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洛子羡需得处理营中其他事宜,叶景策二人也不做叨扰,又谈论了几句明日交战的事宜便走出帐内。
营外,新年余下的红布仍旧挂在各个帐子角,大红的喜庆颜色缠在灰蒙蒙的梁上,与雪地上的暗红色血迹交相辉映,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讽刺。
这个新年好像还未来得及过,便又匆匆离去,那些来不及放的烟花尽数化作了战场上的硝烟,驱散了本就不浓的年味,使营中又充斥起常年不散的血腥气。
叶景策的目光在浸满鲜血的木板车上匆匆掠过,伸手扶了下上面将要倾倒的伤员,方听那士兵一声含糊的呢喃,便觉衣袖被一人抬手拽住。
“阿策。”沈银粟秀眉紧蹙,低声开口道,“明日一战,我总觉不安,这嘉月关虽临近山谷,适合火攻,可若用你当诱饵吸引元成泽入局,是否有些太过冒险,敌方人数占尽优势,一旦计划被楚衡师兄识破,敌方两头围堵,只怕会使你步入险境。”
“可唯有此法,才能使我军胜率更多一成。”叶景策无奈地笑了笑,见沈银粟面色苍白,轻轻将手指抵在她的唇角两侧,向上扬去,迫使她露出个浅浅的笑。
“怎么了粟粟,愁眉苦脸的,是因为你的那位楚衡师兄。”
“算是吧。”沈银粟怀中抱着阵型图同叶景策缓缓道,“师兄照顾我多年,为人温和,周到体贴,我如何也想不到他那样的人会助纣为虐,主动去帮洛之淮。”
“人心难测,粟粟你不必为此难受。”叶景策道,沈银粟摇摇头,“可是阿策,师兄远比我好学上进,我虽不知他究竟同师父学过何等技法,却也听到过他数次向师父提及过权谋之术,想来对此十分喜爱,我只怕他也同样学过那排兵布阵之法,这样一来,人数压制,阵型也被人熟知,你同他们交战哪里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沈银粟话落,眼尾垂下,一侧叶景策站定脚步,盯着她懊恼的神情看了会儿,忽而弯眼笑出来。
沈银粟平日里大多温婉,性情稳定又随和,鲜少在众人面前露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唯有在他面前神色生动,偶尔同他发些脾气,他喜欢她神色生动时的样子,骄傲也好,嫌弃也罢,总归是旁人看不见的,那便是独属于他自己的。
眼前的姑娘懊恼时会下意识的抿住唇,脸颊的肉不多,却因微微一抿而显出几分圆润,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叶景策笑着伸手去戳,指尖刚触碰上,就见沈银粟杏眼一抬,恼道:“阿策!你莫要闹,我同你说的可是正事。”
“我知道。”叶景策收回手,赔罪似得俯身同沈银粟笑了笑,慢声宽慰道,“粟粟不必担心,虽说朝中军队确实胜了我们两次,可眼下他们与我们交战依旧吃力,明日攻嘉月关,我们只寻按计划行事便一定会赢,我向你保证。”
“那你自己呢?”沈银粟微微垂首,低声道,“不向我保证些什么?”
“保证什么?”叶景策眨眨眼,沈银粟掀眼瞧他,幽幽道,“你别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你上次交战,肋下分明受了重伤,怕被我训斥,只敢在夜里传唤军医,那军医怕你伤势过重,当晚便去求我相助,为了防止有人下次连军医都不敢传唤,我只好装作不知,任由那人打肿脸充胖子,第二日还要同我说自己毫发无损。”
沈银粟幽怨的声音落下,叶景策面上一红,俯身凑近小声道:“粟粟,你这话可错怪我了,我哪是怕你训斥啊,我分明是担心你夜里忧心辗转难眠,想让你好好休息嘛。”
“是啊,我自然是懂阿策的苦心,故而就算当晚磨了半宿的药,第二日都要同那用药之人夸赞,呀,阿策真是神勇,毫发无伤,真让我安心呢!”沈银粟揶揄声落,见叶景策心虚一笑,不由得抬了抬眼,踮脚扯住其领口教训道,“以后不许把我当傻子骗,还有,向我保证,作战之时小心为上,莫要以身犯险。
“好,我保证。”叶景策装模作样地伸出三根手指摆出起誓的样子,心虚地垂眼瞥了下沈银粟,见其神色微微缓和,方才松了口气,待其放开自己领口后讨好地跟在身后,向演兵处走去。
冬日的夜里沉寂异常,纷飞大雪下众人皆垂首在营间默然穿梭,雪地中皮革般的脚步声交错响起,夹杂着低低的私语声,纵然放低了声响,众人却也都明白,大战前夕,哪有人能安寝,不过是在各自帐中筹谋明日罢了。
一夜肃杀,只待明日一早,天边刚刚泛出鱼肚白,营中的声响便躁动起来,刀枪剑戟的碰撞声不断,装卸车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此战的规模远胜于之前的任何一场,战车战马数以万计,行军的队伍遥遥望不到尽头,沈银粟站在城墙上眺望着叶景策渐渐远行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没入地平线后,方才收回目光,同身侧的侍从低声叮嘱:“按照二哥的吩咐去布置吧,此番我们在城内也不能松懈。”
“是。”
侍从应了一声快步跑下,沈银粟目光微垂,视线掠过绵延无尽的苍白山野,再抬眼时已带了几分冷意。
嘉月关之战远比想象的打得还要持久,斥候的战报一日数次地送回营内,众人只见远方战火弥漫,烈焰冲天,号角声沉重冗长地回荡在天地间,随之是翻滚着赤焰的巨石于空中抛掷,砸碎城墙时发出崩塌倾覆的巨响。
“报——嘉月关战报到——”
马蹄声在营中响起,斥候翻身下马,携战报快步走入屋内,俯首道:“启禀郡主,前方捷报到。”
斥候声落,红殊忙快步走下拿过战报,几步跑去沈银粟身边,小声道:“小师姐,这前方打得那么激烈,我们城中之人究竟何时才能派上用场啊。”
“不急,估摸着也就这两日了。”沈银粟笑着拆开信件,匆匆扫过信上内容,眉眼间欣喜更甚,“如此下去,不需太久,这嘉月关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女子声落,帐外又传来匆匆步履声,士兵帐前俯首,低声喝道:“启禀郡主!大事不好了!我军粮仓不知为何燃起大火,眼下已有愈演愈烈之相!”
“还不速去调兵救火!”沈银粟声音倏地扬起,帐外将士闻言,忙俯身退下,匆匆赶去营地。
营中余下的将士本就不多,如若调去救火,这偌大的一座城池便只剩几百精兵可以迅速调遣,正是城中防守薄弱之时。
听闻帐外脚步声渐远,沈银粟面上的惊慌被冷淡的笑意取代,侧首看向一旁的红殊道:“如何,这下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啧,还好二殿下早命人暗中将粮草转移了,不然还真被这敌军的细作烧了。”红殊冷哼一声,抱臂不满道,“不过他们也够墨迹的了,居然等了这么多日才动手。”
“想必他们也没料到阿策他们能同他们抗衡这么多日吧,眼下是要看你的了。”沈银粟微微抬首,眼底闪过幽光,红殊闻言兴奋一笑,点了点头便向帐外走去。
方走出营帐,果真见手下的士兵慌慌张张地跑来,惊恐道:“启……启禀郡主,城内发现大量敌军士兵,正向我军袭来。”
“怕什么,胆小鬼,还不随我前去迎战!”
红殊一乐,士兵诧异抬眼,营中士兵刚被调去救火,余下将士并不多,这红殊姑娘怎么一点急的意思都没有,帐内那位更是,竟一点急切声都未曾传来。
“愣着做什么,走啊。”红殊又催促一句,士兵忙跟上前去,匆匆赶至军营,同其率领小部队杀出,引地身后众多敌方将士一路狂追。
眼前着面前红衣女子的长鞭如灵蛇般敏捷狠厉,士兵缩了缩脖子,只道这姑娘看着天真幼稚,打起人来又是另一番景象。
目光从红殊身上掠过,身后剑戟声传来,士兵忙倾身躲过,余光偶扫过城中两侧,心中却是一惊。
那隐没在城楼两侧架着弓箭的,分明是方才被调去救火的将士。
“放箭!”
红衣女子一声令下,两侧街道瞬间涌出无数箭矢,在空中爆发出剧烈的刺耳摩擦声。
“启禀郡主,敌军已被我军围困。”营内,将士快步赶至沈银粟帐前,见其轻微颔首,淡然道,“既然如此,就让他们供出这城中的细作,肯招供的,留其性命,好生招待,负隅顽抗者,杀之,以儆效尤。”
“是。”将士领命退下,掀帘的刹那,寒风卷着细雪掠进帐内,沈银粟手中虽半握着热茶,却仍旧打了个寒颤,垂眼看向杯中茶水,见那波纹一圈圈荡开,明明按照计划一切顺利,她竟只觉心中莫名不安,说不上来的烦躁。
远方的战火声又持续了数日,在一日地动山摇的坍塌声后,终于得以宁静。
斥候传来捷报之时,营中彻夜欢呼,将士们难得松了一口气,当夜便燃起篝火,将烈酒满上。红殊平素贪嘴,从营中大汉处抢了坛酒便跑,横冲直撞地进了沈银粟的帐内,要同她一起喝。
沈银粟的酒量一向不好,更遑论喝营中烈酒,便借机将杯中酒水倒掉换成清茶,方举起杯同红殊共饮,沈银粟忽觉心中一颤,手中瓷杯霎时掉落,砸在地上碎成一片,茶水四溅。
“小师姐,你该不会是只闻了酒气便醉了吧。”红殊笑着开口,见沈银粟面色不佳,歪了外头,正色道,“小师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约是最近没休息好,总觉心悸。”沈银粟摇了摇头,俯身用帕子捡起碎片,刚将碎片包好,就听帐外传来将士的声音,“启禀郡主,殿下率军回来了。”
“诶?他们回来的刚好,我刚开了这一坛酒,他们倒是有口福。”红殊嬉笑道,命人备马,和沈银粟一同出城相迎。
二人远远的便见那一列火光从林中穿梭而来,马蹄声由远及近,为首的银甲男子收缰驻马,跳落于二人面前。
虽赢下了嘉月关,洛子羡的神情却不见半分喜悦,白皙儒雅的面容上满是泥灰与血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遍布血丝,下颚已有了些泛青胡茬,满身憔悴疲累。
“二殿下,既打了胜仗,你为何瞧着比输了都烦闷。”红殊担忧地围着洛子羡看了两圈,见其扯着嘴角苦笑一声,抬步走至沈银粟面前。
“妹妹。”
“怎么了二哥?”沈银粟略感不对,声音下意识发紧,心中莫名惶恐。
“我……对不起你,”洛子羡声音低低道,“阿策他……失踪了。”
第95章 寻他
“失踪?”沈银粟的脸色瞬间煞白, 口中喃喃重复了一句后,勉强笑了笑,声音微微颤抖道, “二哥,你别骗我,他……他身边那么多人跟着呢, 怎么可能突然就失踪了。”
“妹妹, 你听我说, 阿策他确实是失踪了。”洛子羡的声音苦涩, 低声道,“攻下嘉月关的那日,敌军自知城门难守, 忽而转变了策略围攻阿策, 为保阵型不破,阿策引了元成泽等人远离了主攻军队,而后等我们再去寻他之时,便再未见到他的身影。”
洛子羡一边说着, 一边谨慎地打量着沈银粟的脸色,见其愣怔地听着, 幽暗的灯火下, 嫣红的嘴唇微微有些泛白, 一双杏眼许久才眨了一下, 声如蚊呐道, “可是他不久前才答应我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的, 他又骗我。”
“妹妹……”洛子羡听得心中酸涩, 伸手轻轻扶住沈银粟的肩膀, 声音讷讷道, “我,我已经派人去寻阿策了,你别担心,那山中大雪,元成泽都带了那么多人追杀他,他兴许是寻了隐秘处躲起来了呢,只要一有消息,我立刻就告诉你。”
洛子羡口中这般说着,实则心里清明,这话不过是用来安慰沈银粟的罢了。那场战争里消失的并非叶景策,还有元成泽,只不过元成泽带领的士兵众多,在其失踪后,有残兵回去营中,带人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逐一搜寻,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山中找到被积雪掩埋的元成泽。
据说那元成泽是被士兵沿着死人堆找到的,找到时已重伤至昏迷,身上布满血窟窿,光手脚都险些被挑断,更遑论被打断的肋下和腿骨,索性这般重伤最终也活了下来,其带领的将士才叫一个死得面目全非,只叫人一看,便可知此处厮杀之惨烈,困兽相斗,以命搏杀,不过如此。
这般惨状之下,叶景策怎可能全身而退躲至隐秘处,只怕是同元成泽两败俱伤,而今亦是在重伤边缘徘徊,又或者……更惨烈些。
洛子羡的声音回荡在黑夜中,沈银粟沉默得诡异,只有瘦弱的肩膀紧扣着,头慢慢低下。
“妹妹。”洛子羡轻轻开口,望着沈银粟的目光更为忐忑不安,冰冷的手轻轻扶住她微微弯下的身子,方要开口劝慰,便听面前女子的声音低低传来,“二哥,你带我去好不好,去他消失的那处看看,我一处一处的找,一定能找到的,兴许他也被埋在雪里了,兴许……兴许被压在哪个将士的尸体下了……哥,我求你了……”
沈银粟小声念着,洛子羡垂眼看去,一颗心被揪得生疼,他何尝不担心叶景策,但他更知那山中已被他命人翻遍,如若叶景策真的同元成泽一般被雪掩埋,他早早便寻到了,怎么会等到今天。
可……
洛子羡看了看眼前低头不语的沈银粟,片刻,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好,我带你过去,兴许你与那小子心有灵犀,寻得到他在哪个雪堆下呢。”
声落,洛子羡示意身后两个将士下马,将马匹换给沈银粟与红殊,随后便不再多言,扬鞭向嘉月关的方向赶去。
雪夜漫长,寒风如利刃般划过。
沈银粟的身体僵直寒冷,头脑混沌恍惚,一双杏眼却不知疲惫似的紧盯着前方,只待远处的地平线上渐渐泄出一丝光亮,赤红的霞光洒落至一望无际的战场,她方才勒马站住,麻木地跃下马,一步步向尸山血海中走去。
她并未真正见过厮杀过后的战场,她知道自己的每一次布阵,都会折损成千上万人的命,可她没见过那些人的惨状,她避而不见,正是不想去看这样血流成河,血肉模糊的惨状。
漫无边际的原野,是望不尽的尸山,她跌跌撞撞的走着,没几步便被裙边僵硬的残肢绊了一跤,双膝下意识向前跪去,伸手扶撑住的却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头颅。
额间的青筋一蹦一蹦的疼,沈银粟眨了眨眼,听闻身后传来红殊干呕的声响,回首看去,洛子羡轻轻拍了拍红殊的背,随后面色复杂地看向她。
“妹妹,我带你回去吧,我已经命人找阿策了,他回来若知我带你来了这里,是要同我生气的。”
“不回去,他生气就生气,我还要同他生气呢。”沈银粟微微哽咽道,“他这人说话一点都不算话,说好了平安回来呢。”
声落,嘴角委屈地向下撇了撇,又俯身翻过面前的一具尸体,见其面容后掀翻在一侧,接着去翻另一个。
残破烧焦的战旗孤零零地插在尸堆上,寒风掠过,发出寂寥的呜呜声。
战场的清理先来简单粗暴,捡一捡还有一口气的,翻一翻还能用的兵刃甲胄,余下的便随意堆起来,寻个山头扔进去,而后化作肥料,自然而然的被泥土掩盖,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再惨烈的战争最后也不过是后世的闲谈。
雪水融化,混杂着鲜血凝聚成细小的支流,浸染鞋袜裙角,沈银粟一具一具尸体翻找着,只觉浑身湿冷,黏腻的发丝紧紧贴着脸颊,酸痛地脊背仿佛被从中间劈开,她直起身,看着士兵对着地面一盆水破出,地上的血就瞬间漾开,向下坡流去,汇聚成猩红的一小泊,结成通红的冰。
沈银粟觉得自己就像那滩水,腿软绵绵的,仿佛随时都能被随波逐流的带走,身上的血是流动的,周身的寒冷能将它们一处处冻结。
夕阳缓缓落下,她终于走到了那处山中,看见了挖到元成泽的那处雪堆。
雪堆上全是血,满眼的血,她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扫落覆在四周的薄血,果真见附近也是一片血红,那元成泽分明是从别处一点点爬到这里,力竭昏倒的。
那同他缠斗之人又该是抱着何等心态如此紧咬,能让他哪怕以爬着的狼狈姿态也要远离。
万蚁噬心的痛苦弥漫上来,沈银粟跪在雪中一点点翻找着,一双白皙的手被冻得通红僵硬,指尖斑驳的血迹和地上融为一体,她浑然不觉地抚开地上的雪,膝盖在雪地中沿着血迹一点点蹭过去,慢慢来至一侧的山崖边。
山中地形诡异,四处转角陡崖,雪雾弥漫时,便茫茫不见生死。
沈银粟跪伏在山崖边茫然地向下探,不等看个清楚,便觉衣角被人抓住,红殊通红着眼睛看着她,吸着鼻子道:“小师姐,你不能想不开啊。”
“我没有,我没有想不开,我就是……”沈银粟恍恍惚惚地直起身,方站住脚,便觉眼前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红殊抱着沈银粟瘫倒下去的身子,略有些歉意地咧了咧嘴,看向不远处缓慢走出的洛子羡,心虚道:“二殿下,这样打晕师姐真的好吗?她不会生气吧。”
“云安需要休息,她已经在崩溃边缘了,再这样心力交瘁,只怕最后自己也会倒下。”洛子羡说着,红殊点了点头,将沈银粟交至洛子羡手中后,缓缓道,“可是师姐不高兴,醒了也会食不下咽,寝不能寐的。”
“我知道,所以这就要有劳小师妹你了。”洛子羡轻声道,“最近几日守在云安妹妹身边,看住她吃饭休息,尽量不要让她随意乱走,外头风言风语多,我怕她听了之后情绪更糟,至于阿策,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的。”
“好吧。”红殊点了点头,伸手握了握沈银粟冰冷的双手。
营中的火生得极旺,沈银粟在一片暖意中醒来,只觉浑身酸痛,就连指尖都如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疼痛。
侧首看去,红殊正趴在床榻一侧熟睡,察觉到响动,迷迷糊糊蹭了蹭脑袋,转过头去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