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叶景策快步离去,沈银粟望着他的背影默然一瞬,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转过身去向自己的院子走去,留下苏洛清和窦管家二人面面相觑。
“窦管家,你觉不觉得这几日阿姐和阿京兄最近的气氛有些不对。”
“觉得。”窦管家淡定张口,“男女之间有这种气氛属实正常。”
“啊?什么意思?”苏洛清拧着眉道,窦管家叹了口气,开口道,“意思就是少爷您还不懂,就别想了,今日裴生和李四郎从下面的村子回来,您若真有闲心,不如问问他们下面的村子物资如何,可还需要增补。”
“窦管家说得有理!”苏洛清说着,抬腿便往裴生和李四郎的院子迈去。
郊外,马车停靠在树下,叶景策主动伸手扶着沈银粟下了马车。
“依照阿勒所说,就是这里了。”叶景策眯眼打量起面前的宅子,“只是这宅子同王大人的相比未免有些过于寒酸了,充其量算个草屋罢。”
“这是文司户没当官之前住的老宅,当然和那王大人的比不了。”沈银粟说着,不着痕迹地把手从叶景策的掌中抽出,淡淡道,“走吧,先进去看看。”
二人说着走进院子,院子不大,屋内的陈设也已老旧,到处都是弥漫的粉尘。
沈银粟掩着口鼻翻找着文司户放在架子上的书,书本早已破旧泛黄,想来是当真许久未翻了,沈银粟大致翻了一遍,未见线索,待到再一转身,只见叶景策正在各处敲敲打打,激起的粉尘呛得他咳嗽不断。
“给你。”犹豫几秒,沈银粟最终还是从袖中抽了帕子递给叶景策,“傻子,也不嫌呛。”
“还得是郡主心细。”叶景策咧嘴一笑,一张脸上灰扑扑的,显得眼睛格外明亮,说话间语调恭维,一听便不正经。
沈银粟递帕子的手僵住一瞬,对上那双狡黠的眼睛,瞬间就明白了。
又是苦肉计,怕是就等着她怜悯呢。
沈银粟被气得一笑,伸手便把帕子扬在叶景策脸上,帕子轻飘飘的一盖,不似生气倒像玩闹,叶景策嬉皮笑脸地接了,快走几步追上去,讨好道:“我夸赞郡主,郡主气的是个什么劲儿?”
沈银粟冷冷一笑,心里的气索性也不忍着了,转身便逼近叶景策怒道:“你这人,平日里待人不诚,利用同情,办事时又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你说说,我如何能不气!”
“就这些?”叶景策眯眼笑起来,沈银粟顿时更怒,手指怼着他的心口道,“什么叫就这些!这些还不够?”
“误会了误会了,没这意思。”叶景策讨好道,“我的意思是您有气别憋着,说出来舒服些,快想想还有没有,一起说出来。”
“你!”沈银粟深吸一口气,“你这人还有没有脸皮!”
“这得看对谁。”叶景策弯身笑道,“郡主就别气了,我哪有嬉皮笑脸办事不专,我在王大人哪儿便是摸到了一面空墙才发现来往信件的,便想着这文司户处会不会也有暗格,这可是实打实的用心办事啊。”
叶景策说着,见沈银粟神瞪了自己一眼,自觉她气消了一点,正打算乘胜追击下去,便听似乎有脚步声逼近这里,忙伸手握住沈银粟的腕子:“郡主,有人来了。”
话落,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后一同看向屋内角落处的柜子。
“砰——”
大门被猛地推开,柜子里的两人精神绷紧,倾身从柜子的缝隙里向外望。
不待看清来人,叶景策便听见门口传来异常熟悉的声音。
“唐哥哥,你说这儿真能找到线索吗?”
第36章 第二次掉马
叶景禾?!
叶景策身子僵住, 一眨不眨地向外望,只见叶景禾迈进屋内,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唐辞佑。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叶景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 沈银粟抬眸瞥了一眼,神色莫测。
“唐哥哥,这看上去很久没人住了, 怕是很难找到什么有用的吧。”叶景禾说着, 去翻架子上的书, 略略翻过两本后, 秀眉微蹙起来。
怪了,这书怎么有的被盖了灰,有的却被弹落得那样干净。
“小禾, 这地方灰大, 你拿帕子掩着些。”唐辞佑声音淡淡,略显虚弱,“我们此次偷跑出来,时间有限, 文司户城中的那处宅子父亲派人看得紧,短时间内我们必然进不去, 而这处旧宅现下无人在意, 我们些许还能在此碰碰运气。”
“若是找到线索, 些许是上苍也想要帮助你, 若是找不到线索……”唐辞佑低声道, “小禾, 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往后有关赈灾的消息, 父亲未必会让我知晓。”
“唐哥哥……”叶景禾小声地唤了一句, 担忧地看了看唐辞佑苍白的脸,片刻,坚定道,“没关系的!我们先找一找,可能真的会有线索呢!”
说完,叶景禾加快了翻找的速度,唐辞佑抬眼望了望叶景禾的背影,沉默着低头翻找起来。
柜子内,叶景策趴着柜门向外望着,盯了唐辞佑一会儿,眼神愈发嫌弃。
啧,本身就跟个病秧子似的,这怎么几日不见,动作愈发迟缓,翻个柜子都不利落,就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得叶景禾青睐!
叶景策越想越气,刚欲继续琢磨唐辞佑,便见叶景禾突然停住了翻书的手,面色警惕地望向了院子外。
“唐哥哥,外面有脚步声!”
叶景禾话落,毫不犹豫地拉住唐辞佑的手,直奔叶景禾和沈银粟藏身的衣柜而来。
不等柜内二人反应过来,叶景禾一把扯开柜门,刚要把唐辞佑推进去,便抬头对上柜内二人的眼神。
“……”
三人同时沉默一秒,下一秒,叶景禾咧了咧嘴,“……真,真巧啊。”
“是啊,多热闹啊。”叶景策盯着叶景禾拉住唐辞佑的手,烦闷地眯起了眼。
“叶……”一旁的唐辞佑盯着叶景策刚欲开口,叶景禾手疾眼快地捂住他的嘴,赔笑着同沈银粟道,“叶……也不知道这柜子里有人了,能不能求姐姐给我们俩一点藏身之处。”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沈银粟轻地扫了眼唐辞佑死死盯着叶景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往柜子里挪了挪。
“既然都碰见了,就一起吧。”
“谁要和他一起!”叶景策不满道,唐辞佑也发出“唔唔”的抗议声,叶景禾瞥了眼门外,眉头一皱,捂着唐辞佑的嘴便将他塞进柜子里。
狭小的衣柜里,整整容纳了四个人,叶景禾和唐辞佑剑拔弩张地盯着对方,暗地里揣着对方的腿,叶景禾拼命捂住唐辞佑的嘴,生怕他露出一个字暴露出叶景策的身份。
造孽啊,怎么就能这么巧。
叶景禾暗自腹诽,只道这二人怕不是冤家路窄。
另一侧,沈银粟饶有趣味地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三人。
出自叶府,武功高强,性子桀骜,自称是下人却无半分卑微之态,甚至连伪装的妆容都是宣阳公主亲自绘制。
这样的人在京中能有几个。
虽说之前就对阿京的身份有了八九分的猜测,但她却始终不敢妄下定论,而今见他和唐辞佑剑拔弩张的姿态,沈银粟算是彻底确定了。
早听闻叶小将军与唐家公子不和,如今一见,所言非虚。
沈银粟不禁冷笑,目光定定地落在叶景策身上。
想来叶家的这位小将军为了骗她,也算是煞费苦心。
沈银粟想着,愈发恼怒,见面前二人还在暗自争锋,不由得冷冷看了叶景策一眼。
“要打出去打。”
沈银粟话落,叶景策立刻收了动作,唐辞佑显然没想到叶景策这么听话,踹过来的腿还没来得及收力,便被叶景策一躲,一脚揣在了柜子上。
砰的一声巨响,柜子晃了晃。
叶景策闻声刚欲说话,房门便被打开,沈银粟见状顾不得生气,起身便捂住了叶景策的嘴。
柜门外,一群官府之人在随处翻找,柜子内,沈银粟和叶景禾双双捂住叶景策和唐辞佑的嘴,生怕这二人因为不合在柜子里打起来。
“唔。”
角落里,叶景策轻轻发出微弱的声响,一双圆润明亮的双眸紧紧盯着身前的沈银粟,眨了眨眼,满是喜悦。
“怎么了?”碍于柜子外有人,沈银粟不满地抿了下唇,俯身靠在叶景策的耳边轻语。
叶景策一双极清极亮的眼中映着沈银粟的面容,见她俯身过来,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的手往他背后的墙壁摸。
那是唐辞佑方才踹到的地方,那一声巨响听着虽大,仔细辨别却能听出里面空荡荡的回音。
叶景策期待地望向沈银粟,果不其然,只见沈银粟不解地摸了几下,随后也察觉到了他身后这块柜子的异常,眼中渐渐有了喜色。
找到了!
沈银粟弯眼一笑,下意识垂首去看叶景策,但又一想到这人的身份和之前在自己面前的胡言乱语,便忍下了喜色,赌气一般更用力地捂住了叶景策的嘴。
叶景策疑惑地眨了眨眼,一双清亮的双眸中满是不解,身体上却未见半分反抗。
另一侧,唐辞佑也不安生,刚白了眼叶景策便迎上了叶景禾满是歉意的眼神。
“唐哥哥,对不起,我骗了你。”叶景禾在唐辞佑耳边轻轻道,唐辞佑摇了摇头,一副早已知晓的神情,眼中没有半分责怪。
“唐哥哥……一会儿,你可千万别乱说话,我哥他现在的处境……有点微妙。”道完了歉,叶景禾不忘补充一句,见唐辞佑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总算放下心来。
一时间,柜子内暂时安稳下来,四人屏息躲在一处,离柜门最近的叶景禾透过缝隙向外望。
这些后来之人都是官府之人,想必是杜刺史派来的,只是见他们这搜查的动作,想必是不觉得这破屋子里能藏什么东西,搜查的手法毛毛躁躁,不见半分用心。
叶景禾眯眼向外望,只盼着这些人快些搜完,眼见着这些人有了要走的趋势,叶景禾松了口气,只是这气还未松完,便又听有人不满地喝道:“那屋子里的柜子你搜了吗!”
完了!
柜内四人俱是一愣,叶景策轻轻点了点沈银粟捂着他的手,沈银粟了然地放开,叶景策忙探头到柜子前,低声道:“与其等他们发现我们,不如先出去把他们打晕。”
唐辞佑闻言毫不犹豫地横了叶景策一眼,用嗓子哼出“你除了会动手之外还会什么”的音调。
叶景策头也不回地踹了他一脚,眼神却紧紧盯着柜门前。
眼见着柜门前的官兵越走越近,叶景策的手慢慢攥起,刚欲推开柜门,只听门外的有男子大喊:“磨蹭什么,能不能搜完了!”
“切,催什么催,让过来搜的是他,嫌慢的也是他,也不知道这破地方能找到什么。”柜门外的官兵低骂了一声,忿忿踹了脚柜门,转身离去。
柜内,几人瞬间松懈下来。
靠在柜内,听闻院子内的脚步声渐远,几人互看了一眼,叶景策率先踹开了柜门。
“呼,憋死我了。”
“死了还能说话呢。”唐辞佑张口便接,叶景禾刚松了的手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唐哥哥,在云安郡主面前不可无礼!”叶景禾拼命地和唐辞佑使眼色,干笑着道,“这阿京虽然曾在我叶府当差,惹过唐哥哥不快,但现下跟着云安姐姐,唐哥哥还是注意言辞得好。”
“……啊?”唐辞佑缓了半天才理解了叶景禾的话,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沈银粟,又诧异地看了看一脸欠揍的叶景策,半晌,神色由诧异转为了然,由了然转为幸灾乐祸。
叶景禾见唐辞佑露出理解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放开手。
下一刻,便见唐辞佑对沈银粟施了个礼,随后开口道:“云安郡主可得小心这阿京了,这人之前在叶府便没规矩,就知道斗鸡走狗惹是生非,可是个讨人嫌的,郡主留他在身边可得小心。”
“你!”叶景策闻言便要还嘴,见沈银粟轻飘飘地望过来,强行咽下心中怒气,咬牙切齿地笑道,“唐公子整日缠着叶家的小姐不说,连我这种叶家的下人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您这么挂心叶府,不如直接姓叶好了。”