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贵妃死了娶姜云舒的心,估计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你这一茬。”
“你安心养伤,我得空再来看你。”
“殿下人好,你别觉得有负担,毕竟是你救了他。”
……
夕阳落山前,谢珩回东阁,去了姜令檀暂住的小院。
“可还疼?”
他说话一向简洁明了,声音温和。
姜令檀摇了摇头,表示已经无碍,又单手比划:“近来劳烦殿下费心。”
谢珩没有走进室内,他在她面前一向守礼自持。
只隔着一扇朦胧的屏风,虽瞧不清脸上的神情,但声线清贵,闻声知人。
“遇刺之事已有了眉目,孤过些时日,要暂离玉京。”
“姑娘是暂且在东阁养伤,还是随孤前往。”
姜令檀想也未想,赶紧比划:“跟殿下前往。”
她那模样,生怕是晚了一步就要被人追杀。
谢珩侧身,霜白的宽袖落在屏风外,姜令檀抬眼能看见,上好的料子用银线绣了荷莲宝相花纹,和他极配。
屋中安静,一个话少,一个不会说话。
谢珩站了一会,淡声吩咐丫鬟摆膳。
已经到了掌灯的时辰,吉喜把食盒里的吃食,一样样拿出来摆好。
姜令檀这才明白,原来太子殿下今日过来,是要大发慈悲,同她一起用膳。
可是之前华安郡主来时,她吃糕点吃了半饱,现在哪里还有胃口吃下别的东西。
靠窗的黄花梨木八仙桌上,摆的是太子殿下的晚膳。
而她的晚膳,丫鬟十分贴心拿了张矮桌出来,直接摆在床榻旁。
隔着屏风,抬眼就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身影。
姜令檀这顿晚膳,多少吃得有点欲哭无泪。
两人规矩礼仪都学得好,用膳时除了玉筷落下时细微的声音外,偶尔只剩姜令檀装死不吃时,屏风那头卡点传来男人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的疑问。
“不合胃口?”
“怎么不吃?”
“吉喜去伺候。”
“给姑娘盛碗汤。”
姜令檀一度怀疑太子殿下有点在莫名其妙为难她,可又觉得像殿下这样清风朗月的人,绝对不会做这样幼稚的举动。
这顿饭,姜令檀足足撑到后半夜,最终还是吉喜给她寻了消食的山楂糕丸吃了,才迷迷糊糊睡下。
第二日清晨醒来,吉喜就问她:“今日殿下入宫。”
“请问姑娘是否要一同前往。”
姜令檀果断摇头。
她从一开始的打算只是避开每月十五月圆夜,太子殿下若离开玉京,她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可平时进宫,她就不必像小尾巴一样时时跟着,宫里可能还不如宫外这座东阁小院安全。
吉喜见她摇头,就笑眯眯提议:“那奴婢等会儿扶姑娘下榻走走。”
“今日西靖联姻使团,抵达玉京,外头街巷各处都热闹,就是不知陛下会让哪家的贵女和那位贺兰小王联姻。”
“至于咱们南燕国唯一的寿安公主殿下,宫里定是舍不得的。”
姜令檀闻言,心口莫名跳了跳。
天子舍不得唯一的女儿,而整个南燕贵女,身份宠爱等同于公主的,也只有镇北侯府的华安郡主陆听澜。
她亏欠陆听澜的恩情得还,眼下虽因一箭之恩,受太子庇护。
她若因联姻之事去求他,以他作为储君的立场,又是少有的正人君子,绝对不会轻易允诺。
姜令檀心口闷得慌,自从受伤后,夜里更是时常梦魇。
好在梦中那神秘嗜血的贵人,并没有再对她做什么更过分的事,只是每回醒来,她身上的小衣像是被水浸过,湿得厉害。
第22章 她的愧疚。
早膳后, 时辰接近巳时。
烈日滚烫,闷得四周热气一阵阵的往屋里涌。
不过是换个药的工夫,姜令檀就出了一身热汗。
她左肩上的箭伤严重, 加上高热刚退不久,屋里不能放冰盆,丫鬟吉喜就拿了个团扇, 在一旁轻轻扇一点凉风。
“这都夏末了, 没想到还是这样热。”
“早晨时奴婢说扶着姑娘在廊庑外走走, 可瞧着日头,暑气伤人。”
“姑娘不如等太阳落山后, 再去园子里透透气?”
姜令檀在长宁侯府时, 除了白日和晚间向长辈定时请安外,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瑶镜台小院中习字看书,她安静惯了,并不会觉得一直待在屋子里有什么烦闷的。
何况这里是太子在宫外的府邸,能收留她已算大恩, 她当然有自知之明,不会擅自走动影响了贵人的清净。
肩上的伤,敷了新药后,泛起的疼痛再次被一点点压下去。
姜令檀接过吉喜递给她的帕子,擦了手,拿起一旁的书册打发时辰。
吉喜坐在一旁摇扇,她是个嘴上闲不住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 姜令檀轻轻点头或者摇头,实在不行眨眨眼也妥。
等到傍晚太阳落山前,吉喜见小丫鬟进屋掌灯, 她抬起肉乎乎的小手算了一下时辰:“姑娘。”
“奴婢得伺候你换药了。”
“草乌散止痛最多六个时辰,加上太子殿下在伤药中添了别的东西,不能耽搁了。”
姜令檀闻言,眼中露出疑惑来。
吉喜伸手从暗格里翻出一个青瓷瓶,解释道:“太子殿下在草乌散中添了些‘莹玉’。”
“姑娘可记得之前在观音禅寺,殿下给过姑娘的。”
“奴婢听司家姐姐说过,这‘莹玉’十分珍贵,据说是十年前,永明道长离开玉京云游四海时,特地留给太子殿下的东西,那方子里好几味药材,早几年就已经绝迹了。”
姜令檀轻轻点了下头,抬眸就看见吉喜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直接挖了一大块乳白的‘莹玉’,揉化了抹在她受伤的肩膀上。
“……”
吉喜见她神色震惊,理所当然道:“殿下说了不用省,奴婢得听殿下的。”
换了伤药,外头天色也彻底黑了。
风卷着些许凉意,姜令檀本打算用了晚膳,继续在屋里看书。
吉喜性子活泼,在屋里闷了一整日早就闷坏了,就眨巴眨巴眼睛朝姜令檀问:“姑娘。”
“奴婢听人提起过,‘莹玉’里有一味很常见的药,东阁的园子里正巧种了,晚膳后是观赏的极佳时间。”
“姑娘想不想去看看?”
吉喜话都说到这了,姜令檀又不是那种不知趣的人。
当即抿唇笑了笑,轻轻点头应下。
入夜。
吉喜小心扶着姜令檀,两人沿着廊庑慢慢走着。
不到一刻钟,就出了廊庑,走到一处特别大的荷池旁。
“姑娘你瞧,就在那儿。”
姜令檀顺着吉喜指的方向望过去,夜色昏沉,浓烈的香在灯影下晃出一簇簇星星点点的白。
只见荷花池畔周围,一簇簇的白花隐在枝叶中,单朵看去,生得像星星一样。
吉喜献宝一样介绍:“这花名唤‘月下香’,只在夜里开花。”
“是东阁管理花木的嬷嬷特地种在荷池旁的,说有驱虫的功效。”
姜令檀第一次见夜里开花的植物,觉得有趣,就走上前伸出指尖戳了一下,那像星星一样的花瓣,随着她的触碰,轻轻一颤,花蕊里溢出来的香味更浓了。
她正要小心俯下身去闻一闻,却突然被一只微有些粗粝的掌心握住了手腕。
男人滚热气息从她耳廓擦过,声线清冷,有些严厉:“不可。”
姜令檀潜意识挣扎,又是一愣,这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身体不由自主往后方转过去,她却忘了
手腕被人捏住,动作一大就不慎扯到伤口。
姜令檀痛得半边身体都麻了,脚下不由踉跄往前跌去,结果整个人扑进了谢珩怀里。
色泽明黄的太子朝服从她眼中掠过,那股极淡的迦楠香,今日沾了冷烈的酒香,鼻尖弥漫着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她惊得差点失了魂魄。
姜令檀呛了声,又连忙死死抿住红润诱人的唇,把差点溢出的惊呼声咽回喉咙里。
这一撞,她简直快吓疯了。
东阁来来往往伺候的下人不少,旁人若是从廊庑方向看过来,就像是她在主动投怀送抱。
“这香,微毒。”
“沾染在身上,对人不好。”
应该是饮了酒的缘故,谢珩的嗓音有些沉,漆黑的眼瞳看向她时,晦暗深邃,像是能把人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