是我。”
姜令檀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陆听澜前一刻还柔弱要死不能自理,下一刻就一骨碌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眼中震惊不敢相信,指尖指着司馥嫣,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偷东西。”
“你不要脸。”
第44章 必须是你偷。
姜令檀看着委屈得双眼通红的司馥嫣, 唇角笑容没有要掩饰的意思,不紧不慢往陆听澜身前一挡,看着谢三皇子比划。
谢清野懵着邪气的桃花眼, 一副看不懂手语的模样。
吉喜适时出声帮着解释:“三皇子殿下。”
“令檀姑娘说,殿下是最公允不过的郎君,司大姑娘既然否认偷了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佛珠, 那不如由三殿下来定夺判断。”
“查清事情的真相。”
三皇子殿下是什么德行, 人嫌狗弃, 和“公允”二字根本沾不上半点关系。
但他活了这么些年,就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妙夸赞他的语言, 当即大马金刀往昭容长公主身旁一坐:“令檀姑娘说得没错, 本殿下是世间最公允不过的郎君。”
司馥嫣抬起头, 目光冰冷看向姜令檀。
事情发展到这般境地,她已经反应过来,恐怕从一开始陆听澜所谓的病重命悬一线,就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
是为了把她引到镇北侯府, 在所有玉京世家勋贵面前,落她面子,污她名声,就像辅国公府办宴那回,她设计让姜云舒把姜令檀的丫鬟冬夏带上,然后顺理成章用偷盗簪子一事污蔑冬夏。
想通事情的来龙去脉,司馥嫣气得拧紧手心绣帕,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像是荆棘上的刺,皮肤火辣辣烧痛。
冬夏那贱婢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折辱她的名声,只为给一个丫鬟出气。
司馥嫣只恨不能扑上去,一刀捅死陆听澜才算解气。
可她是辅国公府高高在上,名声容不得半点瑕疵的嫡女,就算要辩解回击,她也得保持着端庄贤淑,通情达理的模样。
“长公主殿下。”
司馥嫣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朝昭容长公主跪了下去,小脸泛白,眼泪在眼眶内打转,红润的唇因受了委屈,紧紧抿起来。
“嫣儿请长公主殿下做主,证明清白。”
“偷盗一事,嫣儿断然不会做的,更何况嫣儿与太子表兄自小一同长大,儿时在姑母宫中,有时就连吃住都是一同。”
“太子殿下心善,怜惜华安从小无父无母,不过是一串寻常的小叶紫檀佛珠,若嫣儿真的想要,问太子殿下讨要便可,又何须用如此下作不耻的手段。”
司馥嫣眼中含着楚楚怜色,鼻尖微红,每说一个字,泪珠子都往外滚一颗,晶莹剔透落在脸颊上,说不出委屈的模样。
昭容长公主看着背脊笔直跪在地上的司馥嫣,垂眸端起桌上的茶水,她却没喝。
因为长公主想到在三日前的深夜,太子亲自上门同她说了一番话。
大致就是太子近来养了一只活泼可人玉雪聪明的小白兔,白兔性格柔软,若是过几日被人欺负,得让长公主顺手帮衬一些。
当时昭容长公主有些好奇,太子口中的“小白兔”究竟是何人。
可偏偏心思如海的太子殿下不愿言明,只笑着说,等她见到了,自然能一眼认出来。
昭容长公主因为好奇,心里日日惦记着这事,今日一大早就到了镇北侯府。
当时宾客还未至,华安郡主眯着眼睛躺在床榻上,身旁坐了一只玉雪粉嫩的“白兔”,正亲自拿了银签,一口一口喂陆听澜吃切成小块的秋梨。
昭容长公主顿时笑了,保养得宜的眼角泛出几道细纹。
只觉太子殿下这样温文儒雅的郎君,竟也有如此有趣的一面,姜家十一姑娘,的确是讨人喜欢的“白兔”。
昭容长公主搁下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声音慈祥听不出半点勉强:“你这孩子,这样跪着作何,还不快些起来。”
“就像你说的,不过是一串寻常的小叶紫檀佛珠,华安郡主也不是那等小心眼计较的人。”
“你若因为这点小事闹大,华安身上重伤未愈,可受不得半点刺激,万一气到心肺伤了性命,更得不偿失。”
“既然是误会,你把佛珠留下还给华安就是。”
司馥嫣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震惊抬眼看向昭容长公主,声音不受控制发抖:“长公主殿下,我……”
“地上伤寒。”
“莫要跪坏了膝盖。”
昭容长公主一副慈祥和蔼却油盐不进的模样,反而显地上跪着的女子是在无理取闹。
这样的场合,周围那么多人盯着,这事要是洗不清白,不管真假,只要传出去,司馥嫣辛苦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算是有了瑕疵。
姜令檀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她朝吉喜使了一个眼色。
吉喜立马出声劝道:“司家大姑娘。”
“既然佛珠已找到,想必太子殿下不会怪你,而何况玉京城中谁不知道三殿下和华安郡主有仇,以三殿下的性子,定不会偏颇谁的。”
“难道您不信三殿下的为人?”
吉喜不说话还好,她一提三殿下。
好不容易闭嘴的谢清野,霎时间如同打了鸡血,一脸跃跃欲试:“这事,谁也别拦着本殿下。”
“本殿下今日管定了。”
“必须公正严明。”
一刻钟后,人人喊打的三皇子殿下,看看病得“奄奄一息”的陆听澜,又看了看跪着的司馥嫣,然后指着地板上绣九畹花的荷包,一锤定音:“东西就是你偷的,别想抵赖。”
“今日所有玉京优秀少年郎君,全都瞧见了你不要脸的做派。”
“你还妄想嫁给我太子大哥。”
“你在做梦。”
“就算是施故渊那条蠢狗,他都看不上你。”
“哼。”
“司馥嫣你脏了。”
“......”
司馥嫣是白着脸被丫鬟婆子扶走的,她没有直接气到两眼一黑晕过去,已经是属于定性极好的了。
毕竟三皇子那张嘴,胡搅蛮缠是能把人活活气死。
戏曲落幕,镇北侯府的宾客也散了。
姜令檀笑吟吟看着陆听澜,指尖比划:“你可觉得解气?”
陆听澜捂着心口大笑:“你这个促狭鬼,你是什么时候让人把佛珠塞到司馥嫣荷包里的?”
姜令檀伸手指了指吉喜。
吉喜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了两串一模一样的小叶紫檀佛珠:“姑娘一早就吩咐奴婢准备好的。”
“司家大姑娘进屋后,端茶送水的小丫鬟会趁人不注意把她腰间挂着的荷包偷了,等伯仁侍卫送了另一串佛珠过来。”
“小丫鬟又趁着换水的空隙,把装了佛珠的荷包挂回司大姑娘腰间。”
“令檀姑娘算准了司大姑娘心思都在郡主身上,又特意让程京墨给三皇子殿下送了请柬,以三皇子
喜爱凑热闹的性子,必定会早早就来。”
说到后面吉喜扑哧一笑:“奴婢觉得姑娘神算。”
“料定了只要有谢三殿下在,就算没有乱子,他都能生生惹出一些乱子来。”
“司家大姑娘这回可真的被气哭,她生了一张巧嘴,偏偏遇上蛮横无理的三殿下,偷了佛珠不管真假。”
“世间人言可畏,她堵不住悠悠众口。”
陆听澜笑得倒在床榻上,不小心扯到伤口,痛得直抽气。
姜令檀眼中也有笑意,伸手比划:“只可惜司馥嫣让人刺杀你,我们没有证据。”
陆听澜伸手摸了摸受伤的位置,嘴角轻勾语调平静:“她已经对我起了杀心,这事当然不能这样不痛不痒翻篇。”
“只是她为人一直谨慎,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肯定不会再轻易出玉京,给我教训她的机会。”
“报仇嘛。”
“欲速则不达,我不急。”
午间,姜令檀用过午膳,正准备靠在美人榻上小憩片刻,屋外传来婆子禀报的声音。
“姑娘伯仁侍卫来了。”
姜令檀瞬间清醒了,她眨了眨眼睛,起身走到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