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策,阿策,这姑娘怕不是去寻那叶小将军的!
祝无声眉眼一横,向身侧师弟们瞥了一眼,余下众人纷纷会意。
“粟儿,我们先回学堂帮二师兄处理些事情,明日再来看你!”
祝无声语毕,方要抬脚迈出帐内,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了两秒,回过身来,扶着沈银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粟儿,这婚姻之事可要擦亮眼啊,这错了一步没关系,只怕步步都错,你且记着,这婚成了,还能和离,和离不了……还能丧夫!”
“……师,师兄……我还是希望他平安点……”沈银粟干笑道,祝无声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抬首,眼中已充满了杀气!
城北的首饰铺内,叶景策正同老板娘约着日子,这寻常首饰到店便可选购,可这成婚的戒指与寻常的饰品不同,要买便要锻造最贵重,最独特的,故而打造时间之长,需得提前同人商议。
“公子确定您家姑娘的手指是这样的宽度吗?”
“嗯,她的手指纤长,我曾偷偷量过,就是这样的宽度。”叶景策颔首,老板娘笑了笑,“既然如此,便劳烦公子先交一部分钱,您要的这戒指过于精巧华贵,我们制作也需要时间,若做好了,我们会派人前去知会公子的。”
“多谢。”叶景策声落,门外传来女子笑嘻嘻的声音,“呀!这是悄悄的,要做什么东西啊?”
叶景禾凑到叶景策身旁,见桌上戒指的草图,笑得更加得意忘形:“哥,被我发现了吧。”
“小禾,你怎么刚回来就跑过来了?”叶景策睨了眼叶景禾,“洛二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是啊。”叶景禾点点头,勒着叶景策的脖子道,“想我没,哥,没有我的帮忙,嫂嫂对你可还爱重?”
“哼,那是自然。”叶景策扬了扬头,傲然道,“你嫂嫂最爱我了。”
声落,伸手将叶景禾的手臂扯开,盯着其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后,略略放下心来。
“没受伤吧。”
“之前伤了一阵子,不过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倒是洛二哥哥传信给我,说你们二人失踪了,把我吓了一跳,急急忙忙便赶回来了。”叶景禾垂下眼,笑容淡了下来,视线扫过桌上放着的图纸,片刻,眼神又暖了起来,“老板娘,我要打十个长命锁,现在能付两个,余下八个记他账上,我之后还他。”
说着,叶景禾指了指身旁的叶景策。
“你打十个长命锁做什么?你的新兵器?”
“自然是给我未来的侄女或是侄子准备的。”叶景禾理所当然地抬了抬眉,声音轻轻道,“哥,咱们叶家的孩子长命的不多,我自是希望你与嫂嫂的孩子能长命百岁,这都说十全十美,娃娃一天带一个,一周带七个,余下三个甩着玩也成。”
叶景禾轻轻说着,叶景策默然地盯了她一会儿,良久,轻笑着摇了摇头:“好意领了,你若想要我可以给你买一个,但你那小侄女的,你便不用惦记了,我们不需要。”
“为什么?”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替你省钱还不高兴?”叶景策一边说着,一边从店铺内走出,叶景禾急忙后身后跟出。
不远处的柱子后,祝无声已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他断断续续地听不真切二人在说什么,却能敏锐得捕捉出一些关键的字眼。
看着这二人亲密的举动!
还一口一个哥哥!真是不要脸面!
一侧老六的笔杆又捏断了一支,正捏着笔头艰难书写。
——为人滥情不忠贞!
——招蜂引蝶!!!
字刚写完,老六只听祝无声冷喝一声:“兄弟们!咱们要替粟儿讨回公道!揭穿此人真面目!”
话落,众人倾巢而出。
叶景策刚迈出门坎没走多远,便觉有人故意撞向自己,侧首看去,见一个粗犷男子领了几人将自己和叶景禾里外围住。
“敢问兄台这是要……”叶景策的眼神渐渐冷下,将叶景禾挡至身后,声音寒了几分。
一眼叶景策将女子护至身后,祝无声更愤怒地瞪大了眼,高声喝道:“你这小子!胆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对不起我师妹之事!我今日定要将你的腿打断!”
说罢,拎起一旁的棍子便要向叶景策挥去。
师妹?师妹!
叶景策只愣怔了一瞬便反应过来,抬手接住棍子,一双眼笑起来:“原来你们就是粟粟的师兄啊!诸位误会了,这是我妹妹。”
“妹妹?”祝无双顿了一下,想起老六本上记着的叶景策的人品,银牙瞬间咬碎,怒喝道,“这世上哪一个被抓偷吃的男子,不指着身边的女子大喊一声,夫人,你误会了,我只拿她当妹妹!”
第104章 道高一尺
祝无声话落, 在场诸师兄无不赞同地点了点头,叶景策被话语噎住半秒,随即急道:“可她真的是我妹妹啊!我的亲妹妹!”
“亲妹妹?”祝无声质疑地扫视过去, 围着叶景禾慢慢踱步,余下几人也学着他的样子缓缓打量。
叶景禾本就刚从战场回来不久,身上仍残留着隐隐的戾气, 见几个大男人围着自己上下打量, 不由得微微冷笑一声道:“看什么看, 再敢这么盯着我, 小心我把你们眼睛挖下来!”
好……好可怕的女子!
老六被吓得手一抖,忙在本上记道:凶悍的小姑子,师妹, 危!!!
“小禾, 你别这样,他们是粟粟的师兄,想来对我们并无恶意。”叶景策的手搭上叶景禾的肩头,后者眯了眯眼, 见四周男子畏缩地向后退却一步,满意地撇了撇嘴, 小声同叶景策道, “好叭, 看在我嫂嫂的面子上, 放他们一马。”
声落, 心不甘情不愿地拱手行了个礼:“叶景禾见过诸位, 方才多有冲撞, 还望见谅。”
叶……叶景禾?还……还真是亲妹妹啊!
祝无声身形微顿, 面上窘了一瞬, 却在想起老六本子上的记载后瞬间挺起腰板,理直气壮道:“那个……此次是我们莽撞,误会了你,不过你莫要以为除却此事,你便是清清白白,你这小子,别以为骗过了小师妹就能骗过我们,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了!若你有心,就赶快改改你那些臭毛病,否则就别怪我们对你下狠手!”
“我?骗粟粟?”叶景策一头雾水地低念了一声,思索间眼帘微垂,鸦黑的睫羽轻颤了一瞬,薄唇微抿,高挺的鼻梁显得其尤为英气俊美。
定是这美色误人!蒙蔽了师妹的双眼!
祝无声暗骂一句,见叶景策思索片刻后终于抬起眼来,轻笑道:“诸位师兄说的是我在京都扮小厮之事?那的确是我的过错,不该欺骗粟粟。至于诸位师兄所说的我的臭毛病,景策愚钝,还请师兄们指教。”
认错态度倒是可以。
祝无声傲然地抬了抬眼,抱手道:“这便不用你说了,我们自然会指导你,让你成为我们粟儿合格的丈夫,你莫要以为眼下粟儿珍视你,你们有了夫妻之实,你便得到了她,我告诉你,我们几个虽然没有你们叶家有权有势,但养个小师妹,还是不在话下。”
“师兄教训得是。”叶景策顺势答了一句,末了,忽觉不对,耳根一红,犹疑道,“有……有夫妻之实是什么意思?”
“你一个男子,你能不知道?”祝无声危险地看过去,阴恻恻道,“你要不认帐?”
“我……不是……我我我?我没有,我……”叶景策慌乱应答着,余光瞥见叶景禾惊诧地瞪大眼,急声道,“你把眼睛捂上!不对……你把耳朵捂上!”
“哦哦哦。”叶景禾点着头捂住耳朵,悄悄在后面留下缝隙,瞪着大眼,听着叶景策急切地同祝无声摆手:“师兄,我不是不认帐,但……”
叶景策话未说完,祝无声已懒得再理会他,冷喝一声后扬起下颚道:“你这样的人说什么我们都不会信的,我们只信粟儿的话,你且等着吧,这两日我们便会去营中看着你,为你指定专门的考核!把你培养成粟儿合格的丈夫!”
祝无声话落,见天色渐渐暗下,也不愿再同叶景策周旋,又匆匆警告几句,便迈步携着众人离去。
“怪了啊,真是怪了。”
看着祝无声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叶景策站在原地思索半晌,终于忍不住轻轻感叹一声。
“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这师兄说的话我每句都听得懂,怎么连在一起,就觉得怪异得很呢。”
“不知道,许是……许是你书读得不够?要不回去问问嫂嫂。”叶景禾声落,叶景策不知想到什么,耳朵慢慢变红,低低道,“是……是该问她一些事情。”
夜里,营中篝火明亮,诸将士围着火焰载歌载舞,宽敞的营帐内,叶景策等人分开坐在两侧,洛子羡于主位缓缓举杯,高喝道:“这一杯,让我们敬叶将军,云安郡主,欢迎他们平安归来!”
营帐之内,众人举杯,纷纷饮下。
杯酒下肚,洛子羡笑了笑,再次举杯。
“这第二杯,让我们敬小禾将军,江月姑娘,庆贺她们平定边境,扬我大昭国威!”
声落,众人笑起,再度举杯。
帐中觥筹交错,帐外歌舞升平,酒过三巡,叶景禾捧了身边的匣子上前,眼神晶亮道:“臣有一物,献于殿下!”
“小禾还备了礼来?”洛子羡一笑,身侧小哲子连忙躬身走下阶,结过匣子打开瞧了一眼,躬身将匣子呈上。
“殿下……”
小哲子声落,洛子羡打开匣子,垂眼向里望去,眼睛轻轻眯起,片刻,弯唇笑了笑,将匣子内的战旗拎出。
巨大的红色战旗上布满了褐色的血迹,中间一个墨色的梧字尤为醒目,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战旗破烂,黑焦一片。
“此为梧国的降旗,景禾特献于殿下。”
“小禾有心了,此战你冲锋陷阵,不但剿灭梧国军队,而且收复我们被占领的边境四城,实为大功,该犒赏才是。”洛子羡话落,叶景禾摇摇头,“边境一战,并非景禾一人之功,乃是诸将领并肩作战而来,且最后一战,若非沉王爷诱敌拖延时间,我们也不会取胜得那般迅速,只可惜了沉王爷……殿下,您要犒赏就犒赏江月姐姐吧,她在此战中立下的功劳不比我小,而且……而且沉王爷……”
叶景禾声落,江月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一顿,静默抬首,与念尘漠然的视线相对一瞬,随即瞥过眼俯首道:“能为殿下分忧,是家父的福分,况且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家父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殿下不必挂怀。”
静静敛下目光,念尘眼中的叹息一闪而逝,洛子羡饶有趣味地向其望了一眼,半晌,弯眼笑了笑:“江姑娘这说得是什么话?立了功,就该犒赏,更何况如今沉王爷不在了,你便是那些兰山士兵们的主心骨,若苛待了你,岂非也寒了他们的心?”
而今沉耀不在,江月作为其长女,理所当然的继承他的一切。若说他那两个儿子……实在是两个蠢才,担不起什么重任。
“江月多谢殿下。”江月俯首,声落,帐内又热闹起来,推杯换盏了几巡,待帐外篝火燃尽,众人也都各自散去。
回营的路上,叶景策亦步亦趋地跟在沈银粟身后,身上的酒气未散,耳朵烧得通红,回想起祝无声白日里的话,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小声道:“粟粟,你……你今日是不是同你的师兄们提及到我了。”
“那是自然,你是我心爱之人,我当然要告诉师兄们了。”沈银粟向来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整个人就迷糊起来,说起话来含糊温软,盯着叶景策弯眼笑起来,“怎么?你不喜欢?”
“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叶景策话未说完,沈银粟茫茫然地抱住他,浑浑噩噩道,“没有不喜欢就好,我和他们说了你很多好话呢,等过几日我带你去见他们。”
好话?
叶景策的眉头微挑,见沈银粟的意识有些恍惚,将其弯身抱起,边走边试探道:“粟粟,你真的……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都说了只说了你的好嘛,阿策,你喝醉了可真啰嗦。”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喝醉了。
叶景策垂眼笑了笑,见今日问不出个所以然,便省了话语,专心安置起了沈银粟。
营中已经许久未曾这样热闹,喧哗声落,众人俱在夜色中安寝。
酒后睡意更沉,次日刚醒,叶景策便听帐内传来熟悉的声响,洗漱过后迈步走出,便见营内的不远处,祝无声领着昨日的几个面孔站在洛子羡面前。
“诸位师兄早。”
叶景策声落,祝无声冷哼一声,沈银粟从一侧匆匆赶来,见了二人,眼中染上喜色。
“三师兄,这就是阿策!”
“我知道!”祝无声把沈银粟拽至身后,压着不满道,“粟儿,我们见你这位丈夫很是喜爱,想教他些东西,不知你可否在意。”
“师兄们身上的技法俱是师父传授之物,自然是好东西,只是就这样传授给阿策,我总觉得是占了师兄们的便宜。”
“怎会!你与我们之间,怎会有占便宜一说,只是这学技法的苦你也是知道的,届时别心疼就是了。”祝无声心中暗笑,看向叶景策的目光中隐隐透着寒光,叶景策见状眉头微动,自觉不安,侧首向沈银粟看去,扯了扯其袖口,不等开口,就见沈银粟笑着点了点头,回首看向他笑道,“阿策,师兄们身上的技法你要好好学,我师父很厉害的!”
……他倒是知道她师父厉害。
但粟粟,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的眼神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